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歸追上麥啟賢的時候他還沒走太遠,隻是臉上已經陰雲密布,感覺很快不是要下冰雹就是下暴雨。
餘振振在他旁邊一副擔心又不敢說話的樣子,不住地回頭,看見於歸過來了他倒是鬆了口氣。
“於歸學長!學長等等,於歸學長!”餘振振用力拖住麥啟賢,別看他人瘦瘦的但力氣還挺大,麥啟賢被他拽得下一步愣是沒邁開。
而於歸這時也已走了上來拉住麥啟賢的胳膊:“麥子你先等等!”
“等什麽?!”麥啟賢猛地回身:“於歸,奶奶不了解情況也就算了,怎麽連你也來攔我?!”
“你先冷靜一下,別這麽急行麽。”於歸按住他把他按到了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有些猶豫地說:“麥子,其實我想說,上回的事我們是不是真得誤會李初謹了?能看出來他是真心在乎你,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麽可能不顧你的感受去跟林辰私下聯係呢?應該是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
“當然有原因。”麥啟賢驟然打斷了於歸,低著頭說:“他當時也是這麽跟我說的,說他是不得不去見林辰,而被我們撞見那次則是為了告sù林辰以後都不再跟他見麵。”
於歸不禁一愣,他還沒聽麥啟賢說過跟李初謹分手前的詳細情形,此時聽到略微有些不解。
“這個解釋,似乎還比較合理啊……”於歸斟酌地說,“你不相信他嗎?”
麥啟賢搖了搖頭。
“我相信。”他沉著聲音道。“其實他說的,我都信。”
“那為什麽你還要跟他……”於歸看到麥啟賢微微顫動的睫毛忽然就有點問不下去。
但是麥啟賢這時卻抬起了頭,幽幽看著他道:“於歸,最可怕的就是實話。因為相信他所說的,我才更沒有辦法接受這種事。你想想啊,林辰是他的青梅竹馬,這層關係無論如何都無法清除掉。也就是說,從我的角度來講,我已經要接受自己的愛人心裏永遠存zài一個除我之外無法磨滅的人了。好,我接受,誰讓咱來得晚呢……既然我愛上他,那我就認了。可問題是……”
麥啟賢說到這裏聲音忽然哽住,他等了片刻才繼續道:“可問題是,我能接受他心裏有這個人的存zài,但至少在表麵上他可以裝得沒有吧,至少別讓我感覺到啊……我真得……我對他就隻有這一個要求啊……不要見林辰、不要跟他聯係、實在要聯係那也別背著我……就這個要求,很過分嗎?於歸,很過分嗎??”
於歸被麥啟賢說得自己眼眶都有些發酸,咬住嘴唇一時沒有說話。
“你知道在我們分手那天他對我說什麽嗎?他說我不能因為自己是他的男朋友就限製他的人身自由……嗬嗬。”麥啟賢唇邊溢出一絲苦笑,“你能想象我當時是什麽感受嗎?對,我的確限製了,可是如果不限製的話我以後要怎麽辦?難道任何時候隻要一個‘因為是青梅竹馬所以不得不去’的理由我就要眼睜睜地、心平氣和地甚至歡欣鼓舞地看著他去找林辰嗎?!就算他已經跟林辰說好今後無特殊情況不再見麵了,但萬一有特殊情況呢?那個林辰要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但他明顯不是啊!那顯然是個沒有特殊情況也會自己製造出來的主兒,你說我可能放心嗎?老子又不是他媽的聖父!”
“麥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隻是……”
“學長,我覺得你的部分觀點是不對的。”在於歸還在斟酌措辭的時候餘振振已經嗓音清脆地開口了。
麥啟賢和於歸不禁都愣了一下,將目光轉向他。
餘振振一看忽然吸引到他們兩個人的注意力難免有些緊張,故意清了清嗓子才又道:“學長,因為我並不清楚你跟前任之前的事情,所以我的看法應該也會比較片麵,但我現在隻想說說自己的理解,如果有哪裏說錯了我先跟你道歉,你可千萬別生氣。”
麥啟賢定神看著他:“我不生氣,你說吧。”
“好的。”餘振振點了下頭,又咳了兩聲說道:“剛才聽你說那位前任學長跟他青梅竹馬的事,我覺得你可能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有些關鍵的地方反而被你忽視。學長,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前任學長在去見那個人的時候心裏也很為難呢?”
“他為難??”麥啟賢聲調都揚了起來,“他要是真為難那不去見不就好了。”
“這裏麵原因很多啊,哪有說不見就不見那麽簡單。”餘振振小聲嘟囔了一句,又提高音量道:“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難處,就像現在如果換成是學長你的青梅竹馬來找你,你會狠下心來連一麵都不肯見嗎?”
“那他至少可以告sù我而不是瞞著--”
“瞞著才說明他真得很在乎你的感受呀!但是卻用錯了方式……這個經曆難道不是大多數人都有過的嗎?越是想保護一個人、越是擔心有些真相被知道後會傷害到那個人就越會保持沉默,可結果卻讓對方受傷更深,以為自己不被信任,最後兩個人之間的誤會越來越大直到難以挽回的程dù,好好的一段感情說散就散了,這多可惜啊。”餘振振說完自己還似乎感觸頗深地點了點頭。
而麥啟賢卻聽得稍稍有些愣神。
說實話於歸也沒有想到餘振振這小孩兒講起道理還真有一套,連他都深以為然,對李初謹的行為比先前理解包容了不少,估計麥啟賢的心裏也有些動搖了。
“麥子,我跟振振的想法比較一致。”於歸想了想也決定再勸勸他。畢竟他看得出自從麥啟賢跟李初謹分手以後,雖然他表麵上都在努力給人營造出一種積極樂觀、開朗淡定的姿態,但其實他心裏根本就沒有放下過,一時一刻都沒有。
說得殘忍些,“打腫臉充胖子”就是麥啟賢近期最真實的狀態。雖然偶爾他也會爆發一下,但都收得很快,時間短到你連安慰的話都沒說完他就已經又雲淡風輕地笑著對你說:“我沒事了。”
看到他這樣折磨自己,於歸心上也始終像壓著塊兒石頭。
所以,如果,如果他跟李初謹之間還有可能的話,於歸是更傾向於看見他們兩個人重新在一起的。
於是他對麥啟賢說道:“麥子,我覺得李初謹跟你說,他決定斷了與林辰之間的聯係是認真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像今天畢業典禮這麽重要的日子,林辰怎麽可能不在他身邊呢?而且,我猜他剛才在那裏遇見我們並不是偶然,他應該是提前拜托過奶奶幫忙說和的。雖然他那個人嘴上不喜歡承認,但以你對他的了解應該能看明白他每句話和每個行為背後所隱藏的真實想法。他是真得喜歡你。”
“於歸……別說了……”麥啟賢垂下頭,臉藏在陰影裏,隻能聽見他有些沙啞的嗓音,“別說了。”
“學長……”餘振振的眼神充滿不忍與心疼,握住麥啟賢的肩膀安慰他:“你別這麽消沉啊。你現在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通而已,等你想通的時候一qiē就會迎刃而解了!相信我!”
於歸看了眼餘振振,心裏是真有點喜歡這個正能量滿滿的男孩子了。
不過就在他正準備再寬慰麥啟賢幾句的時候,於歸卻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聲音熟悉而猶豫。
“於歸?”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
於歸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但還是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就看到習陽一襲正裝,胸口抱著一簇淺綠色的花束,正定定地凝望著他。
“於歸,真得是你……”習陽的話似乎讓兩個人又回到再次相遇時的第一麵,他那時的表情和現在如出一轍。
於歸按下心中的驚訝,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地問:“習陽,你怎麽會來?是要參加誰的畢業典禮嗎?”
習陽的眼神微黯,點頭道:“嗯……來陪一個朋友。”
“哦。那你怎麽沒跟他在一起?”於歸未免尷尬就左右看了看問。
習陽卻輕輕搖了搖頭,笑了下說:“走散了,找不到了。”
“那你要不打電話問問他在哪兒?還是你沒帶手機?我借你吧--”
“不用了。”習陽忽然接道,“不找了。於歸,這束花就送給你吧,反正這裏我也沒別人可以送。”習陽說著就把手中的花朝於歸遞了過來。
然而還不等於歸伸手去接餘振振就搶先說道:“等一下學長!這花不能隨便送的!”
於歸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餘振振,餘振振就給他解釋道:“這是桔梗花,桔梗花的花語是‘永恒的愛’或‘無望的愛’。知道為什麽會有兩種不同的含義嗎?因為啊,據傳桔梗花開代表幸福再度降臨,但是這幸福有人能抓住有人卻注定與他無緣,所以才有了這雙重含義。因此,綠色的桔梗通常要麽送給自己愛的人,要麽送給自己注定得不到的愛人。於歸學長,你要是從別人那裏收了這花恐怕顏教授知道以後會吃醋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餘振振的這番話說完,習陽和於歸的臉色都變得異常尷尬。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餘振振意識到不對便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而他剛問完就突然被麥啟賢給一把拽到了身後。
“原來你就是習陽啊!我聽歸歸說起過,久仰久仰!”
麥啟賢已經從剛才那副低沉的樣子轉換成平時的大大咧咧,主動伸出手去跟習陽握了握又嬉笑著問:“我說哥們兒,剛才那小屁孩兒的話你甭擱心上,小小年紀不學點別的竟對些花語草語的感興趣,這不是很奇怪麽?你說咱大老爺們兒誰沒事幹會管那麽多,花看著好看自然就買了,我覺得這綠色的花就很別致!誰管它代表什麽意思你說是吧?”
“啊?……嗯……”習陽還沒從剛剛的尷尬中走出來,表情仍有些發怔。
而麥啟賢又接著說道:“但是呢,雖說咱不管意思,可現在托屁孩兒的福咱仨都被迫知道了,那歸歸再收下這花就不太合適,畢竟他是有男人的人,萬一造成誤會還挺傷感情的。要不你看這麽著行不行,這花你拿著也麻煩,幹脆送給我,我也是畢業生啊!今天既沒男人又沒花好像有點慘,你就當可憐我一下?”
習陽被麥啟賢忽悠得頭都大了,但他也清楚這束花於歸肯定不會再收,索性等著麥啟賢說完就一把塞給了他:“送給你,恭喜畢業。”
“多謝多謝!”麥啟賢笑嗬嗬地摟住於歸:“歸歸,我發現你朋友人都不錯!”
“……想誇自己也不用繞這麽大彎子。”於歸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那股尷尬已經散去不少。
於歸現在就想趕緊找個什麽理由跟習陽分開,省得兩人待在一起等下又得尷尬起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勸李初謹先回去了的於歸奶奶和顏殊正好走過來找他們,結果顏殊隔著老遠就看到了站在於歸對麵的習陽,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等又走近了些,於歸奶奶也看到了他們幾個,目光落在習陽身上時卻不由一頓。
“那不是……”奶奶又仔細看了幾眼,神情越來越驚訝,直到能完全看清習陽的臉,她也終於認了出來。
“那不是、當年小歸的那個……”
顏殊在旁邊聽到表示自己已經心塞得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