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日,何敬焱與幾名親信呆在議事廳裏商談,終於把事情安排妥當了。
何敬焱回到百好院時已將近子時,沐浴之後躡手躡腳躺在李晶晶身邊。
他見她睜開了亮如星辰似的眼睛,目光裏還帶著狡黠,一把將她摟至懷裏,喘氣道:“娘子剛從藥府出來,想必已經歇息好了,那就慰勞一下為夫。”
李晶晶見何敬焱興致勃勃,笑道:“我給你出了那麽大的主意,你得慰勞我才是。”
“為夫這不正在慰勞娘子嗎?這個姿勢可覺得愉悅?”
“你又是從什麽破書上頭學來的?”
“為夫無師自通。”
一室皆春,夫妻倆難得心神放鬆,好事之後又聊了一回,這才相擁而眠。
夫妻齊心協力在封地上幹事業,共同語言多,又能互相理解體貼,情分自是一日比一日深。
次日,焱王府眾位官員便得知了整個封地農田將要種植一季豆子的大事。
此時各縣沙土地裏種植的馬鈴薯已經全部發芽出了葉子,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快的傳遍了整個定朝。
沙土地生農作物給了封地所有官員極大的信心,但是這次動作太大,有一半的官員認為在種小麥的田地裏多種一季豆子不可行。
何敬焱收到了百餘份提出反對意見的奏折,便連虎奔軍的一些曾在參軍前務農的軍官都上奏折反對。
他並不生氣,而是欣慰的點頭道:“封地不是本王一言堂,總有不同的聲音才是正常的。”
他與李晶晶給封地的官員每月雙俸祿,還有各種的福利,杜絕了官員貪汙。
直到焱王府關於種豆的通告貼出去,看到李晶晶回收豆子,封地這才沒有反對的聲音。
金城及六位城府的茶館、酒樓、集市的吃食攤子,人人都在議論著隴北農民多種一季豆子的事。
“公主用嫁妝銀錢收購封地一半的豆子,每斤兩個銅板!”
“公主用比市麵上還略高的價錢收購農民種的豆子,農民有了這筆銀錢,就算田地失肥,來年夏收時小麥產量不高,也是穩賺不賠,何況還有一半的豆子可以用來當糧食吃。”
“公主為了王爺封地的農民能有收入,一再的拿出嫁妝貼補。”
“娶妻當娶護國公主。”
“你又不是民族大英雄焱王,娶什麽護國公主,也就配娶你家的黃臉婆子吧。”
農事向來是天下各國之大事,曆朝曆代的皇帝若是不重視,能被百姓罵成昏君,史書上也會留下不管百姓死活很難聽名聲。
朝堂之上,隴北七座城府搶在種冬小麥之前種一季豆子,比上次在沙土地裏種馬鈴薯還引起轟動,雲族分支財產被奪趕出隴北的事就這樣被文武百官拋到腦後。
“焱王也就能在戰場上打仗,離了戰場,去了田地也是個棒錘!”
“這是誰教給焱王的這樣幹的,難道是慶王、孔王妃?”
“慶王在魯地種過地,可是隴地哪能跟魯地相比?”
何敬焱在幾十名官員的嘴裏變成了拿封地百姓養命田當兒戲的庸王。
何冬聽著眾位官員潑口大罵何敬焱,高聲道:“焱王在給朕的奏折裏已稟明,隴北的田多種一季豆子不會影響到冬季種小麥,並且護國公主將自掏腰包回收一半的豆子。”
眾官員恍然大悟,道:“原來焱王有護國公主給他收拾破攤子。”
何冬目光落在站在文官當中一個身材瘦小穿著紫衣朝袍的老頭身上,道:“林愛卿,你說說對此事的看法?”
老頭出列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老臣未曾到隴北親眼所見,不能妄下論斷。請陛xià派老臣去隴北。”
眾位官員見老頭沒有說反對,便把矛頭指向他。
“林大人,虧你當著本朝的司農,竟然懼怕焱王,不敢為隴北的百姓說話!”
“林司農,你當了幾十年的農官,隴北去了七、八趟,你能不知那裏的土地是什麽情況?”
老頭瞪眼瞅著叫得最凶的幾個官員,冷聲道:“以前焱王在北地行軍打仗的事你們插手,現在焱王在封地種事逆子你們也插手,個個裝作行家,在朝堂上上躥下跳如同猴兒,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幾位官員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叫道:“你!”
“你竟敢在朝堂上汙蔑本官?”
老頭用更大的聲音嚷道:“你們從未去過北地打仗,也未下地種過豆子,就敢信口開河一次次的詆毀焱王,還有臉說本官汙蔑你們是猴兒?”
何冬忍著笑下了朝拉上何義揚,再帶上了何義玨、何義榮,激動無比去了李王府,又把何慶一家四口叫了過來。
“先生,敬焱與晶娘夫妻聯手,弄出的一樁樁農事,讓滿朝官員刮目相看。”何冬笑得嘴都合不攏,道:“林比安這個老家夥都給我說了好幾回,要去隴北察看農事。”
林比安就是今天在朝堂上罵眾位官員是猴兒的老頭。
他是定朝從三品的司農,今年已是七十二歲高齡。
此人在開朝時就是農官,性格倔強耿直清高,說話難聽,得罪了不少權貴,時常被官員彈劾,卻因農事技術非常全麵過硬,便連昏庸無比的末代皇帝都沒下令拿他下獄。
李炳道:“老林已來過我府裏七回了,求我給敬焱、晶娘寫信,把馬鈴薯推廣到整個北地去種。”想到林比安每回來府,在跟前伏小的樣子就好笑,然而心裏對他更多的是尊敬。
何冬虎目閃亮,心說林比安說的話正合我意。
“先生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些納悶,以前關於農事上的新奇做法,林比安都持著異常謹慎保守的態度,此次他卻是敬焱、晶娘堅定不移的擁護者,從一開始就沒聽到過他說過反對的話,還在朝堂上幫著敬焱罵人。”
李炳詭秘的一笑,提醒道:“你忘jì了,之前你曾帶著他去過四季莊園,他瞧到了晶娘在園子裏種的花草,許多是反季節綻放,就一個勁的念叨晶娘若是能把種花草的勁頭移到種糧食上頭該有多好。”
何冬回想起那些天林比安在下了早朝後就去禦書房磨他,要他下旨讓李晶晶跟著他下地種糧食,把他頭痛壞了,把林比安推給了何義揚。大笑道:“這老家夥真是有眼光,早就瞧出我們的晶娘是個種糧食高手。”
李炳得意自豪的道:“我的晶娘三歲起就開始種藥草。藥草可比糧食難種多了呢。”
他的書房一直珍藏著一幅由狄玉傑所畫,李晶晶五歲時提著小竹籃在潭州書院竹林裏采藥草的圖。
正院的偏廳,眾位女眷說笑拉著家常,待用過飯之後,賀氏特意將孔葉單獨請到了月軒院去坐。
賀氏開門見山的道:“親家,我給你家鑫郎相中了三家小姐,給你說說她們的情況,你回去後跟慶王爺商量看定下哪家的小姐。”
孔葉麋鹿似的大眼睛一亮,竟是有三家的小姐可以選擇,笑著點頭道:“真是勞煩你了。”
“都是親戚,不用說客氣的話。”賀氏便細細說了起來。
三家的小姐當中一家出自文官,一家出自武官,一家是出自大家族。
這文官家的小姐,就是日前常在李炳跟前伏小的林比安的嫡孫女林英,今年十五歲,容貌美麗,性子溫柔,隻是曾經訂過親,男方是上界的進士,死於酗酒。
林英的爹爹子承父業也是農官,隻要活著身體康健,將來是鐵定要接林比安的職位。
林英的娘杜氏與賀氏自小認識。
杜氏的生父是開朝的禦史,賀氏的生父在朝堂上被誣陷為證清白撞柱而死之後,因為站出來賀氏的生父說了幾句公道話,被打入大牢關起來,直到定朝建立才被放出來,身子已經熬壞了,還沒上過定朝的早朝就死了。
杜氏的生父與林比安是好友,在做牢時,妻小都由林比安照顧,他在死之前就把杜氏許配給了林比安的兒子。
幾年前,賀氏來到長安,由賀慧淑發起宴會,見到了杜氏,恢fù了交往,走動比較頻繁。
賀氏對杜氏一家人都比較了解,也是看著林英從十一歲長到十五歲。
第二家武官家的小姐是丁郡公丁海濤嫡親的小侄女丁柔棠。
丁海濤就是曾被繼母陷害成重度殘疾,流落到北地匈奴馬匪手裏,後來被何敬青所救,送到洛陽由李晶晶救下性命的那位苦命人。
丁柔棠的生父丁江濤是前任丁郡公的長子,被前任丁郡公繼室大劉氏害死,生前有著朝廷冊封的郡公世子封號。
丁江濤生前與妻子馮氏共育有三個女兒。丁柔棠是最小的女兒。
丁柔棠今年十九歲,之前大劉氏要把她嫁給劉族的人,她堅決不肯,就到觀裏去當了道姑,大劉氏死後,丁海濤派人把她接出道觀。
丁柔棠是個文武雙全的小姐,在當道姑時曾將來尋事劉族的人打成重傷,還是馮氏的娘家出麵保住了她。
劉族人吃了虧,咽不下這口氣,便到處謠言,說她日食鬥米十雞兩豬腿,力大無窮,能一人殺三虎,就得了個“母大蟲”的綽號。
她的胃口是比常人好一些,也不至於那麽誇張。
她頂著“母大蟲”的綽號,又確實曾經把男子打成重傷,出了道觀自是說不到好親事。
她的生母馮氏愁得沒有辦法,實在不想把她隨便嫁了,就這樣親事拖到了現在。
她的嬸嬸―丁海濤的妻子張氏,心思都用在照顧丁海濤及才一點點大的兒子身上,曾經兩次無意中聽到馮氏哭,問清了緣由,這就在拜訪曲氏、賀氏的時候說起了此事,想著李家出入的俊傑多,幫著找一個好夫君。
賀氏特意派人打聽了丁柔棠,發現是個非常孝順大氣聰明樂觀的少女,便將她列為鑫郡王妃的人選當中。
第三家的小姐叫慕容清芳,是洛陽幾百年大商家慕容家族族長慕容豐嫡親的孫女,說起來她在長安、河南道都小有名氣,是個奇女子。
那慕容家族雖是商家,然已有幾百年的曆史。且慕容豐已經廢除子弟不能入朝為官的族規。
今年縣試,慕容家族有十一人考中秀才,五月這十一人當中的六人考上了長安書院,準備三年後參加府試。
慕容清芳兩位嫡親的哥哥就是在這六人當中,做為書院的學子,讀書自是不錯的,還都會經商,以後可以走仕途,也可以當個文散官兼做著生意,前途一片光明。
慕容清芳今年十四歲,受族人的影響,六歲起就開始經商,靠著長輩兄弟給的銀錢,開始在洛陽遠郊買了一個小商鋪,經營管理的很好賺了一些銀錢,接著買商鋪,後來發展到竟是買了船運貨。
如今她的名下已有十二座商鋪、一支船隊。
這樣的女子自是非常聰慧,可是對夫君的要求有些奇特,不願意找容貌俊的城府深心機重的,那些有通房、妾室的更是瞧不上。
她出名的事就發生在兩年前。
原來前年,河南道的都督想讓家裏最寵愛的庶子娶了慕容清芳,這樣庶子分家出去也能有著慕容清芳的嫁妝可花,日子仍跟在都督府一樣過得富足。
慕容豐打聽到那個庶子都已有了兩個通房生下的兒子,堅決不同意這門親事。
河南道都督見慕容家族竟敢拒婚,暗中使絆子阻礙慕容家族做生意,還派人去把慕容清芳的一隻貨船燒了。
那隻貨船價值五萬兩銀錢,上麵載著價值十二萬兩銀錢的貨物,還有管事、水手、雜工、廚子等二十三人。船、貨燒毀,人都死了。
慕容清芳給死去的人每人家裏賠償了一千兩銀錢,還派了跟前的管家去參加吊唁,而後暗中花了三萬兩銀錢去查此事。
她待罪證確鑿之後,稟報了家族,拿著慕容豐的信來到長安找到李家人,求著李家人幫忙,一張狀紙把河南道都督給告了。
此案涉及的銀錢數量高達十七萬兩,又有著二十三條人命,驚動朝堂。
何冬交由刑部去查,令何義揚督案,後來案子告破,河南道都督被判死罪,家財除去償還慕容清芳二十萬兩銀錢,其餘的充公。
慕容清芳再次給死去的人每人家裏送去一千兩銀錢,又給朝廷捐了五萬兩銀錢,感激何冬給她做主,自然也給李家送了禮答謝。
她得了一個仁義的好名聲,然爾才十二歲,就敢跟朝廷正三品實職的都督鬥,厲害的讓男子都覺得汗顏,在長安、河南道傳出的是凶名,是以婚事上頭艱難起來。
李炳倒是欣賞慕容清芳的性格與能力,從慕容豐的信裏得知了此事,就把她的親事大包大攬下來。
於是賀氏就在派人細查過慕容清芳的情況之後,把她列入到鑫郡王妃侯選人當中。
孔葉聽了三個小姐的情況,特別是慕容清芳告倒河南道都督的事,簡直跟聽說書一樣精彩,連聲道:“她們都極好,哪個都好。”
賀氏一本正經的問道:“林英上門親事的男方暴斃,丁柔棠有母大蟲的綽號,慕容清芳比男子還厲害。你可是真心認為她們三個都極好?”
孔葉急忙道:“俺說的是真心話。俺還怕俺家的鑫郎配不上她們。”
賀氏定定瞧著孔葉,問道:“你為何貶低鑫郎?”
孔葉輕歎一聲,小聲道:“鑫郎除去郡王的身份,再就沒有別的,前頭十幾年一直過著見不得人的日子,這是最近幾年托了閨女的福,才把病治好了,可是如今心智還比不得同齡人。”
人貴在自知自明。許多人活了一輩子,都悟不出這個道理。
賀氏最欣賞孔葉的就是這一點,微笑道:“我早知你見識比一般的婦人都要強,是以才選了她們三位。”
孔葉菀爾,道:“親家,我還得勞煩你一件事,鑫郎的親事,俺估計俺家那口子商議之後可能做不了主,還得讓敬焱與閨女幫著決定。你看你能不能寫信給他們說一說三位小姐的情況?”
她知道何敬焱、李晶晶在封地忙得不行,可這是何敬鑫的終身大事,不讓她們把關,心裏非常的不踏實。
“這個好說。”賀氏握住了孔葉的手,道:“我這邊給敬焱兩口子寫信,你回去與王爺商量了,也跟敬焱兩口子寫封信,說說中意哪位小姐。”
“好。”孔葉目光感激,跟賀氏的關係更加親近了些。
七月底的一天傍晚,秦婉靜見紅生產。她是第二胎,生產時仍是非常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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