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為榮?”子蘭愣了一愣。
“沒錯。”文青羽點了點頭:“但在你強大之前,最好不要再跟他見麵,也不要讓他知道你的想法。否則,他一定會千方百計的破壞你的計劃,絕不容許自己的棄子,有超過自己的一天。”
子蘭顰了顰眉,他並不傻,並且比一般的孩子要早慧的多。自然明白文青羽話中的意思。
於是,終於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抹光亮。
“我明白了,從今天開始,我跟著你。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是你最得力的先鋒!”
“但,你不能叫我出手對付他!”
六位教官目光一碰,唇角不可遏製的一抽,再一抽。
主子,您確定您剛才說的話真的發自內心的沒有問題?您確定您這不是在欺騙一個小孩子涉世未深的純潔心靈?
不過幾句話,不但叫對手倒戈,還獲得了這樣一顆無所畏懼的衷心。
您確定,今天發生的一切,不是您一早算計的?
文青羽勾唇一笑:“我答應你,他畢竟對你有恩。你的話我信,可你也該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百丈峰上?該不是真的是去給我補刀的吧。”
子蘭終於抬起頭,輕聲說道:“你猜的十之八,九都是對的。但我卻從沒想過要殺你,我入了暗月閣。你……便是我的主子。”
文青羽挑眉:“所以?”
心底裏,對他剛才的話是半個字都不信的。子蘭什麽時候像是將她當過主子的樣子?
“所以,我實際上並沒有想過要害你。我知道師……他想要除掉你的時候,就想著先剪除了你天塹山的羽翼。然後將你先抓起來,等見到他再好好求情。哪裏知道……”
子蘭眸色一暗:“他原來根本就沒打算再見我的。他大約也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他也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的死活!”
這話,說的很是悲切。文青羽卻很不合時宜的想多了一下。
這兩人確定真的隻是救命之恩師徒之情?就不是在共同生活的那數年中,而建立起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禁忌之情?
蕭若離溫潤的目光突然向著她掃了過來,眼底深處一抹無奈笑容。
文青羽聳了聳肩,不要怪她思想不純潔。是子蘭的話,太容易叫人想歪。
“你的話我信。”文青羽為了表達自己是個正直的人,所以非常鄭重的對子蘭說道。
“隻要你能不再被什麽人隨便迷惑而動搖了今天的決心,我保證你有一天能夠揚眉吐氣的站在他的麵前。叫他以你為榮。”
子蘭到底年齡還是小,一下子被她語言蠱惑,也很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信你!”
於是,冷傲的公子子蘭就這樣被成功的策反了。
“等下我們要進城逛逛,你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不了。”子蘭搖了搖頭,盡管想通了一些事情,卻依舊無法那樣快便散去心頭的陰霾。
這種狀態下,哪裏能夠有心情出去玩?
“你們出去,總得有人守著大營,我留下。”
“好。”文青羽朝著他笑了笑:“你今日一樣中了夢沉,讓若離跟你回去診治一下吧。今夜好好休息。”
子蘭點點頭,便跟著蕭若離一起出去了。
直到他身影再看不見分毫,平威方才猶猶豫豫說道。
“主子這麽留下他,真的沒有問題麽?”
文青羽微笑道:“子蘭性子孤僻,孤僻的人都很自我,特別容易走極端。他既然認準了要跟著我,便一定不會輕易反悔。隻是,以後還是少見華淺笙的好。”
平威一驚:“主子是說,今天那些人是國……華淺笙派來的?”
他一臉的難以置信,在燕京城裏,華淺笙有著極高的聲望。幾乎受到了全城上下百姓的膜拜。
平威又一向耿直憨厚,腦子裏根本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是以,他實際上對華淺笙這個看起來很為百姓著想的國師,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文青羽看他一眼,低聲說道:“是,卻也不是。”
這一次平威越發的怔忪,文青羽卻並不再準備開口解釋。
“去,按我的吩咐準備好。今夜我們好好熱鬧熱鬧。”
她這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顫了一顫,想起她剛才的吩咐,忍不住就對某些人非常的同情。
工夫不大,天塹山大營裏便再度集結起一隻金衣人的隊伍。
與上山時人數相等,這也是一隻二十多人的隊伍。唯一不同的是,這些人腰間都捆著個黑布裹著的布袋,從裏麵傳出極濃重的石灰味。裝的是什麽卻是看不出來的。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朗聲說道:“今日沒能選中進城的兄弟們也不要灰心,以後這樣的機會有的是。不過麽,機會從來都隻給有準備的人。”
六位教官聽的欽佩不已,主子真是不遺餘力的找著機會就要教育大家給她賣命。
剛剛那話說完,眼看著沒有被挑中的那些垂頭喪氣的長生衛們,立刻就打了雞血一般精神了。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主子這麽說,意思是隻要自己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下一次進城的就有自己了不是?
文青羽大手一揮:“走,進城。”
淮南徳溪城,定靜山莊。
一處幽靜的院落裏,素白衣衫,仙人一般的華淺笙正在打坐,房梁上悄無聲息滑下一條身影。
灰色的身影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在他身上找不出半絲特點。完全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主子。”那人聲音極低,與他的長相一般沒有半絲特點,卻是極為謙恭。
“您留在京裏那一支金翼突然現世。”
“恩?”華淺笙睜開眼,如同悲憫著世人無限慈悲的神仙。
“從京裏傳回的消息金翼全軍覆沒,小公子......似乎背叛了主子。”
華淺笙神色一冷,薄唇緊緊抿了一抿。
灰色身影立刻低下了頭,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此刻的華淺笙,周身上下再找不出半絲清貴的仙氣。那縈繞在空氣中揮之不去的,隻有一股濃重的肅殺。
“這個蠢貨!”
良久,從他冷冽的薄唇中方才吐出這麽一句寡淡的語言。
“去將金翼都撤回來,她以後該是不需要了。”
灰衣人身子又一顫,幾乎要疑心自己聽錯了。
主子對那人似乎極為看重。留下金翼給那人,不就是為了保護她麽?
如今這一句將金翼撤回來,不是說,以後要任她自生自滅?
真的得罪了她,主子就一點都不擔心?
“主子。”他低聲說道:“真的都撤回來?”
華淺笙臉上淺淡的笑容一頓,微涼眼風刀子一般掃向了灰衣人。與此同時,寬大衣袖微微一抖。
灰衣人的身子便猛的一矮,如同肩頭驟然押上了千斤巨石,連頭都抬不起來。直到鮮紅的血,箭一般自他口中噴了出來。
華淺笙這才緩緩收回了手。
下一刻,便聽到屋子裏一個冷冽的聲音,不帶半絲情感的緩緩說道。
“無魂,若非等下還要你去傳信,剛才本座出手要的便是你的命!”
無魂臉色蒼白,一半是因為內傷,更多的卻是害怕。
他當然知道,自己剛才真的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三年之前,主子突然成了國師。似乎心腸也慈悲了下來,做了許多叫人稱頌的好事。
他便險些忘記了,眼前那人的一顆心,實際上比石頭還要冷硬。
敢忤逆他的人,從來沒有能夠活著見到第二天太陽。
自己,真是命太大了!
“小……小公子那裏……?”
無魂這個時候實際上是很不想說話的,卻不得不說。京城的傳信上,除了金翼的事情,便是小公子的事情最為重要。
一直以來,在主子心裏,小公子就是與所有人都不同的。所以,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胡亂在小公子的事情上麵做了決定。
不過,那個人身份那樣特殊尊貴,又對自己主子一心一意,主子說舍棄也就舍棄了。
小公子鬧出這麽嚴重的事端,該是……也要舍棄了吧!
這一次,華淺笙倒是沒有很快的回答。沉默了半晌,一張臉孔上沒有半絲喜怒,叫人根本瞧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良久,方才聽到他低聲說道。
“隨他去吧。”
“什麽?”無魂猛然抬起了頭,他是不是聽錯了?
主子說隨他去吧、?也就是說,不殺他?不但不殺,連罰都不罰一下的麽?
他永遠不會忘記,曾經那些背叛過主子的人,下場有多麽的淒慘。絕對能夠叫你後悔在紅塵中走過這麽一場。
如今,小公子公然站在了主子的對立麵上,就這樣,隨他去吧?
“怎麽?”華淺笙聲音一沉:“你有意見?”
“沒有。”無魂立刻搖頭,他有意見?他敢有意見麽?
要是再敢說出什麽來,他毫不懷疑,自己另外半條命也可以消失了。
“屬下,這就去辦。”
無魂立刻起身,盡管受了極重的內傷。卻並不影響他飛速的離開了屋子。
房間裏的氣氛太過壓抑,他半刻都不敢再呆下去。
華淺笙沒有言語,眉頭卻微微顰了一顰,修長的指尖來回掐算。良久,方才歎息一聲。
“天命之輪為什麽還在傾斜?到底缺了什麽?”
他抬起頭,朝著遙遠的虛空幽幽說道:“既然,天命將你推向她身邊,我成全!但,若你有一天擋了我的路,也不要怪我。”
離著這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另一處院落裏,則完全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
如詩如畫,絕世無雙的如玉公子,此刻正一臉暴怒的將手中的信紙撕得粉碎。
“好得很,好得很!”
一向淡然的聲線,也終因為太過憤怒而終於沾染上了一絲紅塵氣息。
這樣的情景,叫飛玄看的,隻覺得整個心肝都在顫抖!
這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