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這一覺睡的極沉,醒來的時候,早已天光大亮。
睜開眼,卻是洛夜痕房間裏的承塵,一雙清眸不由愣了一愣,卻極快的恢複了清明。
伸手一探,身側床榻微涼,顯然洛夜痕早已起身。
“你醒了?”
寂靜的房間裏驟然響起低悅慵懶的嗓音。
文青羽凝眸望去,軒窗下的軟榻上,洛夜痕手中握著一卷書冊,正朝著她微微一笑。
文青羽隻覺的心頭一跳,軟榻上的美人衣袍鬆散,頭發也沒有束起,隻隨意的批在肩上。瀑布一般,順著軟榻流瀉而下。
那一張玉顏因為生病而顯得微微的蒼白,少了平日裏的淡漠清冷,卻多出一絲柔弱,仿佛一下子就從高高的雲端跌進了塵世。
那個樣子,任誰都很像接近一下。
“青青睡了這麽久,不餓?”
他話音剛落,文青羽瞬間便覺得肚子裏一陣巨響,動靜之大,相信洛夜痕該是聽見了的。
文青羽麵色不由紅了紅:“餓著呢,什麽時辰了,還不傳膳?”
洛夜痕輕輕放下手中書卷:“剛剛辰時。”
文青羽皺了皺眉:“這麽快就醒了?”
明明記得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下。感覺應該睡了不少時候,怎的才辰時?這一覺不過睡了個把時辰,能這麽神清氣爽?
洛夜痕鳳眸中略過一絲淺笑:“青青睡了整整一日,這已經是第二日的辰時了。”
文青羽臉色一黑,第二日的辰時?難怪這麽餓!
“那可得快點起來,我要餓死了。”
說著話,便掀開被子下了床,左看右看卻始終沒能找到自己的鞋,甚至連衣服都不見蹤影。
“我鞋呢?衣服呢?”
洛夜痕不在意的朝著腳踏看了一眼:“許是遭了賊,你睡得沉,我又病著,沒有知覺也不奇怪。”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當她是傻子麽?這裏是哪,淩雲閣好吧。洛夜痕若是不願意,蚊子都飛不進一隻來。
好端端的能進了賊?還什麽都不偷,光偷衣服?
“為什麽不偷你的?”
洛夜痕微笑,麵不改色:“你的衣服比較值錢。”
文青羽朝他翻個白眼:“來個人,給我找件衣服。”
門外,雨蕎笑嘻嘻走了進來,托盤裏早就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裙。
文青羽快速下床,穿衣洗臉梳頭。
那一邊,秋露蓮霜已經擺好了早膳。
文青羽隻看了一眼,便覺的食指大動,桌子上的早點分量都不多,卻難得的清爽。
於是,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等著兩碗粥下了肚這才看到對麵洛大美人正慢條斯理喝著粥,粥色碧綠粘稠,如同上好的果子凍。卻是始終不見他吃一口菜。
“你吃的什麽?怎麽跟我不一樣?”
洛夜痕看她一眼:“這是飛玄專門做給我的藥膳。”
文青羽撇嘴:“你淩雲閣的人就是偏心,有好東西給你卻不肯給我?”
洛夜痕唇角勾了一勾,將麵前的碗向她推進了幾分:“給你吃。”
文青羽也不客氣,舀了一大勺子送到了口中,一張臉立刻便狠狠皺了起來。良久,方才咽下口中的藥粥。
洛夜痕挑眉:“還吃麽?”
“這東西,還是留給你享受吧。”
文青羽的瞳眸盯著那一晚藥粥如同看見了洪水猛獸,半絲都不肯再碰。
洛夜痕笑了一笑,便又慢條斯理的喝起了他的粥。動作緩慢而優雅,就如同手中那一碗是天上瑤池的玉液瓊漿一般。
文青羽心中暗暗佩服,有些人的忍耐力就是不一樣。
那碗粥雖然並不苦澀,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味道。吃一口,那種感覺簡直叫人恨不能死去。
洛夜痕居然麵不改色的吃著,還能吃的那樣優雅?
她很是同情了他一把,將麵前一碟子醋溜銀芽向他推了推:“吃點菜,去去味道。”
洛夜痕卻搖了搖頭:“這個粥尚在實驗,吃這個的時候什麽都不能再吃,以免衝了藥性。”
文青羽臉色一黑,一把將洛夜痕的藥碗奪了過來:“別吃了,都不確定有沒有危險的東西,飛玄也敢拿來給你吃?你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飛翩。”文青羽將手中粥碗隨意一丟:“拿去寒衣巷,叫若離看看有沒有問題。若是沒有,就像個法子改善下味道。”
粥碗半空裏劃過一道弧線,眼看著便要掉在地上四分五裂。一條纖細的身影卻驟然騰空而起,藥碗穩穩落在一雙素手當中,碗中的粥半點沒有濺出來。
“是。”飛翩麵無表情的退了出去。
文青羽重新給洛夜痕盛了碗粥:“再吃點。”
洛夜痕卻搖了搖頭:“你吃吧,我不怎麽餓。”
文青羽皺眉:“怎麽會不餓,你又不會背著我先用膳。”
她眉頭顰了一顰:“莫非,你病還沒好?”
文青羽伸手,一把掐住洛夜痕脈搏,一雙秀眉便緊緊顰了起來。
“怎麽回事,內傷半點沒有起色,居然連燒都沒退。雨蕎去將若離留下的方子拿給我看。”
雨蕎極是乖巧,立刻轉身將藥方拿給文青羽。
文青羽一樣一樣看下來,清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方子沒有問題,不該這樣。難道……”
清麗一雙眸子中驟然中冷芒一閃:“我問你,你吃著若離的藥,還需要飛玄給你做藥膳麽?”
“王妃……”雨蕎撇了撇嘴:“王爺這一天根本就沒有服藥。”
“洛夜痕。”文青羽將藥方狠狠拍在桌上:“你病的多重你不知道?為什麽不吃藥?”
洛夜痕看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不是不吃,是……”
文青羽腦中靈光一閃,再看一眼藥方,瞳眸中突然升起一絲笑意。
“洛夜痕,你不吃藥,莫不是因為怕苦麽?”
洛夜痕天人樣的容顏驟然僵了一僵,罕見的爬上了一絲不自在。
“噗嗤。”文青羽極不客氣的笑了起來。
蕭若離開的方子上用了好幾味藥都很特殊,那些藥有個難得的共同點就是苦。一種完全無法想象的苦。
前一夜洛夜痕喝藥的時候很是痛快,所以,文青羽並沒有發現方子上的問題。
如今……這樣的藥隻怕是個人喝過一次,都再不肯喝了吧。
“蕭-若-離!”洛夜痕聲音掠過一絲危險。
文青羽神色一正:“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若離是為你好,沒聽過良藥苦口?”
“雨蕎,按著方子將藥配齊,我親自煎藥去。看你還敢不喝?”
洛夜痕卻朝著她款款一笑:“青青親手煎的,即便是毒藥,為夫也心甘情願喝下去。”
文青羽朝他翻個白眼:“你就等著被毒死吧。”
輕快的腳步緩緩朝著小廚房走去,那一雙清麗明豔的雙眸中卻分明帶著溫暖的笑。
洛夜痕唇畔的淺笑漸漸消失凝固,眼風如刀半空裏隨意一瞟。
“使者行館可還安分?”
房間裏瞬間便多出條灰蒙蒙的身影,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一個扔在人堆裏怎麽都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平凡身影驟然出現。
“回主上,行館一切平靜。”
“恩。”洛夜痕點點頭,良久方才輕輕說道:“去查查鳳天南的底細,凡是可疑的人物,不用回我。直接,殺!”
灰色的身影驟然消失,洛夜痕緩緩閉上眼再度靠在軟榻上。那一絲眼風仍舊清淡如水,緩緩翻過手中一頁書卷。
小廚房裏,文青羽將藥材一樣樣檢查過後扔進鍋裏。這才回身看了看雨蕎。
“昨天府裏可曾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小姐怎麽知道?”雨蕎一雙大眼瞬間亮了一亮。
文青羽在心底歎口氣,雨蕎著性子怎的變成了這樣?
她以前是有交代過,叫她凡事多留心,盡量將院子裏每個人每件事都搞清楚。可也並沒有叫她這樣熱心的?
看她如今這樣子,好像突然有人出了事,一天幹活都有精神。她的禦下能力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快說吧,別賣關子。”文青羽伸手在她頭上輕輕彈了個爆栗。
她記得睡著之前,洛夜痕曾吩咐飛影去給鳳亦歡一點教訓,說是隻要不弄死怎麽都行。這都一天過去了,相信也該有點動靜了。
雨蕎一雙眸子晶晶亮:“小姐可不知道,前院裏熱鬧著呢,比過年還熱鬧。”
文青羽默默看她一眼,不僅一頭黑線,比過年還熱鬧麽?是不是太誇張了。
雨蕎清了清嗓子:“昨天半夜不知怎地,鳳側妃的院子裏突然就鬧起了鼠患。她的鳳來居一下子出現好多的老鼠,雞飛狗跳的人來人往。一直折騰到天光大亮,說來也怪,那些老鼠天一亮一下子就不見了。”
她眼神一閃,聲音頗有些神秘:“大家都在說,那些老鼠隻怕有些神怪。估計是鳳側妃作惡太多,才招了這些個精怪來作弄她。不然怎麽能一見著天亮,就半絲蹤影也無了?”
文青羽嘴角勾了一勾,什麽精怪明明就是人禍!
蜀國人天生最擅長的就是驅使動物,這個看洛子宵就知道了。驅使毒蟲猛獸都能夠那樣純熟,何況是區區一群老鼠?
不過麽,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一向沒事都能變出很多事來,所以,這事就立馬給腦補出這樣一個版本?
“這還不算完。”雨蕎繼續說道:“天亮了以後,鳳來居的人都折騰的夠嗆,所以就鎖了院門準備睡覺。誰知道鳳側妃的屋子裏突然就響起了數聲慘叫。”
“嘖嘖。”雨蕎咂咂嘴:“叫聲那個淒慘呦,簡直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一轉,越發的明亮。
“小姐,您猜怎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