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醫館之後,李靖果斷取消了郊遊的計劃,一路傻笑著原路返回家中。得知這個好消息後,李秉直和杜氏都笑得合不攏嘴,立即派人將殷仲達夫婦請過府來。李秉直、殷仲達這兩位一家之主此刻除了高興之外甚麽都做不了,而杜氏和冼氏在反複磋商半日後,為殷雪娘製定出孕期的全套保養安胎計劃。
李靖在陪著同樣高興卻又有些羞澀和忐忑的殷雪娘時,心中忽地升起一個疑問:“既然此李靖已不同於彼李靖,則此李靖還孩子是否也會不同於彼李靖的孩子?”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李靖開始公然“曠工”,神武軍那邊已是十天半月都難得去上一次,整日裏便是跟在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殷雪娘身邊噓寒問暖。李秉直實在看不過眼,當麵訓斥過幾次教他不可因私廢公。但李靖都是當麵俯貼耳地答應,過後依然我行我素。李秉直拿他沒法,隻得很是慚愧地代兒子向帝乙請罪,而帝乙卻隻是哈哈一笑,索性傳下一道旨意,準了李靖的長假。
其實在帝乙心中,李靖如此表xiàn反而令他愈放心——對於為君者而言,一個能力出眾卻又毫無“誌氣”的臣子,無疑才是最值得信賴的。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經過殷李兩家人備受煎熬的漫長期待後,這一天終於到了瓜熟蒂落之時。
李秉直、殷仲達和李靖守在院中,聽著不遠處的臥房之內傳出來的殷雪娘竭力壓低的呼痛之聲,臉上都現出焦急的神色。
李秉直和殷仲達還好一些,雖然也是眼巴巴地望著臥房,卻還能勉強保存幾分矜持,站在原地靜靜等待。李靖卻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院子裏轉來轉去,嘴裏還絮絮地念叨著:“怎地還不生?怎地還不生?……”
李秉直被兒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弄得有些眼暈,登時將一肚子因焦慮而生的邪火都瀉到他的頭上,瞋目斥道:“你給我安靜一些!馬上便是為人父的人了,怎還是如此的不穩重!”
李靖被父親罵得一縮脖子,老老實實地站兩位老人身邊侍候著。
殷仲達笑著安慰道:“靖兒你莫要心急,女人生孩子本就事件折磨人的事。想當年你嶽母生雪娘時,可是足足鬧了……”
“哇——”他的話尚未說完,房內忽地傳出一聲清脆嘹亮的嬰兒哭聲。
隨即便是在房內照看的兩位夫人以及穩婆、丫鬟的歡呼:“生了生了!是位小少爺!”
“生了生了!”兩位老人的矜持登時半點皆無,忘形地跟著著歡呼起來。
李秉直一把拉住殷仲達,歡喜得聲音都有些抖:“兄長,我……我這便有了孫兒?”
“可不是嗎,”殷仲達反握住李秉直的手,大笑道,“愚兄也有了外孫!”
“好!好!”李秉直已不知該說些甚麽,連道了幾聲好,和殷仲達一起大笑起來。
在兩位老人歡喜激動得忘乎所以時,李靖卻一反先前的急切,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然而在這平靜之下,他的體內正生著翻天覆地的巨變。
昭示著他在這個世界上血脈延續的一聲嬰兒啼哭傳入耳內,卻又似一個驚天動地的霹靂劈在他的腦海之中。在這極短的刹那之間,陰陽相生、生死輪轉的至理大道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的心頭。福至心靈之下,他完全不假思索、不計後果地引爆了丹田中橫無涯際的真元之海。
若是以前,李靖這自殺式的舉動必然隻會導zhì自己粉身碎骨甚至整個李府灰飛煙滅的結局。但貫通生死之理、陰陽之道後,他卻能在真元爆炸的瞬間,引導和利用爆炸產生的龐大能量,在丹田正核心處的一點開辟了一個微小至極卻又囊括無窮的奇異空間。
這奇異的空間一經誕生,便生出堪比黑洞的吞噬之力。真元爆炸後產生的堪堪要將李靖丹田漲爆的可怕能量頓時如百川歸害般倒灌而回,盡數匯入這個奇異的空間之內,促使這空間生了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奇妙變化。
此時李靖的丹田之內已空蕩蕩不餘半絲真元,隻在丹田的核心處懸浮著一顆圓坨坨、晶亮亮的剔透丹珠。
李靖默默地感受著這顆小小丹珠中蘊含的無窮力量和無盡奧秘,腦海中忽地浮現起出前世讀過的一段文字:“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
至此,他才真正明白了何為“結丹”。在這小小丹珠的內部,儼然便是一方鴻蒙未開的混沌世界,彌漫著無形無相、非陰非陽的氤氳混沌之氣。所謂“結丹”,其實便是在體內創zào這樣一個具體而微的混沌世界。內丹成就之後,人體所需的能量皆已不假外求,這個混沌世界便可以滿足一qiē。而結丹之後的修行方向,便將由能量轉向精神,凝魂煉魄,鑄就陰神。
“靖兒!靖兒!”兩位老人見李靖默立不動,還以為他是高興地傻了,在一旁連喚他幾聲。
李靖恍然醒覺,臉上漸漸湧現出狂喜之色,驀地仰天出一聲蘊含真力、震動了半個朝歌城的歡呼:“我有兒子嘍!”
不多時,杜氏懷抱一個嚴嚴實實地裹在繈褓之中的嬰兒走了出來,冼氏則緊緊地跟在她的身邊。
“娘親,雪兒她沒事罷?”李靖搶上前去問道。
一旁的冼氏顯然對女婿先關心女兒的態度很是滿意,笑嗬嗬地道:“雪兒很好,她剛剛睡著。折騰了這一回,她也是累壞了,你不要去吵她,先來看看你兒子罷!”
李靖這才安心,走到母親身邊,低頭去看繈褓之中的小小人兒。
此時那嬰兒的雙眼已經張開,兩個烏溜溜的眼珠正骨碌碌地轉著。
看著這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生命,李靖有些顫抖地伸出雙手道:“娘親,將孩子給我抱一抱好麽?”
“小心一些,千萬不要太過用力。”杜氏不放心地叮囑了慣於舞刀弄劍的兒子一句,才輕輕地將嬰兒交到他的手裏。
李靖笨拙地將嬰兒抱在懷中,低下頭去仔細打量。
恰好那嬰兒也向他看了過來,父子兩個四目相對,嬰兒的小嘴兒一咧,竟出“咯”的一聲輕笑。
便在嬰兒一笑之際,忽地從空中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好一個靈秀的娃兒。此子當與貧道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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