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清眸中夾著冰霜,眨也不眨盯著剛才想要動手打她的陰鬱婦人:“你來清理。”
“啊?”
李媽一愣,萬沒想到,這個時候,大小姐會點到她的名字。
一雙眼睛便習慣性地看向鄧姨娘。
文青羽雙眸一眯:“本小姐說的話,李媽似乎沒有聽見。”
“來人,不敬主人藐視權貴,杖責五十。”
“是。”立刻就有風華軒的小廝衝上去拉扯李媽。
李媽臉色一白:“夫……夫人。”
“文,大小姐,”鄧姨娘狠狠吸了口氣:“李媽是我的人,若有什麽錯,也是該有我來處置。”
她嬌美刻薄的臉孔上閃過一絲狠戾,卻瞬間擠出溫和燦爛的笑。
“大小姐做事不要太不留餘地,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
“打狗看主人,也得看那主人夠不夠分量,動手!”
文青羽看都不看她,李媽迅速就被人按在早就準備好的春凳上,兒臂粗的板子上下翻飛,每一下都帶出片絢爛的血肉。
“救命啊,夫人,救命!”
鄧姨娘臉孔上一片猙獰,文青羽擺明了就是故意找茬,不然怎麽那麽巧,剛一說打東西就準備好了,還帶了小廝?
誰家小姐吃個早飯還帶著護院的小廝?
“夫人?”
文青羽眸色一冷:“丞相府的夫人如今在祠堂裏。給我堵上她的嘴,狠狠的打。”
“誰敢求情,”她淡淡看一眼臉孔極度扭曲的鄧氏母女兩:“就給我一起打。”
“雨蕎,吩咐廚房,將早飯重新擺上。”
“是。”
文長封臉色非常不好看,他才是這府裏的主人好吧。
為什麽他感覺自己被無視了呢?完完全全的無視。
被無視的感覺很不爽。
“青羽?”
“爹爹可是吃好了?慢走不送。”
文長封狠狠一噎,甩袖暴走。
早飯擺的很快,文青羽拿起象牙筷,緩慢而優雅地享受著自己的早飯。
院子裏,小廝打的非常賣力,小姐說了,要棍棍見血。
見了血一棍一兩銀子,打的漂亮的,再多賞一兩,這可是個好差事!
堵了嘴巴的李媽初時還死命的嚎,如今隻剩下斷斷續續的支吾,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衣衫下擺早就打的稀爛,鮮血爛肉一片模糊,幾乎見到下麵森然的白骨。
文青鳶狠狠打了個哆嗦,將頭埋在鄧姨娘懷裏抬都不敢抬。
正廳中的文青羽接過雨蕎盛好的酸筍雞絲湯,甜白磁的勺子輕輕攪動,儀態萬千。
沒有了礙眼的人,早飯的味道,著實不錯!
……
夜深沉,涼如水。
“啊,走開,走開!”
恐懼到極致的一聲嘶吼自北苑月園傳來,文青鳶突然自床上彈了起來。
“小姐,小姐。”
大丫鬟翠柳立刻從踏板上驚醒,迅速攏了一盞燈。
文青鳶甜美臉孔上皆是恐懼,烏黑的頭發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臉上,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驚醒。
“走開,走開。”她雙手在空中不斷抓撓,身體向著床榻裏側縮去。
“鳶兒,鳶兒。”
屋門洞開,鄧姨娘迅雷一般衝了進來,身上胡亂披著件外衫,臉上還帶著異樣的潮紅。
身後,文長封不緊不慢一臉不痛快地跟著。
“娘。”
文青鳶小獸一般撲到鄧姨娘懷裏哭的昏天暗地,本就我見猶憐的一雙眸子,越發的叫人心疼。
“我怕,我怕。文青羽是個魔鬼,她被魔鬼迷了心竅,她要殺了我。”
“鳶兒不怕,娘在,誰都傷害不了你。”鄧姨娘心疼地為女兒擦拭著淚水。
“翠柳,去給小姐準備安神湯。”
文長封緩緩坐在椅子上,吩咐著手足無措的翠柳。
“是。”翠柳乖巧的躬身出去。
“相爺,”鄧姨娘摟著女兒嬌軀,回首說道:“您就,不管麽?”
“鳶兒年齡小,白日裏受到驚嚇,找個郎中看看也就是了。”
“爹爹,”文青鳶突然自床上跳了起來。
“李媽,我看見李媽了。她死的好慘,爹爹,我好怕。”
嬌弱的小人水做的一般,撲在文長封懷裏,無限的依戀。
文長封冷硬的臉色終於漸漸和緩,伸手輕輕撫摸女兒細軟的長發。
“不怕,冤有頭,債有主,她有冤屈也不會來找你。”
“她不會,可我怕大姐姐會。大姐姐好可怕,她打了鳶兒好幾次了,下一次,會不會也打死鳶兒?”
文長封眼前立刻浮現出白日裏文青羽那淡然目空一切的高傲:“她不敢!”
“她有什麽不敢。”
鄧姨娘拿帕子狠狠按了按眼角:“她今日將李媽活活打死,不就是在殺雞儆猴麽?”
“你想多了,”文長封搖搖頭:“那樣懦弱的性子怎麽懂得殺雞儆猴?”
“懦弱?”鄧姨娘眉眼一立:“她今天哪裏懦弱?”
“相爺?”鄧姨娘臉上突然浮現了一絲恐懼。
“你不覺得奇怪?聽說她進了一趟百獸苑,出來的時候性子就與以前大不相同。”
“那百獸苑裏可是死了不少人,該不是撞了邪,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給上了身吧,不然怎麽突然就轉了性子。”
文長封臉色一沉:“少胡說,百獸苑裏關的老虎是供大家取樂的,什麽時候死過人?”
鄧姨娘一噎,她太急切了,怎麽就忘了這一茬呢。
百獸苑裏的老虎是三年前一個小國的貢品,不知怎麽皇上就賜給了文長封,每日裏並不喂什麽東西,卻隔三差五總有些麻袋被偷偷扔進去,然後,燕京城裏就會有人失蹤。
失蹤都是朝廷中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之後,就會是京兆尹迅速破案,牽連出盤根錯節的一大票高低不同的官員。
那些日子,菜市口用來砍頭的樹樁日日被大量的清水衝洗,卻依然無法消散揮之不去的血腥。
而,文長封則會在每一次的大清洗後得到提升。
從一個小小的禦史台直到今天的丞相。
她隱隱覺得,那些人隻怕都喂了老虎。
隻是,到底是誰的意思,她卻不敢去琢磨。
這個秘密,說不得!
隨即,立刻轉口說道:“那,她會不會是知道了段紫沁的死因,想要找我們報仇?”
“段紫沁。”文長封暗暗咬牙。
“那個賤人,把本相當小醜一樣耍弄。竟然用陋顏丹遮掩了那小賤人的容貌,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知道她做的醜事?”
“這樣的女人,死不足惜!”
鄧姨娘雙眸中閃過一絲暢快,她才應該是丞相府的主母,當初,文長封沒有投入建元天軍的時候,早在鄉下與她成了親。
後來,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才娶了天仙一樣的段紫沁。為了娶段紫沁,甚至不惜打掉了她腹中的胎兒。
想到這個她恨的成夜睡不著覺,那可是個男嬰啊,如果生下來,就是正經的丞相府嫡長子。文長封可真狠心!
不過,老天是有眼的,沒想到段紫沁竟然是那樣的人。
所以,她又有機會了,她成功生下了文青鳶。
後來,連段紫沁的靠山玉鳴溪都死了,她終於逮著機會與文長封一起弄死了她。也如願以償地住進了丞相府。
眼看著,她一步步掌握了主母的權利,怎麽能允許文青羽那小賤人來壞了她的事?
“老爺,”她雙眸中泛著淚花。
“若是文青羽真的要給她娘報仇可怎麽辦?她畢竟有可能會成為榮王妃,若是榮王……?”
“啪!”
文長封一掌拍在桌麵上,震得桌子上的杯盤直晃悠。
文青鳶嚇的又往文長封懷裏鑽了鑽。
“那就讓她永遠成不了榮王妃!”
他眸子中閃過濃重的肅殺和狠戾,帶著淡淡猩紅。
鄧姨娘心中狂喜,那樣的眼神太熟悉了,當初文長封逼她喝下墮胎藥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的確是動了殺機。
“榮王那裏該怎麽交代?”
她聲音依然低柔,這個時候不能心急,心急了很有可能會起反效果。
“我丞相府裏不止一個女兒。”他大掌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文青鳶的發絲。
“可,”鄧姨娘極力掩飾著聲音中的顫抖:“可鳶兒是庶出。”
“等那小賤人死了,我就將你扶正。”
“妾身記下了。”
鄧姨娘低下頭,揪緊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的狂喜實在壓抑不住。
二十多年了,她終於要等到這一天。
“相爺,”她柔軟的手伸進文長封鬆散的領口,緩緩地揉搓撥弄,滿意地看到他陰沉的臉上爬上一絲豔紅。
柔軟的嬌軀便蛇一般貼了上去,將一張軟糯的紅唇貼在文長封耳邊,嬌柔萬分地吹出絲絲熱氣:“還是跟妾身回房好好研究下對策吧。”
聲音柔的春水一般,直叫人骨頭都酥了半邊。
文青鳶明顯感覺到父親身體驟然的僵硬,識趣的退出父親的懷抱。
“鳶兒,早些休息。”
文長封大掌緊緊扣住鄧姨娘水蛇樣的纖細腰肢,兩個人相攜著走遠。
直到人影再看不見,剛才還可憐柔弱的文青鳶水汽氤氳的眸子中突然就閃過一絲詭異的笑。
猙獰怨毒的笑,暗夜中如同惡鬼。
娘,果然厲害!娘果然高明!
文青羽,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