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夢涵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潔白的貝齒緊緊咬住了唇瓣。眼看著粉潤菱唇上印出了清晰的齒痕。
連胤是開國皇帝,周國初定,朝中新貴大多都不年輕。連帶著這些嫡出的貴女們年齡普遍的都有些偏大。
水夢涵今年也有十七八歲了,雖然占著燕京第一美人的稱號也有好些年頭,但終究比不了身後這些剛剛長起來的鮮嫩的小姑娘們。
也隻有她知道,她若是再不婚配,這第一美人的稱號總有一天會變作一塊巨石,將她活活壓死。
“青羽小姐這麽說話也太不客氣了。”秋雲染聲音中染上一抹愉悅:“水姐姐今年秋天就要入宮為妃了。”
“就是,就是。”身後立刻有人說道:“連未來的娘娘都敢得罪,莫不是以為自己是個郡主就了不起麽?”
“一個沒有封地的郡主有什麽了不起的?”
文青羽冷冷看了一眼肆意調笑的人群,淡然說道:“沒有封地的郡主一樣是郡主。“
一雙清眸中帶著淡淡嘲諷:“侮辱郡主是要殺頭的。”
“至於皇妃麽,等秋天以後再說吧。”
她緩緩站起身,慢悠悠穿過鴉雀無聲的人群,向著明鏡湖另一頭走去。
迎麵卻正看到安仁貴朝這邊走來:“眾位小姐們真是好興致,怎的都跑到這裏來了。”
“安公公。”
水夢涵和秋雲染壓下眸子中的怨毒,乖巧的躬身行禮。文青羽則不聲不響退在了花陰後。
“太後娘娘宣各位小姐即刻覲見。”
“是。”
一片鶯聲燕語,一掃剛才的唇槍舌劍。文青羽默默跟在人群後,卻總覺得有一道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
一抬頭正對上安仁貴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心頭不由一沉。
今天她本要與洛夜痕進宮謝恩,一大早飛影卻來告訴她洛夜痕被連胤臨時抽調去接待一個重要的客人。
進宮之後,方才得知,太後最近身子不大爽利,燕京城內的命婦和貴女都來宮中探視。這麽巧,就在同一天。
這是真的趕巧了,還是有著什麽別的用意?
安仁貴卻並沒有將眾人帶往長樂宮,而是去了宮裏新建的瓊林苑。
這瓊林苑是連胤為了孝敬自己的母親,新修建的一處園林,搜集了整個大周最出色的能工巧匠,匯集了天下間所有的珍惜花樹和假山奇石。
今日,劉太後便在瓊林苑接見命婦和貴女。
瓊林苑裏早已是一片歡聲笑語,各家有封號的命婦早一步到了瓊林苑。已經哄得劉太後眉開眼笑。
柔貴妃伍明月更是溫婉可人地親自給劉太後按肩捶背,伺候的劉太後心情一片大好。
“臣女給太後娘娘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起吧,給各位小姐們賜座。”
“謝太後。”
水夢涵和秋雲染坐在離太後最近的位置,一掃剛才的淩厲,一個比一個乖巧可愛。
“怎的沒見如意郡主呢?”伍明月低聲說道:“臣妾聽聞,郡主可是一早就遞了牌子要進宮謝恩的。”
文青羽聽得清清楚楚,雙眉不由一挑,伍明月是有多想念她?不提她會死不?會不?
“就知道你伺候哀家是假,找著機會來見家人才是真。”
劉太後眉目含笑,一雙清澈的眼眸向著下方微微一掃:“青羽丫頭呢?怎的沒見?”
“青羽給太後娘娘請安。”文青羽無奈,被點了名了隻能站了出來。
瞬間便感受到無數目光利刃般向著她刺來。
“來來,”劉太後招招手:“坐倒哀家身邊來,這些丫頭裏麵,你品階最高,坐那麽靠後幹什麽?”
宮女極有眼色的在太後下首擺了了錦凳,水夢涵雙眸中怨毒更深了幾分。
憑什麽?她才是即將入宮的貴人好吧,太後是她未來的婆婆,不是該對她親近的麽?
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臭丫頭憑什麽就得了太後的青眼,能坐在她的前麵?
驟然間,皇宮內城上空回蕩起巨大的轟鳴聲。咚咚的鼓聲震耳欲聾,仿佛一下子就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那樣的聲音無端端地就叫人極度的不安。
劉太後微微皺一皺眉:“安仁貴,出了什麽事?”
安仁貴低眉順眼說道:“回娘娘,這是通天鼓的聲音。”
“通天鼓?”劉太後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居然有人敲響了通天鼓?”
“母後,通天鼓是什麽?”
柔貴妃輕聲問道,不光是她這滿院子人有不少都是第一次聽到通天鼓。
“通天鼓麽。”劉太後雙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不屑:“是睿元搞出來的東西,架在宮門外,說是給尋常百姓伸冤告禦狀的東西。”
“原來,宮門外那麵巨鼓是幹這個用的?”
眾人恍然,早就見過宮門外豎著麵一人多高的朱紅色大鼓,卻沒有人知道是個什麽用處。所有人都以為是一種特殊的裝飾,沒想到竟然是用來告狀的。
“不怪你們不知道,那麵鼓已經豎了好些個年頭了,今天哀家也是頭回聽到了響動。”
柔貴妃遙遙向著宣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竟然有人敲響了通天鼓,卻不知燕京城裏發生了多麽大的冤屈?”
“臣女最近倒是聽說了些事情,卻不知跟今天這通天鼓有沒有關係。”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個十二三歲穿著水色襦裙鵝蛋臉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臉的天真爛漫,正是禦史台鄭家的小女兒鄭源。
脆嫩嫩一聲嬌呼,如同春風輕輕拂過嫩嫩的草尖,柔和綿軟。落在耳中隻覺得舒服。
鄭源聲音不大,卻叫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見所有人目光都望了過去。鄭源秀麗的一張鵝蛋臉立刻紅了一紅,俏皮地吐一吐舌頭,立刻低下了頭。
鄭禦史夫人臉色白了一白,立刻說道:“小女言行無狀,衝撞了太後,望太後贖罪。”
劉太後微微一笑:“無妨,小丫頭正是天真爛漫的好時候,心直口快一些反倒更討人喜歡。”
“可不是呢。”柔貴妃溫柔的說道:“這鄭家的小丫頭性子最直了,也最藏不住話,要是想說什麽不叫她說啊。她隻怕得憋死。”
鄭源一張嬌俏的臉龐更紅了幾分。
“這倒有意思了,”劉太後笑意吟吟:“今天難得的大家夥都來瓊林苑陪著哀家,今日咱們就隻管樂嗬。可不能叫這麽可愛的小姑娘給憋死了,有什麽想說的盡管說吧。”
鄭源圓溜溜的大眼睛瞬間一亮,卻突然萬分真誠地瞟向了文青羽:“臣女聽說的這事還真是相當了不得。隻是這事情跟如意郡主有關係,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青羽唇角一勾,天真爛漫?沒有心機?隻怕不見得吧。
她隨意往椅背上一靠,涼悠悠說道:“既然不知道當講還是不當講,那就不要講了吧。”
鄭源一肚子的話瞬間就給噎在了喉嚨裏,一張臉這一次是真的給憋紅了。
她怎麽都沒想到,當著這麽多貴婦小姐,甚至是太後的麵,文青羽竟然如此的不給麵子。
氣氛一瞬間有點冷硬,柔貴妃給劉太後捶腿的手微微一頓,極快地又再度拿捏好了力道繼續錘了下去。
“今日裏各位夫人小姐進宮,都是為了陪太後娘娘散心。鄭小姐想來是聽了什麽有趣的事想給大家解解悶,並不是真的想要為難如意郡主,郡主怎的就惱了呢?”
“我……我。”鄭源一雙大眼裏瞬間就氤氳了水汽:“我沒想到會惹的郡主不高興。”
“好好的,哭什麽呢。”劉太後清澈眸子裏略過一絲心痛:“哀家最見不得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傷心了。有什麽話說就是了,青羽可不許惱了。”
文青羽瞳眸中閃過一絲冷芒,今日進宮能撞見這麽多人,果真不是巧合!
“那臣女就說了。”鄭源立刻恢複了精氣神:“臣女昨日裏見爹爹鬱結於胸,一臉怒色。臣女好奇,就問爹爹出了什麽事。爹爹起先不肯說,最後拗不過臣女。居然叫臣女聽說……”
她圓溜溜一雙大眼裏瞬間露出一絲恐懼:“昨日定更天,城郊一處田莊發生了大火,莊子上下三百多口人無一出逃,全部喪生。”
劉太後皺了皺眉:“竟有這樣的事?一個有著三百多口的田莊失了火,竟然沒有一人逃出來?怎麽可能。京兆尹可有破案?”
鄭源點點頭:“就是因為案子破了,爹爹才氣憤異常。”
“據說是有人提前在莊子裏的井水當中下了迷藥,致使整個莊子的人都昏睡不醒。然後才放火燒了莊子,所以沒有一人生還。”
文青羽眉頭皺了皺,什麽意思?鄭源不是說聽說了跟她有關係的事情?這說了半天都是在說京郊莊子失火,跟她有關係麽?
難道說,失火的莊子會是……?
“臣女也聽說了莊子失火的事,卻不知是什麽人這麽大膽,居然敢在天子腳下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瓊林苑裏一時議論紛紛。
“據說是仇殺,報複。”鄭源繼續說道:“那指使人放火殺人的就是如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