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客人送走，程編輯的心緒頗不寧靜。
最近他的煩心事還是不少的。有位知名的老作家前不久給他寄來一部長篇新作，他粗略看過，覺得寫得不是太好，很多地方都不盡人意。
他本人覺得這作者的這部書是不夠格發在自家刊物上的，但礙於情麵，他覺得應該竭力挽救一下這個作品，不能傷了老作家的心。
於是，他在深思熟慮之後，給這位作者提了一大篇意見。
洋洋灑灑幾千字的意見。
耗費了他不少的心血。
按照程編輯的意見，這位作家的新書幾乎要推倒重來。但大改之後作品質量會有相當大的一個提升，沒準還真能成為一本有影響的力作。即使收獲發不出來，其他文學刊物也會要的。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老作家收到他的信後，大發脾氣，認為他是雞蛋裏挑骨頭沒事找事。老作家認為自己這部書屬於自己的心血之作，是自己創作的一個新的高度，如何能夠進行大改？
不改！
一個字也不改！
收獲若是看得上，那就刊發，看不上就算了。
老作家的姿態很強硬，他甚至去找了蕭主編，當然，他得到的還是否定，於是，這位老作家生氣了，發誓以後永遠不給收獲稿子。
如這樣一地雞毛的亂子很有不少。
做收獲的編輯難哪，要麵對各種人情甚至糖衣炮彈的轟炸，要想拒絕低劣作品，那就要經常性的得罪人。
得罪人程編輯不怕，他現在覺得可怕的一件事是：最近兩年，收獲推出有潛質新人的步伐越來越慢，在刊物上活躍的都是些熟麵孔，長此以往，收獲會不會變成一本圈子刊物？
坐在椅子上，程編輯歎口氣，常規性的工作他懶得去做，心想，還是把剛看了個開頭的肖飛的長篇看完吧。
一本書往往看個開頭就能判斷其價值。
但程編也見過不少開頭寫得很牛x的作品，到了後麵，筆力不逮，質量嚴重下降，慘不忍睹的例子。
對於肖飛這樣的小年輕，他是不太放心的。
肖飛的文筆沒得說，已經算得上佳，關鍵是小說的布局謀篇人物塑造故事發展這些問題都是很龐大的工程，不知道肖飛能否駕馭得了。
他泡了杯茶，靜了靜心，開始繼續閱讀。
這一看，他就用去了大半天的時間，坐在位子上一動沒再動，一口氣將書稿給啃完了。當然，這次的閱讀隻是粗讀，不算嚴謹的審核。
這個時候的程編輯隻是將自己放在了一個普通讀者的位置上，被故事情節人物悲歡牽引著，不停地往後翻頁，根本停不下來。
看完之後，他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的4點多了，他連中飯都沒去吃，這時候饑腸轆轆，肚子不住地抗議。
但程編輯根本沒心思去找些吃的，他想，得必須把這部書稿盡快推薦給主編，讓主編過目一下。
多久都沒讀到過如此能帶動自己閱讀情緒的好書稿了啊！書看完了，他的情緒還沉浸在書中的故事裏難以自拔。
程編輯起身捧著書稿起身來到主編室敲響了門。
“進來。”
屋裏傳來一句幹練的女聲。
進了屋，程編輯就對辦公桌後坐著的主編大人說道：“蕭主編，我發現了一部天才之作，作者還僅隻是個19歲的少年，這部書稿我看完了，現給您送過來審閱一下……”
“那先放我桌上吧，我回頭看。”蕭主編正寫著一份什麽東西，抬頭笑了笑，說道。
蕭主編四十出頭年紀，短發，戴一副近視眼鏡，臉龐線條柔和中不乏硬朗。程編輯是個很挑剔的人，這部作品能被他看好，那就應該差不到哪裏去。
等等，那作者才是個19歲的少年嗎？
蕭主編意識到了什麽，她看見程編輯已在自己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書稿還捧在他手裏，似是有什麽話要說。
她搖了搖頭，把筆放下，問：“作者真的隻有19歲？”
程編輯點點頭：“叫肖飛，戴候英帶過來的，這孩子的散文也寫得很棒，語言功力非同凡響。”
“哦，那我更得好好看看了。”蕭主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伸手將程編輯手裏的書稿接到了手裏翻看起來。
程編輯坐在椅子上關注著主編的情狀，他發現她最開始還是略有點漫不經心，後來神情就專注起來，心裏不免有點得意。
身為一名純文學編輯，若是能發現並培養一名潛力巨大的新人作者，那帶給編輯的成就感是爆棚的。
蕭主編讀得很快，十幾分鍾的樣子就翻了幾十頁書稿。
她發現，小程說得沒錯，這名年輕作者的這部書寫的真的相當之棒，讀來令人難以自拔，語言敘述故事大局把控思想深度處理都是恰到好處。
如此功力就是有些寫了幾十年的名家也有把握不到位的時候。
真的是一本佳作啊。
蕭主編有些愛不釋手，她雖然僅僅隻看了開頭部分，但她相信後麵的一定也和開頭一樣的精彩。
“寫得真的很好，後生可畏啊！”蕭主編放下書稿，興奮點頭。
“主編認為可以刊發嗎？”程編輯問道。
“當然！這麽好的小說為什麽不在咱們雜誌上發出來？”蕭主編挑了挑眉毛。
程編輯苦笑了一下：“長篇咱們已經積壓了有不少部了吧？若是排隊的話，不知道排到什麽時候了。”
收獲一年才出刊6次，一期上一部長篇偶爾兩部，一年也就最多能刊發七八部長篇的樣子。
“可以往前提，當然要按照質量來發稿，這麽好的長篇，作者又這麽年輕，當然要優先推出去！”蕭主編果斷地說道。
“目前排隊的可都是國內的名家啊，都不好惹，主編不怕他們怨聲載道嗎？”程編輯說道。
“收獲隻看作品質量，不看作者名氣，――不過，如果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那就好了。”蕭主編若有所思說道。
“現在推出‘長篇小說專號’怎麽樣？”程編輯便把肖飛的提議重新說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