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葉穿著寶藍色的長裙,盤腿坐著,吃著何慶在剛才鎮子上買的點心―花生糕,看著一雙兒女趴在車窗邊的背影,柔聲道:“就快到了。”
何慶問道:“好吃麽?”
“俺覺得好吃,給你吃點。”孔葉掰了點花生糕塞在何慶嘴裏。
何慶咂吧嘴吃著,搖頭道:“俺瞧你吃得香,還以為好吃。”
孔葉麋鹿似的大眼睛目光溫柔,輕聲道:“這是你給俺買的。”
何慶憨笑幾聲。
“俺也吃糕。”何敬淼扭頭看到孔葉喂何慶花生糕,張大了嘴巴。
孔葉目光寵溺,身體前傾,捏了一塊花生糕塞在何敬淼嘴裏。
“糕不好吃。”何敬淼咽下去就不再吃了,又把腦袋探出車窗外瞧看。
以前她與何敬鑫曾經做同樣的事,得到的是路人的嘲諷譏笑,還有小孩子的尖叫聲。
何敬鑫叫道:“牛。”激動的扭頭朝何慶、孔葉招手,嚷道:“爹、娘,俺看到了兩頭牛。兩頭!”
何慶、孔葉高興之餘是心酸。
“娘,怎麽還沒到洛陽?俺要見俺嫂嫂。”何敬淼一路已經問了無數回。
何慶替孔葉答道:“剛才過了那個鎮子就已到了洛陽的地界,很快就會到洛陽遠郊。”
一家四口原本要在四月初等著何敬焱回到長安就回魯地老家祭拜先人,誰知開封暴亂何敬焱奉旨鎮壓,直到現在還在開封。
何敬鑫、何敬淼等不住了,天天跟何慶、孔葉鬧著要去找李晶晶晶。
何慶與孔葉性子膽小懦弱,洛陽那麽亂哪裏敢去。
誰知何敬鑫、何敬淼竟是懂得寫信讓管家給李晶晶送去。
管家稟報了何慶與孔葉,就派下人把信送給了何敬焱。
何敬焱就寫信讓他們四口子到洛陽先見李晶晶,而後等他把開封的事處理好了,就去洛陽匯合,一家五口直接從洛陽回魯地老家。
這麽著何慶夫妻才敢帶著兩個小的出了長安去洛陽。
一路上平安的不能再平安,城府、鄉鎮、村莊的百姓都過著平靜的生活,根本沒有瞧到對寺院打砸搶的信徒香客。
於是何慶放下心來,在剛才的小鎮去點心鋪子給孔葉買了花生糕。
何敬鑫問道:“俺哥哥也在洛陽嗎?”
何慶搖頭,答道:“你大哥在開封,離洛陽四百裏路。”
兩個兒女繼續瞧看車窗外的景色。
孔葉幽幽道:“敬焱總不跟閨女在一處,不好。”她與何慶從成親至今就沒有分開過一天。心裏覺得長子虧待了已訂了親的長媳。
何慶點頭輕歎一聲,道:“我回頭跟大哥說說去。”
孔葉應了一聲,道:“我跟你一起去說。”
兩人絲毫沒有何敬焱做了虎奔軍將軍就得為國為民常要出戰在外的覺悟。
初夏的洛陽,雨後天晴,天空蔚藍,雲淡風輕。
官道兩旁植著綠蔭蔭的槐樹,一大把一大把的白槐花掛滿枝頭,空氣裏飄散著芬芳的花香。
漸漸的官道上車馬多了起來,進入了洛陽的遠郊,李炳派來迎接何慶一家的李立帶著下人在必經的叉道口向慶王府的親兵招手。
慶王府的典軍鄭高瞧著李立的兩隻眼睛,難以置信的道:“李總管!”
李立笑道:“小姐給我安了一個以假亂真的義眼。如何?”
“比真的還真。”鄭高語氣十分震驚,道:“小弟都不敢認您了。”
一字並肩王府的大管家李立任著從四品上親王長史。雖然在李炳府裏隻是個管家,可是走出去連三品的都督都得給麵子,比鄭高威風的多。
李立朗笑幾聲,由鄭高帶著去給何慶一家四口請安,又把何慶、孔葉給震驚了一回。
這些天李立已經習慣被人誇讚義眼了,甚至養成了習慣,早晚都要拿銅鏡照照臉。
何慶、孔葉見到李立來迎接,心裏很高興,官道上就不多說話,讓車隊速往李府的莊子去。
孔葉激動的道:“閨女可真是有能耐,做出的眼睛跟真的一樣。”
何慶指著一雙已經能夠出來見人的兒女,道:“這還不是閨女給治好的。”
孔葉噢了一聲,道:“也是。閨女連俺的鑫郎、淼娘都給治好了,還也啥病不能治不好的。”
何敬淼扭頭道:“那個叔叔的一隻眼睛的眼珠子能轉動,另一隻眼睛不能。”
何慶笑道:“淼娘瞧得真仔細。不過你不能說出去。”
何敬淼點頭。
孔葉揮手道:“你們莫再往外探出腦袋。讓人瞧到了笑話。”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何敬鑫、何敬淼迫不及待的搶著要下馬車,被何慶咳嗽兩聲製止住。
孔葉衝上去拉住了兒女的手,急道:“這是你嫂嫂家的正門大門前,來往的路人很多,你們莫失禮。不能給你哥哥丟臉。”
慶王府的大奴婢在馬車外麵高聲道:“王爺、王妃、小郡王、小郡主請下馬車,李王爺、護國公主親自出來相迎了。”
何慶、孔葉一聽李炳都出來了,趕緊的分別給何敬鑫、何敬淼整理了衣衫。
夫妻倆先下馬車,而後不錯眼珠的瞧著一雙兒女穩當的站到了地上,沒有摔倒也沒有引起嘩然聲,這才扭過頭去,看到了已經走到跟前風度翩翩的李炳與靈美動人的李晶晶。
李炳真誠的誇讚道:“親家,這就是鑫郎與淼娘,個子長得高,生得也好,憨樸裏透著英氣,好。”
何慶、孔葉滿臉的緊張一下子少了三成,都笑著點頭,喜得話都說不出來。
李立及李府的下人跟李炳一樣是初次見到何敬焱的弟妹。
何敬鑫大概十五、六歲,穿著紫色似綢似棉的高檔料子的長衫,不高不矮,中等身材,容貌普通,烏發用青色古玉簪束起,若不是一臉的雅氣,目光天真無邪,瞧著李晶晶咧著嘴憨傻的笑,瞧著跟尋常的少年沒有區別。
何敬淼年齡十四、五歲,皮膚粉白,五觀清秀,頭發烏黑,梳著雙丫鬟,鬟上戴著金鑲玉的短釵,穿著紫紅色長裙,個子比李晶晶略矮些,容貌中等偏上,比不得何敬焱,比何敬鑫生得好。
李立早就聽說了這對兄妹的各種醜事,說得最難聽惡毒的話就是說他們是獸投錯人胎的怪物,今個見到真人,完全顛覆了傳言。
李晶晶鞠躬行禮,菀爾道:“晶娘見過慶叔、孔姨。”
“閨女,俺們可終於見到你了。”孔葉歡喜感激的竟是熱淚盈眶。
這一路上她與何慶想了許多,如果沒有李晶晶,就沒有何敬鑫、何敬淼的今天,一家四口更不可能出來遊玩。
她的長子真是前世修來的福,跟李晶晶定了親事。
何慶笑道:“閨女,俺聽俺大哥說你救了丁世子的命。你成了藥神。”
他離開長安前帶著孔葉去皇宮給何冬打招呼,何冬留了他們用飯,用飯時何義芸說起了李晶晶在醫藥術大比因救了丁海濤的命,被稱為新一代的藥神。
李晶晶謙虛的道:“藥神可不敢當。”
何敬鑫咧嘴笑道:“嫂嫂好。”
“嫂嫂!”何敬淼直接張開雙臂抱住了李晶晶,嗚嗚哭著,小聲道:“嫂嫂,俺好想你啊。你好久不來看俺和俺哥。俺們以為你不要俺們了。”
兩小的年齡都比李晶晶大幾歲,卻把她當成大姐姐。
李晶晶伸手拍著何敬淼的後背,見她身子僵了一下,便知她誤會了,道:“你與鑫郎背了一個多月的木板,效果很好。”
何敬淼臉上掛著淚珠,扭頭得意的朝何慶、孔葉笑道:“嘻嘻,嫂嫂沒有罵俺取了板子。”
這個動作立刻讓她由淑女變成了傻大姐。
孔葉急道:“你一會哭一會笑,莫鬧了。”
李炳笑道:“小孩子哭哭笑笑是真性情,無妨。”牽走何敬鑫的手,往大門裏走。
何敬鑫抬頭瞧著門匾的字,念道:“一字並肩王府。好多的字。比俺家的門匾字數多。”
李炳問道:“你一路行來見到最有趣的事是什麽?”
何敬鑫想了想,隻能記得今天見到的趣事,昨天以前的都忘記了,便道:“兩頭牛打架。”
李炳繼續道:“你見到牛是什麽顏色?”
何敬鑫答道:“黃色的。”
“北方的田種的都是麥子,黃牛耕麥地。南方的田裏種的都是水稻,耕地的牛則是水牛,皮毛顏色是灰黑色。”李炳見何敬鑫聽得津津有味,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李晶晶則是牽著何敬淼的手,請了何慶、孔葉先行,而後跟在後麵,囑咐道:“你與鑫郎剛才應該先給長者行禮。下次要記得哦。”
李立按照李晶晶的吩咐給何慶一家四口安排住在一個院子。
為了不讓他們覺得拘束,李炳隻陪著吃了一頓午飯。
有趣的是何敬鑫、何敬淼都覺得李炳懂得多性子隨和非常的好,晚飯時沒有看到他,問道:“嫂嫂,你的爺爺用飯了嗎?”“嫂嫂,你的爺爺呢?”
“他有事要辦。回頭他自己一個人用飯。”李晶晶朝何慶、孔葉笑道:“我二哥、四弟、五弟都可怕我爺爺了。難得鑫郎、淼娘不怕他。”
這個時候牡丹園的牡丹花都謝了,沒什麽可看的。
次日,李晶晶就帶著何慶四口子去坐船遊黃河。
孔葉坐在官舫裏望著船下緩緩流動的河水,有些感慨的道:“俺從未見過黃河。”
何慶跟著道:“俺也沒見過。”
夫妻倆長這麽大,去過的地方就是魯地老家至長安這一條線,這次到洛陽是初次嚐試第二條線路。
何敬鑫激動的道:“這河水好黃,所以叫黃河。”
何敬淼疑惑道:“水這麽黃,還有魚嗎?”
若是換了別府的小姐聽了這些話,就算麵上不說,心裏也得取笑這一家子雖是富貴濤天,卻比百姓見得世麵還少。
李晶晶笑道:“黃河的上遊在吐蕃國,河水是清的。黃河流經黃土高原,河水帶走了黃土泥沙,就變得混濁。黃河河水雖黃,卻是有很多的魚。”
“嫂嫂說得真好。”何敬淼、何敬鑫一起鼓掌。
“關於黃河的詩有許多,我現在說一首,你們記住背會,下次想起這首詩,就想到了黃河還有黃河鯉魚。”李晶晶諄諄教導兩小觀景誦詩,陶冶情操。
何敬鑫得意的道:“俺記性最好了,背詩最快了。”
何敬淼不甘示弱的道:“嫂嫂說兩首詩,俺與俺二哥比比,看誰背得快。”
何慶、孔葉走到船頭,看著河岸的村莊景色,聽著形象與同齡人沒有區別的兒女朗朗的背詩聲,此情此景就是一年前都不敢想過。
船夫將官舫停在了黃河河中央,從舫的底倉裏取出漁網,走到船尾朝著河麵撒網,一會兒就收網,網眼上掛著幾條河魚。
何敬鑫、何敬淼從未見過這樣撒網打魚,都瞧呆了。
李晶晶摟著何敬淼的肩膀,柔聲道:“今個午飯吃正宗的黃河鯉魚、河南道的羊肉燴麵。”
一行人用了午飯從官舫上岸,又坐馬車去遊覽聞名洛陽的道教天河觀。
今個不是道教節日,觀裏進出的香客信徒也不少,比何敬鑫、何敬淼幾年前參加酒宴時人可多多了。
李晶晶見兄妹倆有點緊張,問道:“你們說說道士的衣服跟我們有什麽不同?”
何敬淼觀察力一直比何敬鑫強,隻是這次心裏害怕,就說得不如何敬鑫多,委屈的嘟著嘴。
李晶晶摸摸何敬淼的頭發,笑著問道:“淼娘說說道觀的房子跟我們住的院子有什麽不同?”
何敬淼答完之後得到了李晶晶的肯定,喜得去跟何敬鑫顯擺,看到他仰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屋頂,就去瞧別的,看到有一個比長安府裏大幾十倍的香爐,一下子驚呆了。
一個小童跑過來跟何敬淼一起瞧大香爐,又過來兩個小童。
李晶晶朝滿臉擔憂的何慶、孔葉道:“我特意讓他們多接觸新的事物,多在人群裏走動。”
最先來的小童問道:“你瞧什麽呢?”
何敬淼用手比劃著家裏的香爐大小,道:“我家有一個小的,點得香跟這個大爐子點的香,氣味不一樣。”
小童點頭道:“我家也有香爐,也沒這個大,點得香也不一樣呢。”
另一個小童問道:“你家在哪裏啊?”
何敬淼笑道:“我家在長安。”
“哇,你家在國都長安啊。”三個小童滿臉的羨慕。
何敬鑫走過來問道:“你們家住哪裏?”
三個小童不約而同的道:“洛陽。”
不遠處的大人走至朝貴小姐少爺打扮的何敬淼、何敬鑫微笑點頭,將三個小童領走。
三個小童走出幾步,都回頭朝何敬淼招手。
何敬淼驚喜的使勁揮手跟他們告別。
何敬鑫見沒有人跟他告別,撅著嘴生氣。
李晶晶跟何慶、孔葉菀爾道:“鑫郎、淼娘的心智已跟五、六歲兒童一樣。她們心裏渴望有朋友。”
“閨女說得對。”“就按閨女說的來。”何慶、孔葉對於一雙兒女能夠跟陌生小孩交流說話很滿意,
天河觀觀主得知李晶晶來了大喜,放下手頭一切事務,屁顛屁顛的跑至。
李晶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何慶一家來洛陽的事,揮手道:“觀主,我無事,你去忙。”
天河觀觀主滿腔的哀怨,卻仍是笑眯眯的退下。
何敬淼好奇的問道:“嫂嫂,那個道士其實不高興,可為什麽還要笑?”
“他有求於我,所以要笑臉對著我。”李晶晶又道:“求人辦事就得臉笑著。”
何敬鑫立刻傻笑瞧著李晶晶。
“鑫郎要求我辦什麽事?”
“嫂嫂,俺晚上還想吃黃河鯉魚。”
何敬淼把大大的笑臉湊到李晶晶眼前,道:“俺想吃羊肉燴麵。”
李晶晶哭笑不得伸手摸摸兩小的頭發。
晚飯是在李家的莊園用的,除去黃河鯉魚、羊肉燴麵,還有河南道的名吃。
何慶一家四口的胃口都比在長安時大了,吃了許多,飯後就在莊子裏散步消食。
何敬淼跟何敬鑫在前麵小跑你走我趕,恨不得跑遍整個莊子。
孔葉高聲道:“莫跑了,再跑肚子痛。”
李晶晶瞧著何敬鑫走路跑步還有些搖擺,很自然的說起了他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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