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聽了眉頭稍皺,問清楚緣由後才覺自己今天這一簪子挨的並不無辜。他隻想著這裏算是自己的地盤,她待著應該沒什麽危險,卻忘了人生地不熟,她又是這般模樣,難免會有人生出覬覦之心。
今晚若是他沒回來,興許那廝也就真的趁夜摸了進來。想到這裏管平整顆心都糾了起來,又抱著盛明珠,垂頭輕吻她,“不怕,我回來了。”
“你還怪我傷了你,誰知道鑽進來的是哪個人?”盛明珠心裏頭的忐忑去了,便衝著管平抱怨起來。管平如今心疼著,臉就不怎麽疼了,隻輕吻這著她的額頭,“是我錯了,沒料到會花用這麽長時間,讓你一個人在這裏擔憂受怕——”
盛明珠鼻子微皺,倒也沒在繼抱怨了。
“明日修整一下,再就要去沈家那邊了。”管平道。
盛明珠抬起頭,“去沈家?”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過了片刻才想起來。又看著管平,想了想,將床腳處的包袱拿了過來,裏頭之前祖父送她的那尾紅鞭還在,“從前老聽說昭仁皇後的事情,隻是卻沒想到與她有這樣的緣分。”
在一開始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祖父就送了她這個鞭子,而後她就嫁給了管平。
“你知道她?”
管平曉得那日她聽到了些什麽,卻沒想到她能猜到這個地步。盛明珠看著那鞭子,“也沒什麽難猜的,昭仁皇後的年歲和你的年歲都對的上——而且能讓先皇記這麽多年的,恐也隻有她了。”
“確實不難猜。”管平垂頭應了一聲。
“夫君可是因為這事一直記恨先皇?”
沈家一族突然倒了,昭仁皇後也突然銷聲匿跡,朝堂上再無人提起,盛明珠可不覺得是朝臣們都忘了沈家——宮維的事情本就複雜,到底摻雜了些什麽盛明珠也無從知曉。可管平大約是記恨先帝的。
若按著正常的發展下去,他早該擁有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或許以前有”,管平道,“也許現在還有,不過沒以前那般深了。”
也許是當了管都督,也許是當了定國侯,“高處不勝寒,要考慮的東西總比一般人多很多。從沈家來看,他罪大惡極,可若以大魏的君主身份來看,他隻是做了任何一個人都會做的決斷。”
盛明珠聽他這麽分析下來,好似一滴水滴到了心頭,初起時沒什麽感受。慢慢便起了股寒意。管平瞧她半天沒說話,還以為她是因為剛才的事兒受了驚嚇,鼻尖兒便挨著她的鼻尖兒,“無論如何我的臉麵都算是被你毀了,當怎麽罰你?”
管平挨著她,眼神裏冒著火。成婚這麽些天,除開她月事兒的那些天,管平就沒素過,猛地素了好幾天,吃慣了肉的人再素下來,總歸是不習慣的。盛明珠躲開他親自己,管平正有些不滿的看著她,盛明珠卻道,“我有些事兒想問你。”
管平扯著她的腰帶,“天色這麽晚了,有些事情明天再問一樣。”
春宵一刻值千金,管平心裏還哪兒顧想別的。盛明珠卻死死握著他的手,管平目光對上她的,外頭的月色映入她目中,也帶了些涼意。這些日子出來,她有時與自己親密非常,如同普通夫妻,有時候便會如現在這般執拗。
他這時看不透她,便也覺得人遠了許多。
“你想問什麽?”他眉頭微皺,看著她。
“你去沈家,除了拜祭婆婆,還有旁的事情嗎?”
“是有些旁的事情,與你沒多大關係。”管平從來不覺得自己朝政上的事情與她有什麽關聯,她隻需享受自己帶給她的優渥生活,如同金屋中的明珠一樣。盛明珠搖了搖頭,“若你是我丈夫,你我便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會與我無關。”
管平原本陰鷙的臉色一掃,又握著她的手,語氣比之前溫和不少,“你我是夫妻,有些事情你想問,便直接問我。”
盛明珠看著他,目光漆如琉璃,“那我就直說了。”
“從前我心中沒你,想與你做相敬如賓的夫妻。可如今成婚這麽些日子,我自是了解我是什麽性格的人,你想問鼎天下,還是你想做個賢臣,做你的定國侯,都是你的朝事,可若有朝一日你真要去那個位置,咱們的夫妻緣分也就盡了。”
管平唇角原本的笑容你凝滯,原本手還握著她的,如今握的越發的緊了,“為什麽?”
“就是因為天下之人言論,還是嶽父對你說了些什麽?”管平語氣明顯比之前要急躁許多,看著盛明珠,“你既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知道若是沒出事情,名正言順的太子是誰?本該就是我的東西,我若要拿回來本就是應該,你反倒用咱們的夫妻情分來威脅我?”
“是,那本該是你的東西。”
盛明珠語氣忽就有些哽噎了,“如今拿回來對你而言輕而易舉。可便如同你說的那樣,當年先皇有多少的無奈,你若上位之後那些無奈就會沒了嗎?我不想做早死的沈皇後,我盛明珠從長成起便這麽自私,更見不得丈夫身邊有旁的女人。”
管平原本心裏是有怨憤的。
這怨憤自小就有,長大後漸漸淡了。可到底不能全然無視,如今自己的妻子又說出這樣的話,本該是自己的東西憑什麽總要讓他拱手相讓。可盛明珠說出接下來這番話,便讓他有些狐疑了,“什麽旁的女人,你說些什麽?”
盛明珠道,“前有林清焰,後頭說不準還有些旁的。”
管平這才了解她這股子邪氣兒出在哪兒,又想起還在府中時候那段日子,她有時也總陰陽怪氣,“林清焰是什麽身份我早告訴你了,你翻出這等子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做甚?”
盛明珠唇繃的跟蚌殼一樣,又不說話了。管平有些頭疼,話題似乎從之前的家國大事轉變成了小家之間的事情,管平也明白了,她在鬧脾氣,鬧些他不大懂的脾氣,“你究竟在想些什麽?”
盛明珠隻鑽進被子裏,不搭理他了。
管平半摟著她,很快也鑽了進去。男女之間的不同大概就在這裏,盛明珠覺得兩個人在吵架,她已經這樣了他要有點骨氣也該不搭理她,接過沒多長時間就摟上她的腰,要解她的衣裳,盛明珠一把將人推開。
管平摟著她,“你這幾天到底在別扭些什麽,我對你如何,你心中還不分明嗎?自始至終我便以全心待你,你如何能全心待我?”
盛明珠也看著他,“我若全心待我的丈夫,我隻他一個,他也隻能我一個”,到底成親這麽些日子了,兩人親近的時候是真的親近,盛明珠並不真想斷了夫妻情分,可也想要他承諾他些什麽——縱使承諾這東西並不打緊。
可女人有時候便是想要這些東西。
於是她以一種通情達理的口吻,提出了一個並不通情達理的要求。
“我爹如今官至尚書,我娘雖是妾,可那是因著我爹在朝為官,大魏先例妾不能提妻,可這十多年來我爹再沒旁的人,夫妻夫妻,便是兩人?若是你身旁多了別的女人,我也不會似眼前這個樣子,說不準就成了個妒婦模樣,你也不喜我了。”
盛明珠說著,又抬頭看著他,“你能應承我嗎?”
管平如今才算了解到之前手下那些人說的,女子心思是如何九曲十八彎,便就著林清焰一事,能拉扯到現在,“世上女子多,極美漂亮的女子也不少,我之前沒看過她們,以後自然也不會。你每天閑來無事,就想這些無邊無際的東西嗎?”
怎麽是些無邊無際的東西,盛明珠知道,管平如今心中有她,或許今兒說的話也全然是真心的。可也就像他說的一樣,高處不勝寒,似當年先帝都有那麽多的無奈——若然以後他成了大業,三宮六院,她又往何處走。
“我出去忙碌許久,提前沒跟你說,是我不該,以後再也不會了。”
管平挨著她,輕蹭她的臉,“明日起來給你出氣,不要氣了。”
他鮮少這個模樣,盛明珠旁的話也說不出來,隻輕輕點了點頭。
——
紅柳第二日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屋內有些不對勁兒,氣味兒怪怪的。
等往前頭小夫人的房間走過去時,卻發現被窩湧起的弧度不對。外頭帳子搭著,紅柳看不大清楚,等想往裏頭走時,裏頭卻人影動了,抬眼見卻看見一個身形高的人出了,紅柳心裏一驚,還以為是昨個兒那人半夜裏跑了進來。
“夫人還未起,一會兒等她醒了伺候她梳洗。”
管平出來,便看著一個虎頭虎腦的丫鬟。想起自己走之前交代過的,便曉得是伺候盛明珠的。綠柳腦子不聰明,但眼色是有的,辨人也會,有些怕這人身上的氣勢,便瑟著點了點頭。
管平出了門,這次來時外頭便跟了些許多隨軍的,隻對那些人使了眼色,便朝著最右邊的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