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亞州和紐約州有三個小時的時差,早上七點從肯尼迪機場起飛,雖然路上用了六個多小時,但到達洛杉磯時當地時間才是早上十點半。
下了飛機,於歸、顏殊、麥啟賢還有李初謹四個人站在一起,彼此麵上都有些淡淡的尷尬。
眼下的這個局麵乍一看真有些複雜加詭異。
不完全算是朋友的“朋友”,不純粹能當炮|友的“炮|友”,實打實的師生,還有好到穿一條褲子的死黨。
貴組合真亂……
就這麽默默僵持了一會兒,還是麥啟賢先哈哈著打破了尷尬:“真是緣分啊!沒想到出來玩還能碰上教授!顏教授,你也來加州旅遊嗎?”
“我來看人。”顏殊瞄了眼於歸後對麥啟賢說道:“在外麵就不用叫我教授了,直接叫名字吧。”
“好啊”,麥啟賢把手掌合在一起:“英文名還是中文名?”
“都行,你們隨意。”顏殊跟他說完又微微轉頭看向於歸,問道:“於歸,你們接下來是什麽安排?怎麽走?”
“我--”
“他不知道!”於歸剛想說話麥啟賢就把話頭接了過去,舉著手說:“他萬事不操心,這次出來的行程都是我定的!啊我想起來了!教授--哦不顏殊我們暫時沒工夫跟你閑聊了,我們仨得趕緊去趕十一點半開往舊金山的大巴,再晚就趕不上了!”
“舊金山?現在就去?”顏殊像是為了確認似的看著於歸問。
於歸朝他點了點頭:“嗯,時間比較緊,你也快去找你家人吧。”
“可是如果你們第一站要去舊金山的話為什麽不從紐約直接飛過去呢?從這裏坐大巴過去至少又得六個小時,連續在路上耗這麽長時間不是很辛苦嗎?”顏殊仍不解地追問道。
麥啟賢朝他攤了攤手:“教--顏殊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們這樣倒一下路費至少節省一半!反正大家也不趕時間,路上久一點沒關係。”
“原來是這樣。”顏殊怔怔地點了點頭,於歸懷疑他對於路費這種事情根本就沒什麽概念。
“好了,我們真得走了。”於歸看見麥啟賢衝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對顏殊說道。
麥啟賢這時也附和:“我們有機會再約!先去坐車了!”
顏殊知道不能再耽擱隻好點頭:“那行,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教--啊啊我改不過來!就先這麽叫吧教授!走了小謹!”麥啟賢說著招呼旁邊站得有些遠的李初謹,李初謹臉上還是一種很莫名其妙的表情,聽見他叫自己就先看向顏殊,說了聲再見之後才跟在麥啟賢身後往車站走去。
於歸本來也要跟他們一起走的,但等李初謹剛轉過身顏殊就忽然把他的手腕給抓住了。
“於歸,你路上也注意安全,在車上好好休息,別太累了。”顏殊望著於歸的眼睛真誠地叮囑道。
於歸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強了些,他便故意開玩笑地說:“怎麽又專門和我說一遍,難道你剛才說的‘你們’裏頭不包括我?”
“包括!包括……”顏殊舔了舔嘴唇,略顯靦腆地看了看於歸才又說:“我隻是想單獨跟你說句話。”
“……嗯。”於歸微怔,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語言來接。
而顏殊此時將於歸的手腕抓得更緊了,於歸努力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愣是沒成功,無奈之下他隻好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麥啟賢他們走的方向說:“我真得該走了,有什麽話我們下回見麵再說吧。”
“哦……”顏殊聽完這才很是不舍地將於歸的手腕鬆開,擠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微笑說道:“那你快去吧,回見……”
“嗯,回見。”於歸跟他揮了揮手然後就加快腳步去追趕麥啟賢和李初謹了。
雖然沒有回頭,但他幾乎都能腦補得出來顏殊站在那裏是以怎樣的表情在注視著他的背影。
一定是望穿秋水、我見猶憐的類型……
“喂!於歸!快點!”這時候車已經到了,麥啟賢站在車門口衝於歸大聲喊道。
於歸提起箱子跑了過去,上車後發現車上人不算多,後麵幾排都是空的,麥啟賢跟李初謹坐在一起,見於歸上來了就給他指指過道旁那一排說:“坐這兒、坐這兒!”
“歸歸,我不跟你坐你不吃醋吧?”待於歸坐下後麥啟賢又問道。
於歸瞥他一眼無所謂地笑笑:“不吃醋,習慣了。”
“嘖嘖嘖,好兄弟就是好兄弟!真夠意思!”麥啟賢感慨一句,又扭頭對李初謹說:“小謹,瞧見沒?交朋友就得交這樣的!”
“真新鮮,我怎麽交朋友還不需要你來告sù我。”李初謹冷冷地頂了回來。
麥啟賢又嘖嘖兩聲用一副歎其“朽木不雕也”的語氣沉聲說道:“小謹,你知道為什麽你上回在小鮮酥那門課的期中隻拿了八十分嗎?理解啊,就是理解力有欠缺!你就沒get到我剛才那句話的重點!”
“等等!你怎麽知道我期中成績的?!”李初謹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
然而麥啟賢卻隻是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知道成績是多簡單的一件事啊,隻要我想全班人的成績我都能知道,但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我管你是什麽重點!你先跟我把這事說清楚,你怎麽知道的?!”
“哎呦喂,科技興國,有技術什麽事不能做啊?還好哥們兒不是一個反社會的激進分子,你們應該感到慶幸。”麥啟賢說到這裏還不忘擺了個裝酷的pose。
李初謹估計是忍無可忍了,下一秒於歸就聽見麥啟賢發出了一聲慘叫,像是貓尾巴被人踩住了一樣。
“我靠!!!你下手怎麽比於歸還黑!!!”麥啟賢邊嚎邊叫道。
“你自找的。說,你到底怎麽知道我成績的?”李初謹這回也是跟麥啟賢杠上了。
偏偏麥啟賢就是不肯說,李初謹就毫不客氣地對他痛下黑手,於歸聽著這倆人在那裏打打閃閃十分無奈,自己不願意摻和到這場“鬥爭”中去,就挪了一個位置坐到窗邊,戴上耳機邊聽音樂邊看風景。
看了一會兒,於歸不知怎的又想起顏殊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太別扭,於歸其實還挺想跟顏殊一起旅行,有他在旁邊就不會覺得無聊。
明明已經是二十三歲的人了,居然還會時不時地臉紅害羞。給學生講課的時候也沒見他尷尬或是不好意思過,偏偏在麵對自己時就變得像個情竇初開的青春期小男生,一點一滴的心思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臉上,他卻還要竭力地去掩飾……
不對。
於歸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在要形容顏殊的舉動時所選的詞匯竟是“情竇初開”
幾乎沒有經過大腦任何的思考,他就毫不猶豫地用了這樣一個修飾。
所以說,他其實很明白不是嗎?
現在的顏殊,有多麽像曾經的自己。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
“於歸,於歸??”
於歸感覺頭昏昏沉沉,胃裏也在翻江倒海得很不舒服,聽見麥啟賢叫他就隻是動了動眼皮表示自己聽到了。
“你怎麽樣?是暈車嗎?”麥啟賢這時已經坐了過來,在於歸身邊一手扶著他、另一隻手則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於歸不知道該回答他是還是不是,他覺得自己主要並不是暈車,但胃裏又確實難受得讓人想吐,最後隻好很輕地點了下頭。
看來下次不能再在長途巴士上麵思考太沉重嚴sù的問題了,讓人愣愣是從心理糾結想到生理糾結。
“我錯了,忘了你胃不好這回事……剛剛下了飛機就該先讓你吃點東西的,但那會兒看時間才十點多就沒想起這茬兒來……”麥啟賢的聲音透著深深的自責,於歸就安慰地拍了拍他。
“我沒事。”他輕聲說。
然而麥啟賢還沉浸在自我檢討的漩渦裏無法自拔,恨恨地罵了自己一句道:“我他媽實在太不靠譜了!歸歸,認識我這種朋友真是苦了你了……”
“……”要不是因為於歸現在著實沒力氣估計他已經笑出來了,“你行了,收。”
“嗷……”麥啟賢改拍為揉,在於歸後背上輕輕畫著圈問:“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啊?隻是暈嗎?胃疼嗎?”
“嗯。”於歸不願意多說,往前趴在前排的椅背上,而麥啟賢也跟著貼了過來。
“是我的失誤,從早上五點到現在都十個多小時了居然沒想起來要讓你吃東西……問題是你不餓嗎?怎麽也不提醒我一下?我跟小謹都是皮糙肉厚的晚一點或是幹脆少吃一頓都無所謂,可你自己總該清楚自己的狀況吧!”
於歸深吸了一口氣:“沒顧上,也忘了--”
“哎哎好了你別說話了,看在你現在是病號的份上哥們兒暫不跟你計較這事,你這會兒要不要吃點東西?”
於歸搖了下頭:“不想吃。”
“倒黴孩子……”麥啟賢重重歎了口氣,“那喝點水吧。小謹,能從我書包裏拿瓶水出來麽?”
“給你。”李初謹很快把水遞了過來,同時還附帶了一個小藥瓶。
“這是暈車藥嗎?”麥啟賢拿過來後好奇地舉起來看著問。
李初謹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語氣平平地說:“一次吃三粒,見效很快。”
“我的天!我家小謹果然是有天使屬性的!”麥啟賢被感動得不行,然而對方回應他的卻隻有冷冷的幾個字:“我不是你家的。”
“你不承認沒關係!反正我心裏知道你是就夠了!”麥啟賢說著把那瓶藥支在於歸眼前問:“要不試一試?暈車和胃疼咱至少先消滅一個。”
“好。”於歸抬起頭來,從麥啟賢那兒接過三粒藥就著水吞下去,也不知道是這藥真得很管用還是因為李初謹剛才的話所引發的心理作用,於歸在吃了這藥之後沒一會兒就覺得暈車的感覺減輕了一些。
“你先緩緩,等不暈了就吃些東西,不能一直這麽餓著。”麥啟賢邊說邊又從包裏翻出了麵包,坐在一旁像是時刻準備著要遞給於歸。
“你們先吃吧,別等我。”於歸對他說道。
麥啟賢沒答應,不過倒是轉頭對李初謹道:“小謹你先吃吧,我陪他。”
“我想什麽時候吃你管不著。”李初謹把他遞過來的麵包直接放到了旁邊座位上說。
麥啟賢忍不住一笑:“小謹你別太想我,等於歸好了我就回去!”
“你最好一直別回來。”
“喲!那這麽說你是承認我坐你旁邊是‘回去’咯?”麥啟賢得逞地笑道。
“你--”李初謹被他氣得夠嗆,索性偏過頭去不再理他。
麥啟賢見狀也不急著上去哄,就用李初謹能聽到的聲音對於歸說:“歸歸你看,我為了你連媳婦兒都不管了。”
“這能怪我?”於歸這會兒想吐的感覺已經沒有了,隻覺得胃疼,但程dù還在他日常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於是他直起身從麥啟賢手中拿過麵包打趣地笑笑說:“你快回去吧,我好了。”
“真的假的?”麥啟賢仔細盯著他的臉問。
“真的。”於歸拿出手機說道。
剛才那會兒難受的時候他感覺好像來了條短信,但當時沒有心情去管,這會兒想起來就打開來看,然而在看到之後他卻怔住了。
信息是顏殊發來的,隻有一句話。
“於歸,記得吃東西。”
在這件事上,他比他都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