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嬌色

尤冰

第六十章:太子宴會

書名:玉堂嬌色 作者:尤冰 字數:10988

爭?

宋晚箏心湖裏像是被石子濺起了漣漪,片刻後又很快平靜下來。又看著周氏,“媽媽,我從小被姑母接到身邊,你是我的奶媽媽,我也拿你當親娘看。”

周氏雖不知她為什麽這樣說,眼中卻有柔光泛起,“老奴的福氣。”

“不是我爭不爭的問題,是現在我沒有爭的機會了。”宋晚箏看著外頭漸漸陰冷的天色,嘴唇有些發白,周氏忙給她披上了披風。

有絲絲細雨從窗台飄了進來,“並州那裏開始,謙哥兒懷疑起了我。我就沒機會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孤女,能嫁給盛謙是因為姑母的扶持,如今她沒什麽用了。

宋氏頭垂著,有時候她該感謝姑母的,畢竟若沒她或許她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但有時候她也會後悔,她的十幾年被框在了一個固定的牢籠裏。

“怎麽會呢?”周氏急忙道,“不就是個什麽賬本的事兒嗎?夫人把那東西給老太君就行了。”

宋氏垂頭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且看看吧……”

外頭風飄雨搖,宋氏的小佛堂隻有一星半點的暖光。

——

這些日子盛明珠亦寢食難安。

夢裏頭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合上了蓋子,還未入冬她便覺得身上刺骨的寒。

這日盛謙未上早朝,父女兩在一處用罷了早膳。

“囡囡,你想什麽?沒精打采的?”她素來驕傲的像個小孔雀一樣,今兒一早起來就垂頭喪腦,盛謙自然發覺了愛女的不對勁兒。

“我在想那些事情”,盛明珠看著她爹,“爹,我最近總覺得很忐忑,會出什麽事情嗎?”

盛謙敲了敲她彈出來的腦袋,“能有什麽事兒,有什麽事兒還有爹爹在前頭撐著。”又笑了笑,“馬上到冬日了,等書院放假,爹爹帶著你去鎮國寺那裏看看。雖是冬日,那裏的桃林卻四季常開,很漂亮。”

說完便從桌上拿起了官帽,準備走。盛明珠看他包子隻吃了一個,“爹爹你吃飽了嗎?”

盛謙擺了擺手,人已經走出了院門口。

盛明珠也沒追上去,這些日子他總是忙忙碌碌的。

一旁芸娘從裏頭走出來,手裏正提著食盒,看著隻剩下長女一個人,“怎麽又走了。戶部事忙,我還想著讓他去帶著東西墊墊肚子……”

盛明珠走過去,打開食盒,是雲片糕,還泛著熱氣。昨個兒晚上她就聞到香味兒了,隻是一直沒見著,便伸出手,“爹爹沒口福,我卻是有的。”剛拿了一片就沒芸娘打了手,她縮回手,又委屈的看著芸娘,“娘,你淨偏心。有好東西隻想著爹爹。”

“當我沒發現呢,你晨起時沒又沒洗臉又沒淨手?”

盛明珠便縮了縮脖子。

黃媽媽從裏頭端著盆熱水出來,又拿著帕子幫她細細擦了擦手,一邊念叨,“都快說親的姑娘,還沒個性兒。等著明兒嫁不出去呢。”

盛明珠鼻尖皺了一下,被黃媽媽伺候著淨了手,正準備拿糕點呢。

外頭卻有敲門聲兒傳來。金枝去開了門,是門房,遞過來一張帖子,“太子府的宴帖。小郡主滿月,太子側妃娘娘宴請各家賓客。”

——

這種場合一般都是當家主母帶著家中適婚的兒女去。

這種宴請賓客,除了正常的禮儀來往,多的便是如此。

阮氏打扮得體之後,便又去了盛菲菲處。她還正發脾氣,屋裏胭脂盒的瓷片兒碎了一地,“這個往前詩會的時候我都戴過了,今兒個小郡主滿月,我去又戴一次,不是丟人麽?”

“我的小祖宗,馬上就到時間了,你怎麽能還在這裏鬧騰?”阮氏上前,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步搖,“今兒個是去太子府。裏頭為成親的皇子皇孫多的是,你還在未這些小事兒鬧騰,不怕耽擱了時間。誰能想到那側妃娘娘突然生產,要打造首飾少說也得三月不戴這個去旁人以為你慢待太子府呢?”

盛菲菲心氣兒高,早前就該說親了,卻一直拖到現在十六的年紀,為的便是求一份好前程。

阮氏都這麽說了,縱然不願意還是由著翠竹給她戴上。

今兒個是喜事,滿月宴。她便穿了一身兒粉色的打底的衫子,又由著婢女給點綴妝容。盛菲菲模樣自然不差,一番點綴之後模樣嬌豔又楚楚動人,阮氏滿意點頭,“我兒貌美又年輕,此次宴會必然力壓群芳。”

盛菲菲臉上微有些紅意,又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下巴又抬了些。

打理完之後幾人匆匆忙忙到外頭的轎子上。盛菲菲卻眼尖的還看見了另一頂轎子,頓時秀眉撇起“怎麽?盛明珠也去?”

阮氏搖了搖頭,這太子府發來了宴帖,她壓根就沒給三房那裏。

“該不是,他們又沒帖子,去了再說。”

盛菲菲便回望了一眼,又踏上轎子。阮氏正預備上轎子,卻見儀門打開,又出來幾個人,是一直跟在盛明珠後頭伺候的金枝,正望著,便見金枝托舉著一疊細紗,後頭便邁出一個人影。

一身正紅色的衫子,肩膀處交襟拉開,卻又被披帛擋著,帶著金色明豔的步搖。瞧上去很普通又略顯豔俗的打扮,可大約因為她天生氣質就華貴,反倒互相融合,便像是朵明豔的牡丹。

步搖燦燦生輝,也灼了盛菲菲的眼睛。

眼瞧著盛明珠要上轎子,又抓了阮氏的衣袖,“你去問問,我不願跟她待一處兒。”

阮氏不想多生事端,卻耐不住她磨,便揭開轎簾問了一句。

“明珠,你今兒盛裝要去哪裏?”

盛明珠半隻腳已經上了轎子,又聽阮氏問話,回頭時坐正了身子,又拈起轎子裏的冬棗,“今兒不是小郡主滿月宴嗎?大伯娘不是去那兒嗎?我還以為大伯娘知道。”說完了便將冬棗塞進了嘴裏。

甜是甜,但大約是早上轎子裏放的久了,有些涼。

她皺了皺眉頭,沒再吃第二個。

“小姐,棗涼了,潤潤嗓”金枝遞給她一杯暖茶,順勢又放下簾子。阮氏便隻能看見裏頭兩個人影兒,有意想再問話,前頭盛明珠那轎子卻行的極快,要想再說就得壓高了嗓子,頗為不雅觀。

阮氏隻得按下,又悻悻放下簾子重新坐著。

“她憑什麽去?”盛菲菲將手裏的帕子揉的爛。

一開始還沒有這樣的感覺,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便不想看到盛明珠那張臉。

盛明珠旁的本事沒有,即便她蠢頓如豬,即便她性子驕橫,可她有個好臉,還有個好爹,任憑她再怎麽鬧騰——跟柳飛蓉隻是小兒女家鬧騰,偏偏因為這個柳國公的國公之位都沒了,她成了京城裏的名角兒。

反倒讓她這個嫡女無處容身。

“你想那麽多作甚,她一庶女爾爾,今兒去可是正經的宴會。世家聯姻怎麽會想到一個庶女,你心且放寬了。”阮氏是個能屈能伸的性兒,跟女兒不同。

尤其是現在盛謙做了戶部侍郎,要是可以她還想著讓女兒跟盛明珠那裏親如姐妹。

“你懂什麽?”

阮氏出身不高,在盛菲菲麵前也從來沒有立起過母親的威嚴。

盛菲菲咬著唇,“世家聯姻看嫡庶。那些個男子還莫不是膚淺的隻看一張臉,若她去了,若七皇子三皇子幾個都看她?誰還看我?她就生了個狐媚子的臉,姨娘生的下賤貨,慣會勾人!”她怎麽比?

“妾生的能怎麽樣?”

阮氏還是大周時的想法,身份重於一切,“你是盛國公府的嫡孫女,你祖父手握重兵。那些皇子哪個不想登基,隻要存了這個想法的,你便是他們求也求不來的寶貝。”

盛菲菲聽她這麽說,眉宇剛鬆快一二,卻又突然不滿道,“你從小就跟我說什麽盛國公家門第清貴,偏偏那些真正的貴女卻沒一個願與我相交的。”

盛菲菲嘴裏說的真正的貴女莫不是江潤言,還有另幾個郡主以及公主之類。她本就是國公家的姑娘,連一品大臣之女在她眼裏都算不上真正的貴女。

“這事兒你得問你祖父,他那臭脾氣,滿朝文武幾個忍得了。”說起這兒阮氏也非常不滿,“大小咱們家也是個國公家,偏偏你祖父不與那些皇宮貴族深交,還供養了一大批泥腿子,一到過年時節,你瞧瞧別家走親戚是什麽樣兒,你再瞧瞧咱盛家?”

盛菲菲微微皺了皺眉頭,拿起了小鏡,又看起了自己的妝容。

——

“稀客啊?你平素不是不來這種場合嗎?”

禮郡王剛穿過太子府後院的走廊,便瞧見了管平。他素愛黑白兩色,隻是今兒到底是小郡主滿月,黑白二色都有些不吉利,少見的穿了一件兒紅色的長衫。

男子穿紅若是少了氣質便顯得陰柔起來。偏偏這位手握大權,旁的不缺,氣勢足的很。管平隻微微抬了眼睛,一旁青衣給兩人倒上茶。禮郡王走前坐下,又聽他問道,“這一年多在關外痛快嗎?”

“自然痛快。關外的美酒烈,美人兒更烈。”禮郡王拿著酒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泛起笑意,“總之比京城這裏好玩兒不知多少倍。”

兩人說話間,外頭又有鼎沸的人聲兒。禮郡王微微斜了身子,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你不是素愛靚麗女子嗎?這麽熱鬧的場合,該是哪位佳麗。”管平道。

禮郡王做了個擋臉的表情,“得了吧,我看著衣角就隻到她是誰。”江潤言自小來宮中,他還不至於認不出自己個兒的表妹,“關外的女子之所以美,就是因為她們腦子簡單。管平,你可不曉得,咱們京城裏的這些個女郎,各個心眼兒便多如針孔。”

旁邊青衣便替他斟茶,他接著,目光遊移在各處。

“你瞧,我就知道是她。”禮郡王看著人群中衣衫嫋娜的江潤言,“我跟你說,我這表妹,心氣很高,我怕這種女子。我母妃又素來喜歡她,我當年出關就是怕母妃亂點鴛鴦譜——”說到這兒禮郡王便忍不住喝杯酒,“沒料我卻是自作多情。”

瞧著似乎就是一段傷心的往事兒,青衣看著禮郡王,有些八卦的想知道後續的劇情。

不過禮郡王到沒有再說,隻垂著頭。

盛菲菲與阮氏下了轎子,一路走得很快。等到了太子府,兩人便交出帖子進去,後又在外頭看了一會兒,卻見盛明珠從轎子上下來,旁邊金枝也摸出了一張拜帖。

“她怎麽也有拜帖?”盛菲菲聲音咕噥,有些不滿。

阮氏便推了推她,“不管這些,先進去再說。”

兩人很快隨著太子府的隨侍進了屋子。

裏頭人已經非常多了,盛明珠穿過遊廊。金枝將她長長的披帛放下,便似曳地長裙一般搖曳生姿,她人又生的美,一時竟給隻是平常的遊廊也添了幾分色彩,又瞧見了好友宋瑜,臉上笑靨大了幾分。

如花美眷,又是似水的年紀,場內有瞬間的寂靜。

盛菲菲已經落座貴女當中,便聽見周圍聲音靜了下來。才見是盛明珠正朝著此處款款而來,一時便看向眾人。在座不比學院中,有頭有臉居多,各個隻看了一眼便垂頭,隻是眼神遊離到什麽地方盛菲菲心裏清楚。

便煩躁用團扇扇風。

往前出風頭的總是宋瑜和江潤言,此刻要是這兩個人或許盛菲菲心中也沒什麽。至少換了個人而已,她心境便有所不同了。

“今兒滿月的是小郡主,如此喧賓奪主,隻怕是嘩眾取寵。”孟瑤看出她心中不暢快,又看著裏頭豔色無雙的人,“美色不過爾爾,紅顏枯骨罷了。菲菲你懂樂曲,又善舞,才是真正的靈性佳人。”

盛菲菲臉便微微紅了,又用團扇推了推孟瑤,“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比她綽綽有餘,不是麽?”

兩個人說著便笑作一團。

江潤言穿一身兒她慣愛的白衣,微露香肩,聽著旁邊鶯鶯燕燕的聲音,臉上微露不適。

今兒她聽說他代了陛下,要來給過滿月的小郡主送生辰禮,才會盛裝到此。想到這裏,又往旁邊看著,他與男賓坐一處,遠遠瞧著正斟酒與另外一個華衣男子說些什麽。卻好像看到什麽一樣,突然轉過頭。

江潤言放下酒盞,心下微微一提。又忍不住捏了團扇,擋住自己半張臉。

他目光穿過了這邊,江潤言臉上微微提起笑容,又覺得儀態還不夠美。卻發現他眼神隻是過了這裏,卻還在向前,便順著他目光往過——

那裏兩朵佳人,一個笑靨如花,好似多情芙蓉。一個冷淡清雅,如淨水白蓮。江潤言手中的團扇便壓在了桌麵上,他看的誰?

宋瑜?

盛明珠。

——

夜間宴會開始,有舞女穿著輕薄的衣衫起舞,各色的燈籠高高懸掛於上。太子如今年過四十,這個小郡主距上一個子嗣已經過了四五年,也算是老來得女,所以剛剛生出來就為她求了個小郡主的封號。

連帶著小郡主的生母秦氏也被封了側妃。

“我倒沒想過呢,當時生出來是個女兒,都覺得沒什麽指望了。”秦側妃與姐姐伯遠候夫人說道。

“怎麽會不喜歡,你也不瞧瞧小郡主的生辰與誰在一處?”伯遠候夫人在她旁邊悄聲道,“也不怕告訴你,這郡主的名頭怕是皇上親自給賜下來的。你這側妃位置水漲船高,要謝也該謝謝那位才是。”

秦氏並非一個蠢人,姐姐沒明說卻很快想明白了,“你說昭仁皇……”話說了一半兒,又被伯遠侯夫人擋住了嘴,“這事兒你心裏清楚就好。日後小郡主長成什麽樣子,你心裏也該明白。”

秦氏點了點頭,片刻後又道,“姐姐,你這次來了,可不準再回去了,得好好幫幫我。”

“我怎麽幫你?”伯遠候夫人輕笑,“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上了皇家玉蝶的側妃娘娘,自個兒身份且拿捏住了,還以為像小時候那樣,被人欺負呢?”

“這側妃也不是什麽好當的。”秦氏算是自幼被她照養長大,親姐兩在一處也沒什麽好忌諱的,便皺著眉頭,“我府裏頂頭那位,眼裏容不得沙子,我這每天都活的膽戰心驚。”正欲再說呢,外頭嬤嬤便道,“側妃娘娘,太子爺讓你抱著小郡主出去呢。”

秦氏連忙從榻上起來,也沒敢耽擱。自打小郡主生下之後太子妃就對她不滿,如今眼看著小郡主越發得太子爺寵,每每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都讓秦氏心中發慌。

好在因著小郡主受寵,太子成日在自己這便,倒讓太子妃無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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