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爹爹的兒子,哥哥若是小王八蛋,爹爹是什麽?”
方鄖狠狠一滯,一張臉孔給漲的通紅,顯然給氣的好懸沒噴出口老血。
“哈哈哈。”無痕則毫不避諱的高聲笑了起來,心中所有的不暢快都在這一陣大笑中煙消雲散,再沒了半絲痕跡。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這一家子還真是……活寶!
誰要是說他們不是一家人,那肯定是個瞎子。
“兩個小……”王八蛋三個字剛準備出口,方鄖立刻想起女兒剛才說的話,趕緊改口。
“方某,這一雙兒女極為頑劣,給王妃添麻煩了。”
文青羽擺擺手:“如今在外,先生便也如暮雪無痕一般,稱呼我為公子便是。”
“如此,方鄖再次謝過公子再造之恩。公子能叫方鄖恢複神智,能夠再與這一雙兒女團聚,此生肝腦塗地,願任由公子差遣。”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自然聽出方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真誠,話裏沒有半絲的作假。
“方先生可還記得以前的事情?”
方鄖愣了一愣,眼看著暮雪垂下了頭,眼眸中似乎氤氳起了水汽,顯然是既委屈的。而無痕一張麵龐卻冷了下來,似是再不願瞧見他了。
“以前的事,是方某勿信他人,咎由自取,不提也罷。”
聽得這話,無痕冷冷哼了一聲,瞳眸中明顯有一絲失望。
文青羽勾唇一笑:“其他事不提便不提,方先生難道不記得曾經親手重傷了令郎,在他失去反抗能力的時候被人下了咒,險些也成了行屍走肉?”
方鄖眉頭一皺:“我……以前的事情隻模糊有個印象。”
“你從小也沒給過我們兄妹什麽。”無痕冷聲說道:“我們沒有你不也長的這麽大?我是事情,不用你操心。”
方鄖臉上終於閃出一絲愧色:“以前的事,的確是為父對不起你們。但我方鄖的兒女卻絕對也不允許別人隨便算計欺負,這筆賬我記下了。定會親自討還。”
“很好。”文青羽點了點頭:“那麽,先生可否告訴我,背後操控你的人,究竟是誰?”
方鄖抿唇不語。
無痕再度變了臉色,連帶著暮雪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失望。
“嗬嗬。”文青羽輕聲說道:“原來在方先生心中,最後的兩個親人,竟還沒有一個外人重要的麽?”
“哎。”方鄖歎口氣,終於抬頭,眸底漸漸堅定:“罷了,這許多年我拋棄妻子,為他人做牛做馬,還險些置我兒於死地。再重的恩情也該還完了。”
文青羽眸色一閃,原來方鄖不是個渣男渣爹的麽?
聽暮雪無痕以前斷斷續續的訴說,還以為方鄖是個為了其他女人而舍棄家人的壞人。
如今聽來,竟不是那麽回事?恩情?他離家數年,竟是為了報恩?
這話,能信?
文青羽挑眉看去,暮雪無痕一臉的不屑,顯然是不大相信的。方鄖也不在乎他們究竟信還是不信,繼續說道。
“我接到恩人的傳書,知道她大約有了過不去的難關。便來燕京找她,可是方一見了麵,我便昏了過去。之後的事情便渾渾噩噩,不大記得了。直到昨日夜間醒來,才發現暮雪和無痕竟然已經這麽大了,這些年,好似做了個極長的夢。”
文青羽顰了顰眉:“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定國公府?”
方鄖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也不是一直渾渾噩噩,偶爾也會有片刻的清明。大約知道我是被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控製著,但她究竟什麽身份我並不知道。”
“那個女子便是定國公的孫女秋雲染。”文青羽冷冷一笑,這事情顯然是個圈套,方鄖失蹤可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
聽無痕說,他離家的時候,無痕不過八歲,暮雪的年齡更小,根本不怎麽記事。如今兩人依然成了獨當一麵的人物,這樣子的成長最需要的便是時間。
十多年前,秋雲染才多大?有五歲麽?
一個五歲的幼女,便用巫咒禁術控製著名動天下的神機老人,燕京城裏居然沒有任何人知道?
若非後來秋雲染招惹了不該惹的人,直到如今燕京城裏的人都還認為。定國公府的雲染小姐,是個極端莊守禮,溫柔可親的大家閨秀。
這女人的心機,可真是太深了!
可惜,她這輩子栽在了自己手裏,便注定永遠不可能有翱翔藍天的那一天!
她唇角勾了一勾,眼底閃過絲毫不掩飾的諷刺:“她如今,可是當今皇上的一品皇貴妃,尊貴著呢。”
方鄖似乎並不意外秋雲染的身份,能夠將他控製在鼓掌中的女人,從來不會是個簡單的人。
“她用什麽跟你聯係?”文青羽顰了顰眉,想起昨日昏迷中的方鄖險些被咒術喚醒。
那個時候秋雲染當然是在宮裏,皇宮實際上離著榮王府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她又是通過什麽令咒術啟動,而避過皇宮大內那樣多的眼線?
“大約是音律。”方鄖麵色沉了一沉:“我每次失控之前,似乎都會聽到音樂。”
文青羽眸色一閃,昨夜並沒有聽到音樂。這種音樂莫不是隻有中咒術的人才聽得到?
“冰魄。”她看向懷中的小家夥:“昨夜你可聽到音樂?”
冰魄點頭,紅寶石樣的大眼睛閃啊閃。你看,你們都聽不到,就小爺聽得到,小爺厲害吧?
文青羽朝著它勾唇一笑,輕輕拍了拍它毛茸茸的頭顱:“幹的不錯,回去讓飛鸞陪你玩玩。”
冰魄一雙眼睛瞬間亮了,仔細看,那紅寶石樣的眼睛裏分明有無數桃心正在閃啊閃。
文青羽眸底笑意更濃,就知道是這個樣子。
這好色的小家夥,頂著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萌臉,就是為了勾起嬌弱美人們一顆柔軟的慈母心。才好滿足它無所顧忌,一頭紮進人家胸口狠蹭的猥瑣願望。
自打昨日飛鸞出現,冰魄就各種躁動不安。那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在人家洶湧的波濤上,半絲沒有移動過。
若不是昨天被自己抱得緊,他估計早就不顧一切的一頭撲過去了。
“你要更加努力。”文青羽柔聲低語,頗具蠱惑味道:“回頭,我會找更多的美人來陪你玩。”
暮雪聽的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無痕下意識收緊了手臂,莫名覺得胸口一陣寒涼。主子你為了叫這不要臉的動物賣命,便出賣自己屬下的性子,真的沒有問題麽?
冰魄不在意的掃他一眼,眼睛裏分明是非常不屑的。連胸都沒有,小爺才懶得撲你。
無痕臉色一黑,總覺得自己被一隻分不清是狐狸,雪貂還是貓的動物給鄙視了。鄙視的毫無道理,這個感覺,非常令人不愉快!
文青羽收買好了冰魄,便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在方鄖身上。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恩人究竟是誰?”
方鄖抿了抿唇,終於在無痕一張臉孔徹底黑下來之前抬起了頭:“是劉昭!”
“劉昭?”文青羽一愣,隨即臉孔上便閃過一絲驚異:“當今太後?”
她自然記得自己這位前婆婆,當今太後的閨名便是劉昭。卻怎麽都沒想到,方鄖口中的恩人會是劉昭?
方鄖點了點頭:“她如今的確貴為太後,但,我遇見她的時候,她不過是村子裏一個土郎中家的小女兒。很善良,很溫柔,膽子……很小。”
文青羽默了默,對麵半大老頭那一臉是神往和微笑,是在懷念麽?
話說,在自己拋棄了十多年的子女麵前,這麽追憶懷念另一個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女人,真的沒有問題麽?
果然見暮雪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無痕則狠狠咬了咬牙,相信若不是眼前這男人是他的父親,他很有可能就一刀子捅進去。
“咳咳。”文青羽非常不好意思的打斷了他不合時宜的追憶:“方先生,能講重點麽?舊情這種東西,本妃沒興趣知道。”
“我也沒興趣知道。”無痕聲音冷漠。
方鄖愣了一瞬,似乎突然驚醒。目光中閃過絲尷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對我並無私情。”
“當年我年齡不大,恰逢研究的一個新的暗器出了問題,險些死在自己手裏。正巧遇上了她,她看見一身是血的我,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救了我。若沒有她,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神機老人。“
無痕冷哼沒有說話。
文青羽卻想起了一些其它的事情:“當年越國皇宮裏,不受寵的劉才人每次遇難的時候,便有如神助般的能夠逢凶化吉。不但欺負她的人最後都沒什麽好下場,她還每每都能借著別人引起的事端,引出一係列神跡。一步步得到了越帝的關注,可是你在幫忙?”
這一次,方鄖極快的點了點頭,這些陳年舊事,並沒有什麽可值得隱瞞的。
他這一點頭,無痕的臉色便更不好看。
“還真是個知恩圖報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啊。”他聲音中明顯帶著諷刺:“你三不五時的便自家中消失,不論娘親病的多重,不論家裏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不論村子裏的人嘲笑我和暮雪是沒有爹的野種。你說走,便能走,從不回頭!”
方鄖聲音滯了一滯:“我……我每次走之前都給你娘親留夠了銀錢。即便在外麵,也總是托人給你們帶錢回去的。怎麽會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
無痕深深看他一眼:“你果然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娘親,娘親雖然軟弱不識字。但她極有骨氣,她說,即便餓死,也不要一個買他夫君的女人施舍的銀錢。所以……”
無痕聲音頓了一頓,有一絲顫抖:“自打娘親扔掉了你第一次送來的錢,之後便再沒人來送過錢了。”
“我……我從不知道。”方鄖臉上出現一絲慌亂:“我以為你們沒有我生活也一樣無憂,所以我才……若我知道你們……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