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茶樓裏並沒什麽人。
肖飛和李天然上到二樓,靠著窗坐下,要了一壺明前毛尖兩碟點心瓜子。
茗香縈繞,店裏有輕輕淡淡的背景音樂響起,挺閑適的一個午後。窗外是條濃蔭遮蔽的路,有不多的車和人偶爾行過。
“肖老師,那篇稿子,何時能夠寫出來呀?”李天然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無心喝茶,更無心看景,半點也悠閑不起來。
他本是不想過來茶樓這邊的。
按他的本意,他是希望肖飛盡快找個地方寫創作感言,快一點寫出來,他好拿回去交差。
也許這篇感言之後,關於《兄弟》這部書就沒別的什麽事情了吧?
“李老師,稍安勿躁,寫那個很快的,唉!好吧!我現在就寫一篇給你吧。”肖飛笑道。他看李天然心神不定的樣子,心說,或許領導交給他的這任務真的挺急的吧,自己還是不要再折磨他的神經了。
“好,好,好!我隨身帶的有稿紙和筆。”李天然聽了,大喜過望,趕忙從自己隨身的包裏掏出來作家社專用的稿紙和一支英雄金筆。
李天然為著肖飛這本書這些天來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作家社的確是把這本《兄弟》在當今年社裏的重點書籍在運作,他們盡力想要讓這本書完美一點。
就像出版社讓作家改稿子這做法,一般來講,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哪怕再大牌的作家,一般也會配合的。
甚至陳忠實的《白鹿原》被人民文學出版社看中之後,作家也是被出版社直接請到京城來,住在賓館改了好長時間的稿子,最後才定稿出版了的。
還據說,《白鹿原》能獲得第四屆矛盾文學獎也是費了很大一番周折的。
因為這書裏好多情節涉及到了那種事情,而且寫得很露骨。被認為這影響很不好,後來,陳忠實是專門又修改出來一個純淨水版本,再次出版。用這版本才得到了茅獎評委的認可,險之又險地獲得了這個國內最高文學大獎。
李天然沒想到,肖飛雖然隻是個小字輩,社裏要求他大幅度地修改稿子的時候,他竟然斷然拒絕。
甚至。肖飛還說,如果修改幅度過大,他寧可放棄跟作家社的合作。
這言辭讓作家社的領導很是不快。
但也無可奈何。
人家肖飛雖然年齡小,但他現在的確已經算得是國內最具號召力的作家之一,其作品出一本暢銷一本。
就像這本《兄弟》,作家社對它是寄予了厚望的,希望它能夠在春節前的書市上火爆一把。
所以,作家社還是遷就了肖飛。
肖飛接過李天然遞來的紙筆,笑了笑:“李老師準備得好充分啊。”
“嗬嗬!”李天然尷尬地一笑,眼巴巴地看著肖飛。“肖老師妙筆生花,一篇創作談,肯定是一揮而就,舉世驚豔。”
“李老師過獎了,我沒那麽厲害。”
肖飛笑笑,鋪開稿紙,提筆在手,略一思索,就在紙上寫下一個題目:《由窄門到天邊》。
李天然坐在肖飛對麵,看他落筆在紙。他才鬆了口氣,由窄門到天邊?這是個什麽意思呢?
說起來,肖飛已經好久沒有用筆創作了。
所以,他最開始在紙上寫字。是有點生澀之感的。
但很快的,他就適應了,“唰唰唰”一陣快速的書寫,流暢的行書一行行的在筆下流淌而出。
這支筆用得還是不錯的。
大約隻用了十多分鍾的樣子,肖飛寫了一頁多不到兩頁稿紙,將筆扣上筆帽。放到桌子上,抬頭對李天然說:“好了。”
“啊!這麽快啊!肖老師可真是下筆如有神啊,洋洋灑灑落筆即成,您這樣敏捷的才思國內少有啊!”李天然順手拍了下肖飛的馬屁。
不過,他內心是真的很驚訝。
他早就聽說,肖飛是個才思敏捷寫作速度很快的作家,今天才第一次目睹,肖飛快速寫作的風采。
不過十五六分鍾的樣子吧,他竟然寫成了一篇七八百字的創作感言。
也真是夠快的了。
李天然心裏其實還有點淡淡的遺憾,他覺得,肖飛若是能多寫一點,寫個幾千個字,那才過癮吧?
李天然常跟作家打交道,他知道,很多作家寫起創作感言來,洋洋灑灑收不住筆,甚至一篇感言能寫一兩萬字。
肖飛可好,隻寫了這麽點應付差使。
他想,自己剛開始說的話也不對,不應該跟肖飛說,寫個幾百上千字就好這樣的話。
“李老師過目看看吧。”肖飛將寫成的創作感言遞了過去。
“唔!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拜讀了。”李天然說著,將稿子接了過來。
隻見這開頭先簡述了一下《兄弟》這部書的創作動機。
肖飛自言,從小酷愛讀書,酷愛聽老人講過去的故事,上了初中之後,他看了不少寫文歌時期的文學作品,也特意地去了解了有關文歌時期的很多真實故事。
這些故事觸動了他,他想要寫一篇有關文歌的長篇小說出來。
然而,受困於人生閱曆的不足,他發現,自己無力操控如此漫長的敘述。
但有關這部書的素材卻一直在他心裏醞釀,經年累月發酵,又有無數的素材添加了進來,直到有一天,他胸中的熱情再也難以抑製,他才重新開始寫作。
這部小說,上冊寫文歌時期,下冊寫改革開放,而將這兩個時代聯係在一起的,就是兄弟二人。
文歌,那是個“精神狂熱、本能壓抑和命運慘烈的時代,相當於歐洲的中世紀”;而改革以後的華夏,則是一個“倫理顛覆、浮躁縱魚和眾生萬象的時代,更甚於今天的歐洲”。
一個西方人,隻有活上四百年,才能經曆如此天壤之別的兩個時代;而華夏人,隻須用四十年就能體驗到此兩個天翻地覆一樣的時代。四百年的動蕩,在華夏被濃縮到了四十年的時間裏,這是彌足珍貴也足夠精彩的經曆!
小說裏的一對兄弟,“他們的生活在裂變中裂變,他們的悲喜在爆發中爆發,他們的命運和這兩個時代一樣地天翻地覆,最終他們必須恩怨交集地自食其果”!
最後,肖飛在這篇感言裏說,按他最開始的計劃,這部兄弟的體量大概是二十餘萬的樣子。
可是,開始創作後,他發現,敘述主宰了他的寫作,隨著寫作的展開,篇幅不斷地擴充,到完成之後,整部作品已經遠遠超出預期,達到了四十多萬字。
肖飛為此而感歎著:寫作是如此的奇妙,從窄處開寫,往往寫到寬廣,從寬廣開寫,卻寫出狹窄,這跟人生是何其的相似。
所以耶穌說:“你們要走窄門。”他告誡我們,“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
文章最後總結道:“我想無論是寫作還是人生,正確的出發都是走進窄門。不要被寬闊的大門所迷惑,那裏麵的路沒有多長。”
文章不長,李天然很快就看完。
他再次被震驚到了。
這篇創作感言雖然短小,但內容卻是相當豐富,將寫作心路曆程,作品主要的寓意及創作過程中的奇妙感覺和一些感悟都寫了出來。
由此也可見出,肖飛的語言是如此的精煉。
他有能力用凝練短小的語言寫出內涵豐富的文字來,這是一種少有的天分。
“寫得太好了,肖老師,真是佩服,這麽短時間,您就寫出來這麽一篇優秀的創作談,我們總編肯定會滿意的。”李天然說道。
他猶豫了一下,又問:“肖老師,不知道《兄弟》下半部何時能交給我呢?”
其實,最好的情況就是:若是《兄弟》上下兩部一塊印刷出版,那是最好不過的,不過,李天然知道,這不可能。
《兄弟》上部首發在了《收獲》上,那下部肯定還是會在收獲上發表的。
隻有收獲發過了,才能輪到作家社出單行本。
《收獲》1997年長篇小說專號秋冬卷何其暢銷和受讀者歡迎,李天然也是知道的,作家社的領導對此也很是羨慕。
若是能爭取到單行本跟《收獲》刊發同時進行,那就好了。
“《兄弟》下已經初步確定要發在《收獲》1998年長篇小說專號春夏卷了,隻能是他們發表後,才能把書稿交給你們。”肖飛笑著說道。
“哦,那怎麽不幹脆發在收獲今年的第六期雜誌上呢?”李天然問。
“主刊總共才能發四十萬字左右,兄弟下部卻超過了30萬字,如果發在主刊的話,會影響雜誌正常發稿的。”肖飛說道。
“那麽,我們能不能跟《收獲》長篇小說專號98年春夏卷一起同時推出單行本呢?”李天然問道。
肖飛笑笑,一攤兩手:“這個,不如你們跟收獲蕭主編去商量吧,成嗎?”
“那也好。”李天然說道。
能拿到《兄弟》創作感言,他今天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至於爭取《兄弟下》能跟收獲同時推出單行本這事,他覺得成與不成都沒多大關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