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嫂子?嫂子,看見我這是幾個手指沒?”
“惜惜……惜惜”
朦朦朧朧地,花憐惜聽見了吵雜的聲響,一聲聲呼喚不斷地由遠及近,朦朧中好像被人握住了手,飄離軟軟無力的身體漸漸地好像也著地了般,驀地睜開眼,一張張焦急的臉倒映在瞳孔裏。
“醒了,醒了好……”
“沒事了,沒事了……”
…………
輕輕地扭頭,花憐惜呆呆地看著這一張張緊張焦急的臉,一時居然有點想不起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老婆,你醒了?醒了就好,沒事了,沒事了……”焦急等待了幾個鍾,每一分鍾都是煎熬都是自責,要是花憐惜出了什麽事,他一定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視線下垂,看了眼兩人交握的雙手,花憐惜蠕動了下唇瓣,嗓音沙啞得連自己也嚇了一大跳,“發生什麽事了?”
“啊?你不記得了?”孔歡被她的詢問嚇了一大跳,一臉的驚悚,“嫂子,你失憶了?你在醫院暈了!”
眾人還來不及阻止,孔歡已經脫口而出,讓剛剛才鬆了口氣的大家一下又懸起了顆心。
“你這死丫頭,閉嘴!”方秀芳拿起拐杖用力地敲了下孔歡的腿肚子,急急地就責罵她了,真的是哪壺不開她就提哪壺,分明就是惹麻煩的貨。
“醫院?”合了合眼,花憐惜剛想開口問清楚,腦海驀地閃過她伏在病床痛哭的畫麵,睜開眼,“我爸?我爸呢,我要找我爸……”暈厥前的記憶潮水般湧來,想起冉忠誠的過世,花憐惜一下就拔掉手上的吊針,急急地就要坐起來。
“惜惜,別這樣……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你要顧著自己,顧著我們的孩子……”孔承奕俯下身用力地抱緊她,焦急地用唇吻著她的臉頰,企圖用自己的溫度安撫她激動的情緒,“醫生交代了,你不能激動,你激動孩子有危險,你也會有危險……”過激的情緒讓她大腦缺氧,這次僅僅是暈了過去,可是難保下一次是否僅僅是暈,她不能在遭受刺激,也不能情緒再崩潰了。
“嗚嗚……我爸……嗚嗚……”掙紮著要撥開孔承奕的手,花憐惜悲痛不已,心裏的疼痛她無法發泄,忽地低頭用力咬住了他的肩膀,嗚嗚地哭了起來。
方秀芳和林蕭站在床尾,默默地抹了把淚,轉身相攜離開了病房,“我們去看看親家母吧……”
孔歡抹著眼淚也跟著出來,低聲地開始告狀了,“昨晚半夜裏的嫂子就哭成這模樣,心都要被撕裂了,我又安慰不了她,哥還整晚地找不到人,我要是嫂子我要扒了他的皮了,現在要咬就給我狠狠地咬,這傷心都沒法發泄……”從一開始就陪著花憐惜,看著她情緒崩潰,看著她暈厥,孔歡都心疼死她了,不斷地在心裏咒罵哥哥的不靠譜。
“那個混賬!回頭我再跟他算賬!還答應好好地半夜不出門,現在倒好了,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了,連電話都找不到人,兔崽子!”說起昨晚一直找不到人,方秀芳就滿肚子的怒火,拐杖敲得亮堂堂的地板鐺鐺響,要是孔承奕在跟前肯定免不了吃拐杖。
林蕭轉動著輪椅,默默地跟在她身旁,也不敢出聲,深知兒子這次是不值得幫了,回頭自己也該說他了。
“我們先回去好不好?爸也不想看你這樣,你還要照顧好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冉放擁著花貞貞,低聲勸慰,臉上神色哀痛,卻也已經抹幹了眼淚,接受了冉忠誠離開的事實。
“舍不得……我舍不得……他怎麽可以又這樣拋棄我了……”雖然跟隨著他到郊外療養已經甚至離這天不遠,可是要真正地接受這天的到來,她還是無法接受,昨天明明還陪著自己在花園散步,晚上僅僅是說不舒服,讓冉放來接,半夜地怎麽就離開自己了,如此地讓她措手不及,她根本難以接受。
“可是……已經是事實了,我們要該接受了,也許,放他離開他也才是解脫……”最後安排兩人離開,一開始是冉忠誠希望不驚擾花憐惜,讓她安心養胎,其實也是因為病魔難敵,深知大限將至,想把時光最後留給花貞貞,簡單地兩人相廝守,甚至身為他的兒子也不能打擾倆人。
“我等了他大半輩子,他還是那麽狠心拋下我……以後我怎麽辦?我該怎麽活下去?”捂住胸口,花貞貞覺得整顆心都被掏空了,空蕩蕩地無依無靠,往後的日子,她不能也沒辦法麵對。
“你答應過爸爸的,你要幫姐姐照顧好孩子,你要活得開心!你不能那麽消沉!”眼睜睜看著冉忠誠被推進了殮房,他們一路相隨而來,已經從半夜坐到天明,她依舊執拗地不願意離開,依舊要在這裏陪著他,甚至等待他從那扇門重新走出來,可是,這已經是不可能了。
冉放咬咬唇,狠心地戳破她最後的執念,“他死了,獨自躺在冰冷的冰櫃裏,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們麵前,過兩天火化他就成為一壇粉末了,再也不是你的丈夫,我的爸爸了!”自己要麵對父親死去的殘酷,卻還要拿起劍往自己的傷口再狠狠地劃動,冉放一顆心也丟了,也血肉模糊了。
“啊啊啊……”被殘酷無情地戳破了最後的幻想,花貞貞瘋了般地捶打冉放的胸膛,“不要啊,不要這樣啊……”
三人最後在殮房門口見到了花貞貞的撕心裂肺,默默地垂淚,再也無法上前,所有勸慰的話語都哽咽在喉,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響。
“我們回家吧,回家好不好?”緩慢地攙扶著花貞貞站了起來,冉放抹了把臉,再抬起頭,才發現站在不遠處的三人,朝他們點點頭。
“先回去休息一會吧,惜惜醒了,沒有大礙……”沒有任何多餘的勸慰,方秀芳側過身,給冉放讓了路,讓兩人回家。
“哎喲,這心真疼,真讓我受不了!”孔歡抹去臉上的淚,跺跺腳,轉身也跑了,覺得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默默地目送兩人離開後方秀芳和林蕭才緩緩地離開,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原本天色清朗的天空竟飄起了蒙蒙細雨,老天像是懂得人的心情似的,竟然也帶著淡淡的哀思。
“奶奶,我們先等等,司機馬上就過來了!”仰起頭望向陰沉沉的天空,林蕭也覺得自己的心被染上了層薄霧,也厭惡起了此刻的蒙蒙細雨。
“這雨下得讓人心煩……”方秀芳哀哀地歎了口氣,心裏也鬱悶著股化不開的陰鬱,覺得這老天也太讓人恨了。
“剛剛還晴朗的大太陽……現在……”林蕭接著方秀芳的話,還沒說完,卻被清脆的一個嗓音打斷了。
“夫人……”
苗條的女子背光而立地站在林蕭的右側,手裏還牽著個小男孩,逆光下的昏暗讓林蕭看不清女子的臉龐,“哪位?”
苗條的身影漸漸地清晰,輪廓漸漸地顯現,似曾相識,可林蕭一時也有些想不起究竟是何人,遲疑地開口,“你……是……?”
賈雯雯站定在林蕭麵前,看了眼一旁的方秀芳,恭敬地微微彎腰行了個禮,“老夫人好!”而後便重新站直麵對著林蕭,自報門戶,“賈雯雯……”
“嗯?賈雯雯?”健忘的神經驀地被挑起,林蕭雙手一下就緊抓住了輪椅,愕然地開口,“你?”
她手裏牽著的小男孩是誰?林蕭第一反應是直接緊盯著小男孩,一顆心不可壓抑地“砰砰”直跳,深知她不並不是僅僅與自己打招呼。
“昨晚孔少急匆匆離開,聽說家裏出事了,我不放心來看看……”賈多多一直拉著孔承奕不撒手,讓孔承奕無法離開,夜裏接電話的時候她聽見了,心思一動,帶著孩子也來了。
“什麽?”一旁的方秀芳驚駭大喊,根本不相信這陌生女人的胡言亂語,拐杖直接就敲在地板上,生氣地嗬斥,“你說什麽混賬話?承奕怎麽可能深夜在你那裏!”她相信她的孫子,不可能幹出如此混賬的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女人造謠,這女人要孔家打亂。
拐杖忽地敲打地板,來來往往的人自然地投來關注的眸光,然而被嗬斥的賈雯雯卻宛如毫不介意般,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的不快,也並沒有任何要掩飾的動作,隻是低垂下頭看了眼賈多多,動了動牽著的手,“多多,這是太奶奶,叫太奶奶……”
“這?你……”印證了心裏剛剛的猜疑,林蕭還是結結實實地大吃一驚,往後倒了步輪椅,離得稍遠地盯著賈多多,居然真的看見了孔承奕小時候的影子。
忽地被投下顆**,方秀芳又急又生氣,直接就否認了賈多多,“混賬,我沒有來路不明的曾孫!”
“夫人,我想你明白多多這孩子是不是你孔家的孫子!”麵對暴跳如雷的老婦人,賈雯雯很是淡定,態度不卑不亢,一雙銳利的鳳眼直視林蕭,“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