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人靜靜對視了幾秒,我笑了,我說:“我從來就沒有妄想過你給我婚姻。”
他嗯了一聲,然後,時間像是遭人綁架了,禁止了,我想打破這一刻的尷尬,至少讓自己不要變得狼狽,就像一隻喪家之犬般。
我強顏歡笑道:“我會離開,我也不會要你的錢,這個地方我本來就待不下去了,我這輩子隻想找一個可以陪我平平淡淡過下去的人。”
喬荊南說:“你恨我也是好的。”
我笑得開心說:“我從來就不恨你,我還要感謝你,讓我爬出了那個牢籠。”
我明白自己的微笑有多麽蒼白,喬荊南這樣聰明的人怎麽會看不出來,我在心裏呐喊他千萬不要拆穿我,讓我至少保持最後一點尊嚴,保持那可憐的尊嚴。
喬荊南看了我許久,他沒有戳破我的偽裝,而是問了一句:“你有沒有想要的。”
我剛想回答他我從來就沒要過什麽,我將桌上那張機票放在手上在他麵前笑著撕掉,我捧著那一堆碎屑道:“我覺得我這一輩太過平凡了,沒有那個能力出這個國,國外不適合我,那裏沒有想要的生活。”我睜著眼睛看向他,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我笑著說:“你可不可送我去隆城?送我最後一程。”
他說:“為什麽要去隆城。”
我說:“那邊的雪天最美。”
喬荊南說了一句好。
中途阿姨端來兩杯熱茶,放在我和喬荊南麵前,我將熱茶緊緊握在手中,仿佛這樣就可以驅散身上所有的寒冷,喬荊南的視線投放在那一堆碎屑上,過了半響,他又問:“還有什麽想要的。”
我握著茶杯說:“希望以後我們在隆城遇見了,也能裝作彼此不認識,和你之間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既然雙方都想往回走,那最好是當做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看著坐定在沙發上的喬荊南,他一直保持筆直的坐姿,在我那句話說完後,他終於動了動,伸出手端住茶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喬荊南在端茶杯的時候,指尖有些發白。
他說:“我永遠都不會出現在隆城。”
我說:“我也永遠不會出隆城。”
我放下茶杯後,從沙發上起身,對若無其事道:“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謝謝你這幾天的招待。”
他嗯了一聲。
我從他身邊將心裏箱提到手中,那一刻我在心裏命令自己,楊卿卿,沒什麽的,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和他沒什麽嗎?你從來就沒有奢望過,哪裏來的失望?你別傻了,那隻不過是一場徇麗多彩的夢,夢醒了,照樣還是冷冰冰的現實。
沒有什麽值得好難過的。
我挺著背一步一步走到門口,喬荊南忽然再次開口道:“我讓司機送你。”
他依舊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我,而我也始終沒有轉身,我們之間的距離在這一刻說不出的遠,明知道他不會看見,我還是搖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
身後傳來他一句:“那...慢走。”
明明那麽短的路程,我卻像是走了一生,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半,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一切都會到來,可我沒有想到這一切來的這樣快,快到讓我猝手不及,連一點準備也沒有。
我從喬荊南的別墅出來一路走到馬路上,直到攔到一輛車,將行李放到車後,拉開車門坐上去後,我才狠狠大哭了出來,那樣的司機連前車座的司機都震驚到了。
可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我本來就不夠堅強,能夠一路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非常不錯,我已經不在乎別人會怎樣看我,一點也不在乎。
我在賀躍和梅婷她們租的公寓裏麵歇了一夜,第二天我便和喬金平在民政局將離婚證給扯了,從我們一起到民政局辦好所有手續到所有手續全部齊全,又在一次出來,我們兩個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他手上還纏著紗布,我想要和他說點什麽,又覺得我們之間現在說太多也都是多餘。
一直走到一跳分岔路口,我們兩個人一人一條方向,喬金平終於說了一句:“楊卿卿,你一定好好對我兒子。”
我說:“我會的。”
他又說:“楊卿卿,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你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比我對你好的男人,這樣才是對我最好的報複。”
我說:“我會的。”
他說:“楊卿卿,男人哭是不是特別沒用。”
我望著前麵一對相互扶持走過的老爺爺和老奶奶,半響才回了一句:“大約...是吧。”
喬金平說:“再見。”
我說:“再見。”
任何一場離別都有可能是永遠,所以我們更加要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光,明知道沒結果,明知道是苦難,可總好過以後再也不相逢,不給自己留遺憾,這才是珍惜。
我和喬金平的路終於背道而馳,我希望我們彼此都能夠過的很好,至少在這一段婚姻中,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也沒有怪過他。
在扯完離婚證後的第二天,我一大早坐車去了一趟鄉下,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想我媽,也特別想我爸,也特別想去孤雁上那座孤墳去看看,她一定特別寂寞,一個人守著那麽大一座山,沒有人陪她,她活著的時候是孤單的,死後還是孤單的,真是可憐。
我一路顛簸到達鄉下,那裏的風景還是和我出嫁時一摸一樣,一成不變,好像一座被人遺落的村莊,永遠不會老去,也永遠不會生長。
我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爬到孤雁山上,那裏的草有人高,基本上如果不熟悉的人來到這裏,是有去無回。
我按照小時候的記憶一點一點摸索著路線,廢了一上午的時間終於在一堆草叢裏找到了那座沒有墓碑的孤墳,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來做什麽,總想來看看她。
孤墳上滿是野草,我冒著寒冷的風把周圍一些枯草全部給處理幹淨,又去山下野草地裏摘了一些鮮花,擺在那墳頭上覺得好看了些,才安安靜靜坐下來陪著她。
她也不說話,那也隻有我說話了,我望著綿延無際的山丘,對她說:“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怪你丟我臉,如果你還活著,我一定要買大房子給你住,讓你再也不用去垃圾桶跟狗搶飯,也不用為了偷一個饅頭被主人滿山追著打,如果你還活著,孩子生下來,我會讓她喊你外婆,可是,你為什麽不活著,你至少也來陪陪我,你不知道,我現在好孤單好孤單,總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意義,有時候甚至會想,死了,真的會和你們團聚嗎?
我最後一次見你還是幾年前的夢中,當時我被我媽狠狠揍了一頓,你為了討我開心,在油菜地裏給我采了好多花,可是你把花交給我後,你就要離開了,無論我在身後喊你你都不理我,你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因為在夢裏的你,穿著幹淨的衣服,紮著漂亮的頭發,爸爸說,夢裏的人都是已故之人,你活的很好對不對。”
周圍空蕩蕩的,隻有冷風在回答我,我笑了笑,對這座孤墳說了一句:“媽,我喜歡上一個人,和你一樣,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他喜不喜歡我,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和你有那樣的下場,所以我離開他,去尋找一個我能夠喜歡的人,你一定覺得我特別棒是不是?”
我笑著說:“因為我沒你那麽傻啊,我才不會像你那麽傻,把所有人都害了,自己也不得好死。”
我坐在那裏就像一個神經病一樣,絮絮叨叨說了好多的話,明明知道她聽不見,可總想說給她聽。
天快黑了,我從墳堆上起身,看這一座孤墳最後一眼,我說:“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看你,因為我恨你。”
說完那句話,我便從匆匆下山離開,再也沒有看那座孤墳一眼。
也沒有回家,而是連夜坐著在村莊內運土的拖拉機入城,到達公寓內,我洗澡的時候,發現下體又出了一點血,看向鏡子的自己,臉色發白。
第二天賀躍和梅婷因為發工資了說要請我吃大餐,我欣然答應了,和他們一起去了飯店,梅婷和賀躍兩個人因為太好高興了,喝了一點酒,兩個人都在那裏瘋瘋癲癲的,我看著這樣的她們,對他們說:“賀躍,梅婷,我要離開了。”
梅婷醉醺醺的抬起頭來,對我說:“楊卿卿,你又在發什麽瘋?離開什麽離開?你要去哪裏啊,不要給姐姐開這些玩笑。
我說:“我是真的要離開了,梅婷謝謝你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幫助,賀躍,能夠和你們做朋友是我這一輩子的幸運。我從小被人欺負到大,說真的,你們算是我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大概是我絮絮叨叨說得太乏味了,梅婷和賀躍兩個人倒在桌子上,便在那裏呼呼大睡,我看著她們紅彤彤的臉,覺得好笑,還是輕聲對他們說了一句:“記得要來隆城找我玩,那裏的雪景特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