“恩。”洛夜痕輕聲答應著:“宮裏那位敢算計你,爺怎麽能不還他一份大禮?”
文青羽噎了一噎,這貨還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
“德溪的事情都辦好了麽?我還以為你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洛夜痕一聲冷笑:“爺若是再不回來,難保哪天你就從榮王妃給變成皇後了。“
馬車外麵,飛影嘴角微微扯了一扯。數日不見,爺吃醋的功夫真是越發的精湛了。離著這麽遠都能聞見這濃鬱的酸味。
難怪爺一回來,連見王妃都顧不上,先就忙著去營救秋戰。他什麽時候是個關心別人死活的人?搞了半天是在忙著不遺餘力的給情敵添堵麽?
文青羽斜睨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吧。”
“沒有。”洛夜痕搖了搖頭,語氣中頗有幾分鄭重:“你敢說他沒跟你說過隻要你肯入宮便封你為後的話?”
文青羽噎了一噎,連胤的確說過那樣的話。不過,那種人做什麽事情都是有目的的。那樣的話也能當真?
“所以,為了將青青老老實實拴在爺的後院裏。爺隻能緊趕慢趕的回來,盡快跟青青洞房了才是。”
文青羽咬了咬牙,這人怎麽說著說著總能拐到這事情上麵去呢?突然想起了懷裏的某物,於是臉色便沉了一沉。
一下子從袖袋中掏出一樣東西,劈頭蓋臉朝著洛夜痕便扔了過去。
“你回來的剛好,給本妃好好解釋解釋,這畫是怎麽回事?”
長指一勾,洛夜痕便將畫卷給抓在了手裏。打開不過看了一眼,那一張玉顏便勃然變色。
眼看著一貫淡然的鳳眸當中,如同驟然點著了火星,頃刻間便能熊熊燃燒起來。
文青羽突然就有些後悔,那人骨子裏清高的很。自己將那樣惡心的東西給了他,他一怒之下能放過秋雲染?這人她好不容易才救出來的,若是再叫他給弄死了,她找誰哭去?
“洛夜痕。”於是,她完全忘記了該借著這個事情狠狠懲罰他的初衷。一把將畫卷從他手裏搶了過去,三兩下就給撕了個粉碎。
“我告訴你,秋雲染現在還不能死。”
洛夜痕凝眸,眼底深處一片暗黑的幽深:“不能死?”
語氣聽起來很是平常,半絲起伏也無。卻叫文青羽打心底裏升起一股冷意,越發的後悔。
“絕對不能死,她若此刻死了。我拿什麽籠絡秋戰?”
洛夜痕鳳眸一眯:“可是,她叫爺很不痛快。”
文青羽低下頭,很是有些心虛,非常為自己手欠將秋雲染畫卷拿給他看的行為感到後悔。
“那個,隻要留她一條命,你想做什麽都行。”
洛夜痕鳳眸卻是陡的一亮:”當真?”
文青羽看他一眼,秋戰所求也不過就是秋雲染能夠活著。隻要能留著秋雲染一條命,傻了殘了的真心不是她所關心的問題。不過,聽見能收拾她消息,洛夜痕至於的需要那麽興奮?
於是,她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自然是真的。”
“恩。”洛夜痕鄭重的說道:“這話,爺記下了。”
這話,聽起來怎麽都是相當正常的言語,文青羽卻無端端覺出了幾分冷意。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但剛才明明就沒有任何的異常。
她決定不再去糾結著突如其來的不安是因為什麽,掀開車簾就準備下去。卻叫洛夜痕一把又將她扯了回來。
“你幹什麽?”
洛夜痕淡然的眼風微微掃過她“你確定要這樣子下車麽?”
文青羽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麵頰,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是文青羽的本來麵目。還好身邊跟著洛夜痕這………個細心的,她可並沒有打算這麽早就叫秋戰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於是,她便重新坐了下來,剛伸出手抹上發髻邊上的凝霜刺。頭皮一緊,如墨的情絲卻叫洛夜痕給一把攥在了手心。
側過頭去,馬車內壁鑲嵌了明珠,並不覺得昏暗。是以,能清清楚楚瞧見那正梳理著她長發的男子,一臉陳靜的溫柔。
他修長指尖捏著一把玉梳,上好的羊脂白玉梳子在他的手中卻略微顯得有些暗黃。他的手指異常的靈活,烏發間不住翻飛,頃刻間便給文青羽重新梳好了一個簡單的男子發髻。
文青羽回過頭,心底裏湧起一絲溫暖。要記得他第一次給自己綰發的時候,手指還是很生疏的,扯得自己生疼。如今,再度做起來,卻似乎比她自己還要嫻熟。
臉頰上驟然一涼,卻是洛夜痕如玉長指沾著易容的藥膏在她臉上塗抹。
那個場景,叫人覺得異常的美好。文青羽從心底裏升起了一絲慵懶。恨不能時間就這樣靜止了才好。於是,便微微閉上了眼睛,任由他給自己易容。
“好了。”
良久,馬車裏才再度響起他低悅慵懶的聲音。
文青羽睜開眼,朝著他遞上的銅鏡中看了一看,鏡子裏赫然已經是人前那個麵容普通的暗月少主明羽。但,同樣一張容顏出自洛夜痕的手中,卻生生叫人覺得多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淩然之氣。
文青羽勾了勾春:“你易容的本事還是不錯的,不過麽,跟葉七比起來還是差著一些。”
葉七的易容術幾乎出神入化,彈指之間便能夠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雖然洛夜痕也能夠徹底改變人的容貌,但是,用的時間卻太長了些。
他鳳眸眯了一眯,朝著她不在意的笑了一笑,任由她的身軀遊魚一般靈活的自身邊滑了出去。
她哪裏知道,易容術作為蜀國暗衛營必修的功課之一,是他在入營之後方才加進去的。他的速度並不比葉七差多少,之所以會這樣的慢,不過是為了跟她多呆一些時候。
“公子。”
文青羽剛剛下了地,身邊立刻圍上了一大群的人。
“秋老國公等不到晚上,堅持要見少主一麵。”
風止朝著她走進了幾步,低聲說道。
文青羽凝眸望去,人群後麵的秋戰穿著極普通一件細葛布的灰色棉袍,頭發也隻簡簡單單挽了個尋常男子常見的發髻。周身上下沒有半點符合他定國公身份該有的飾物。加上那一臉的急切,和周身毫不掩飾的孤寂。叫他看起來便如京郊莊子上隨處可見的一個孤寂老人一般平常,哪裏還有往昔定國公的意氣風發?
“公子。”秋戰自然也瞧見了文青羽,突然就朝著他跑了過去。那樣大年齡的一個老人,跑步的速度竟然非常快,全然不顧腳下路麵的坑窪。
“雲染可是到了?”
他眸光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急切和希冀。
文青羽看了看他,輕輕點了點頭:“到了。”
“她在哪裏?”
“來人,將雲染小姐交給老國公。”
靈刃立刻上前,領著秋戰去了另一輛馬車。
“這……少主不是答應老夫,要保住雲染的性命的麽?”
馬車邊上立刻便響起秋戰一聲悲鳴,焦急中帶著一絲不滿。
文青羽微微測了測頭,語氣很是清淺:“她吃了假死藥,三日後自會醒轉。”
秋戰長出了一口氣,朝著文青羽抱了抱拳:“不知,少主可否現在就叫雲染醒來?”
“你這老頭真不知好歹。”孔昭元撇了撇嘴說道。
“將你弄出來有多費勁你不知道麽?那還是在你家裏。你這孫女是要從宮裏弄出來的。能全須全尾讓你見著已經是不錯了。你這樣子得寸進尺,是在懷疑我們公子騙你?”
秋戰臉色一紅,態度卻依舊很是堅持:“請少主體恤老夫念孫心切。”
文青羽轉身,清眸眨也不眨看著秋戰,唇畔漸漸勾起一絲淺笑。
秋戰被那目光看的,心底裏微微就顫了一顫。總覺得在那樣清冷的眸光之下,任何人的任何心思都能夠被一眼看透。提出那個條件,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並不後悔。
不要怪他不相信人,定國公府已然毀了。
百年大族的秋家隻逃出了他一個人,但是,他可以誰的命都不在乎,唯獨不能不在乎秋雲染。他活著逃出來,就是為了能與心愛的孫女見上一麵。若是秋雲染死了,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請少主體恤老夫的心情。”他咽了咽口水,終究還是將方才的話再度說了一遍。
文青羽收回目光,微微點了點頭:“想叫她即刻醒來不是不可以,但你該知道。將她救出宮本公子便已經完成了與你的約定。”
“我懂。”秋戰點了點頭,伸手自懷中掏出了一個紅綢子的布包遞給了她。
“老夫以為,這個東西足以表達老夫的感謝。”
文青羽伸手接過,那東西入手極沉。
打開層層的包裹,裏麵是半個青銅澆築的魚。魚的樣子頗為古怪,肋下竟然生了雙翅,隱隱是要一飛衝天的姿態。青銅飛魚的身上依稀生出了些許銅綠,一眼瞧過去,便知道,這青銅飛魚年份定然不短。
她心中不由一動:“這是……?”
“這是飛魚軍的虎符!”秋戰臉上終於顯出些許的倨傲,依稀還能瞧出昔日定國公的威嚴。
“另外半塊在老夫手裏。”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飛魚軍的虎符,擁有著調動整個飛魚軍的力量。前世裏,連胤翻遍了整個越國的皇宮,都不曾找到這塊虎符。原來,竟是在秋戰的手中!
難怪秋戰能夠號令整個飛魚軍,原來是因為他掌握著虎符。
現在想來,前越國皇帝也並不是真的昏庸無能。至少,在從小打壓連胤這件事情上,他的眼光無比尋常的精準。
“少主現在可以叫雲染醒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