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黑皮膚娃秦子峰歡快的大聲叫著“姨!”跑到了賀氏的跟前,雙手抱住了賀氏的大腿撒嬌。
秦立邦、秦立浩到底七歲了,穩重些了,快步走至,跟眾位長輩鞠躬行禮。
秦家的女眷孩子都來了。秦家鄧氏今個外出會親戚不在。
秦家的賀慧淑、尚嵐、張麗笑盈盈的迎長輩曲氏。
“我們五日前就到了,去了洛陽好些地方遊玩。”賀慧淑穿著柳葉青色長裙,身材婀娜,遠遠望上去像是少女。
她拉著賀氏的手,激動的道:“洛陽城十分繁華,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姐妹倆已二十幾年沒有來過洛陽,這裏曾經是義軍與開朝軍隊的一個戰場。
當年開朝軍隊守護洛陽的將軍是個經驗豐富性子剛烈的大將。
義軍在爭奪時火燒了半邊城,這位大將誓死不開城門。
白族、鄧族的人來勸說大將,大將為了不讓全城百姓死亡,在城頭拔劍自殺。
大將的手下將士親兵多半跟著自盡。
義軍當時的指揮將領明著是何夏,其實是軍師李炳。
李炳敬重這位大將,下令將他厚葬,沒有治他家人的罪。
洛陽經此大戰,生靈塗炭,當時傳聞破舊程度堪比常年被戰火包圍的青城。
沒想到經過二十幾年,洛陽城基本恢複了原貌。
賀氏來之前就曾聽李立說過洛陽現今的風貌,並沒有驚訝,笑道:“朝廷給洛陽城方圓百裏的百姓免了二十年四成的田稅。這些銀錢都在百姓自個手裏。百姓富城府自然就富了。”
“我大嫂這幾天都去見鄧族的人。”賀慧淑輕聲道:“鄧族以前一直在洛陽城外依附著白族,如今陛下把鄧族當年家族所在的城府當成封地賜給融王,鄧族已經有一部分人去了,餘下的人下個月就全部遷過去。”
賀氏感慨道:“融王的封地期限是十年。鄧族十年之內重建家園,也是件很難的事。”心說:鄧族已有了複族的機會,我娘的木族卻連這個機會都沒了。
李家人以前聽李炳幾次說起過洛陽的大莊子,今日終於住進來了,四處走走,真是夠大的,竟是比潭州的開國侯府還要大,需知侯府的前身是湖南王的王府。
大莊子的管家劉伯是個左手缺了兩指的胖老頭,笑嗬嗬道:“老老爺早就令人在大花園內種了幾十種上兩千多株牡丹花。如今牡丹花已經開了一半,正期盼著各位主子來賞。”
賀慧淑羨慕道:“你們家園子的牡丹花美的很,我們每日早晚都要去賞一回。”
賀氏眼睛明亮,扭頭高聲道:“娘,咱們都不累,等會擦把臉都去花園瞧看咱們家的牡丹花,如何?”
曲氏自是同意,興致勃勃的拉著曲家鄧氏快步去歇息的院子擦臉去。
不一會兒,眾人的身影就出現在飄漫芬芳花香的四畝地的花園之中。
愛美的狄玉蓉特意換了一條淺黃色的長裙,引得蝴蝶在她身邊翩翩起舞,如同花仙臨世。
容貌十分俊美的李去病穿著月牙白長衫,與狄玉蓉攜手遊園,遠望去像是神仙伴侶。
李老實效仿李去病摘了一朵紅色牡丹花插在賀氏發髻,惹來賀慧淑的打趣。
孿生子給曲氏、李晶晶摘了花,叫她們俯身給戴在發上。
女眷們人人發上都戴了牡丹花,便連馬氏與亡夫所生的兩小女兒也各戴上了一朵。
賀慧淑笑道:“妹妹,洛陽一帶的牡丹園,屬白馬寺與皇室的最大,其次是白族的,你家莊子的園子能排到前十了。”
賀氏與賀慧淑幼年時曾經來過洛陽參加花會,沾了木皇後的光住的就是皇室牡丹園子的山莊。
賀氏低聲問道:“此次皇室牡丹園裏住的都有誰?”
賀慧淑麵色微變道:“目前去那裏住的是我兒媳、你兒媳、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太子胡側妃、匈奴王後、匈奴太子妃。”
賀氏聽到賀慧淑的兩個庶姑子竟是出了長安到了這裏,輕輕搖頭,道:“牛老王妃、鄧王妃沒住過去?”
賀慧淑道:“沒有。牛老王妃回族裏的宅子住著,鄧王妃住在融王的莊子。”
眾人遊過花園就去用午飯,這莊子裏的大廚子是李炳為了讓曲氏高興,特意請的開朝做河南道飯最好的名廚子,還囑咐曲氏愛吃米食、辣椒。
李家人除了李炳、賀氏,都喜歡吃米食辣味菜,不知道這是沾了曲氏的光。
莊子的管家小心翼翼的問道:“老老夫人,您看今個的飯菜吃得還滿意?”
曲氏點頭道:“蠻好。”
“老老爺派了跟前的人來送了您愛吃的菜名。”莊子的管家說了這句話,就瞧到曲氏滿臉笑容。
曲家鄧氏羨慕道:“妹夫對你可真是體貼入微。”
賀氏笑道:“舅娘,我爹以前常年不在家裏,他這是補償我娘呢。”
曲家鄧氏細想起來可不是嗎,曲氏以前一個人帶著李老實時,每日天不黑就早早的關上大門,點頭道:“那倒是。妹夫那麽多年都沒陪著你,一走就是好幾年。”
李晶晶去了給她單獨安排的院子歇息,不知睡了多久,聽到有人在外麵說話。
“鄧王妃、鄧夫人帶來了鄧族的兩位長輩,已跟老夫人、大夫人說過了,想要找小姐瞧瞧病。”
“噓,小姐正睡著呢。”
“大夫人說是不好讓鄧王妃、鄧夫人及鄧族的兩位長輩等太久,讓叫醒小姐。歡姐姐,您看?”
“小姐昨個給慕容族人瞧了一天的病累壞了,讓她多睡會,再等等。”
“融王已去了南地。鄧王妃特意到洛陽瞧一下芙郡主的夫家白族,再瞧瞧娘家鄧族的人。”
“你說話聲這麽大,小姐被你吵醒了。”
望英朝李歡吐吐舌頭。兩女一起進去侍候李晶晶穿衣洗漱梳了發鬟。
望英從進屋起嘴巴就沒聽過,細細的道:“小姐,兩位鄧族的長族是鄧王妃、鄧夫人的堂伯、堂叔,年齡都上了七十歲。”
“哦。”
“老堂伯患得是風濕病,我瞧著他雙手手骨都變形了。老堂叔以前中風了,嘴是斜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嗯。”
“因著鄧族所有人都要遷到北地去,那邊沒有好的大醫師,鄧王妃與鄧夫人想請您給他們瞧瞧,最好是能夠根治了。”
李晶晶是頭一次見鄧族的長輩,自是要穿戴正式得體,一切弄好之後,就去了正院的大廳。
鄧王妃、秦家鄧氏正說著鄧族當年被匈奴追殺差點滅族的傷心往事,淚流滿麵,見到李晶晶,連忙拿帕子擦了淚,臉上掛起了慈祥的微笑。
坐在曲氏下首的兩位幹瘦如柴的老頭望向了李晶晶,渾濁的老眼亮了一下,沒料到十二歲的女孩子能有這般沉穩的氣質。
李晶晶鞠躬行禮道:“晶娘見過兩位鄧爺爺。”
兩位老人自是不會倚老賣老,起身恭敬的行禮,道:“鄧族學平(學儀)見過護國公主。”
鄧學平是鄧學儀的嫡親哥哥。兩兄弟是鄧王妃兄妹生父的堂兄弟。
李晶晶剛才已經聽望英詳細說過了,到了這裏又聽秦家鄧氏說一回。
多出的一條信息是不止鄧學平兄弟兩個求醫的患者,還有他們的生父,也就是九十二歲高齡的鄧族的族長鄧區亮,如今病得很重,都癱在床上快百日了。
鄧區亮一直想要死在北地的家鄉,就憑著這個念想,非常執著頑強的活著,遲遲不咽氣。
李晶晶想象得出鄧區亮對故土是怎樣的心情,問道:“那是先給兩位鄧爺爺還是去給鄧曾爺爺瞧病?”
鄧學平心裏盼得就是這句話,道:“公主若是能移駕過去,我們全族上下都感激您。”
“公主,我爹想著哪怕有一口氣能回到家鄉瞧一眼都行,請您成全。”鄧學儀的嘴向右邊斜了兩寸,一說話就滴口水,一直拿著帕子擦著。
賀氏低聲道:“娘,我與長生跟著晶娘去鄧族,你就在莊子裏好好歇著。”
曲氏點頭。賀慧淑把三個兒子交給了曲氏,跟著賀氏一起去了。
幾十年前鄧族從北地一路逃到洛陽投奔姻親白族時,人數不過二十幾人,如今族人人數已達到了近一百五十人。
鄧區亮族長就是當年下令絕不向匈奴投降的人。至今他不後悔此舉。事實上證明他做的對了。
當年北地投靠匈奴的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家族如今不是滅亡,就是名聲狼籍被定朝棄用衰落。
李晶晶下了馬車,眼前是一個古樸上了年代的老莊子,瞧著門跟慕容豪商家的差不多久遠,這牆倒是堅固,可也太舊了些,有年頭沒有粉刷過了。
秦家鄧氏幽幽道:“這個莊子是白族的,我們家族初來洛陽時就住在這裏。”
李晶晶麵露疑惑。
鄧王妃低聲道:“我當了王妃,在不遠處買了地蓋了一大片宅子,我叔爺爺族長沒有帶族人搬過去,就在這裏住著,說是怕去坐新宅子,族人安逸了就忘記回北地。”
李家人環視莊子,麵積不大,住個百人還行,若是近二百人再加上奴仆,那就很擠了。
鄧區亮的話不無道理。這些年鄧族人臥薪嚐膽,攢足了勁就等著回家鄉重建家族。
秦家鄧氏道:“我叔爺爺下令,我們外嫁女可以用嫁妝貼補鄧族,但絕對不能挪用婆家的銀錢給鄧族。”
鄧王妃眼中隱隱含淚,緩緩道:“我們的嫁妝哪有什麽,叔爺爺這是為了我們在婆家能挺起腰杆,不想讓我們為難。”
賀氏讚道:“老族長這樣做很有骨氣,也會讓姻親更加的尊敬,從而盡心盡力幫扶鄧族。”
鄧學平、鄧學儀腳步停頓一下,不約而同回頭瞧了賀氏一眼,心裏都道:李炳的長兒媳真是不簡單。
李晶晶再次對高瞻遠矚的鄧區亮肅然起敬。
莊子本來就不大,走了幾十步就到了二進正院的後院,兩個老婆子穿著幹淨整潔的衣裙發上戴著銀釵將眾人恭迎至偏廳。
李家人剛才一路看過來,鄧族奴仆、奴婢穿戴都是中等,看來這些年來鄧族的生意做的好,族裏又有了財富,也說明沒有虧待忠心耿耿的奴仆、奴婢。
李晶晶能體會鄧族人求醫給鄧區亮治病的心情,道:“鄧爺爺,這就去帶我瞧看鄧曾爺爺。”
鄧學平從善如流點頭,道:“公主、五位大醫師大藥師,這邊請。”
這回跟李晶晶來的是劉大醫師、李世去、妙水、子風、廣明子,都是親信。
她安排何平、何安留在莊子值守,不讓他們接觸鄧族的人。
座北朝南的臥房內,古樸大方簡潔而又透著雅氣的楠木家具,體現出白族借給鄧族住的這座莊子內在設施原比外表瞧著富貴。
窗戶大開,空氣對流,房內除去濃濃的湯藥味,沒有異味。
楠木床上躺著一個白發蒼蒼雙目無神微睜的枯瘦老人,堆滿皺紋的臉上呈現出灰敗的氣色,方圓半丈內有一股陰沉的死氣。
難怪剛才在李家的莊子,鄧家人執意不讓秦家三個小熊孩跟來,這是怕他們沾到了鄧區亮的死氣。
鄧學平雙手扶著床邊,湊到鄧區亮耳邊大聲道:“爹,李王爺的孫女護國公主親自帶了五位大醫師大藥師給您瞧病。”
鄧區亮的眼珠子微微轉了一下,嘴唇張開,說不出話來。
“我爹耳朵有些背,全身動彈不得,心裏卻是明白的。”鄧學儀邊費盡的說話邊擦著落下來的口水。
鄧王妃、秦家鄧氏取出帕子抹淚,站在一旁等著看李晶晶診斷說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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