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慎重的問道:“哥哥,你這是決定了?”
“決定了。家裏現在這個情況,我不能當開國侯。”曲快手說出這句話,浮躁的心卻是漸漸踏實下來。
原來何冬找李炳商議正月初一國宴之前宣布冊封幾件大事,其中一件事是冊封曲快手為開國侯,在長安遠郊給曲族賜了千畝土地。
李炳為定朝立下赫赫功勞,按照朝規家族應得封賞。
李炳認識何冬時孤身一人,沒有任何親戚。
何冬就想把這個封賞轉賜給李炳結發原配妻子曲氏的家族。
正好曲快手在北地立了一些戰功,不足矣封侯,卻是貨真價實。
昨個李炳就將此事說給曲快手,讓他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今個曲快手給出了這樣的答複。
李炳誇讚道:“哥哥如今舍下了榮華富貴,也是有大智慧之人。”
曲快手感慨萬端的道:“妹夫,你昨個話裏有玄機,我當時喝了酒琢磨不透,等著回家處置了小鄧氏,把你嫂子訓了一通,沉下心來想了一夜想明白了。”
李炳問道:“哦。你想明白了什麽?”
曲快手緩緩道:“我的唯一的兒子就是長久,長久的元配死了,長孫多伢子讀書、能力都差,為人處事也不行。我就算不當開國侯,也不指望多伢子撐進整個家。”
李炳點點頭。
小鄧氏利用曲多官職巧立名目收受禮錢的事,就是李炳昨個告訴曲快手的。
這件事對李炳來說連小事都算不上,以前一直沒有跟曲快手說。
為何李炳昨個等著鄧氏向李晶晶詢問臨潼縣令一事之後才說,是因何冬將冊封曲快手為開國侯,而小鄧氏做為曲多的元配妻子,將來總有一天要當開國侯夫人,這樣的女子當了一家主母,貪婪愚蠢會毀掉整個家族,還會連累姻親。
李炳絕對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曲家沒了,在小鄧氏的事上給曲快手的忠告就是:大丈夫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曲快手接著道:“如今長久繼室丁氏的兩個兒子都比多伢子讀書有天賦。我想培養丁氏的大兒子青城當繼承人。青城過了年才四歲,我等他大了憑著自己能力考上舉人,就把這件事定下來。”
一個大家庭的家長特別的重要,一個好龗的決定能左右全家人的命運。
曲快手原本對曲多還抱著一些希望,在得知小鄧氏做出的醜事之後,對他徹底失望,決定培養曲青城。
李炳對曲快手家裏的了如指掌,讚成的點頭道:“哥哥把家裏弄好了,等過些年青城考中舉人,我再向陛龗下重提此事。”
曲快手無精打采出了李炳的書房,到了大廳見鄧氏、曲多還在跟曲氏哭訴,不由得火了,喝道:“小鄧氏做出那樣的醜事,都夠下大獄的,我隻是休了她,你們還有什麽可哭的。”
他以為小鄧氏是鄧氏的娘家親戚,鄧氏覺得麵上非常無光。
鄧氏拿著帕子抹淚,泣道:“我沒有哭小鄧氏,我是哭耀伢子、宗伢子。”
曲快手反問道:“耀伢子過了年就八歲,宗伢子過了年七歲,在長安書院住著好宅子,有學堂上,每天有肉吃,有什麽可憐的?”
他去了北地之後徹底明白了,以前把曲長久、曲多養得太嬌,弄得他們沒有一技之長連家都養不了,人事情故也是一竅不通,簡直就是個廢物。
虧得有李炳幫忙,給曲長久、曲多謀了那樣好龗的差事。
曲快手實在不想讓兩個曾孫步曲多的後塵。
“爺爺。”曲多忙起身站到了鄧氏的身後,讓曲快手坐在他的位置。
曲氏瞧著曲快手眼睛裏有血絲,心疼自家哥哥這麽大把年紀還為孫子的事憂心,道:“哥哥,我瞧著你精神不佳,讓劉大醫師給你把脈瞧瞧。”
曲快手輕歎一聲,道:“妹妹,我的身子骨好著沒有病,隻是被多伢子這個離不開小鄧氏沒出息的東西給氣著了。”
今個小鄧氏拿著休書去了曲多在長安書院府邸的事,曲快手已經知龗道了。
小鄧氏被休仍跟曲多住著,這會給曲多再尋一門好親事增加許多的麻煩。
曲快手想著小鄧氏已被休再不能打著曲家的旗號行事,翻不出浪來。
曲快手已不想把精力放在曲多身上,曲多要這麽幹就隨他去。
曲多還不知龗道已被曲快手取消了當家主的資格,耷拉著腦袋,眼淚一滴滴落在地毯,為自己哭也為小鄧氏哭。
賀氏不得不為曲快手說句公道話,道:“曲多,你讀聖賢書還中了舉人,應是懂本朝法規。你在北地裏縱容小鄧氏收禮錢,就是不對。小鄧氏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她與你都有責任,你不能怪你爺爺狠心。”
曲多點頭長歎道:“是。我有責任。”
賀氏冷聲道:“小鄧氏被休總比日後你因她下了大獄強。事已至此,你哭也無用。”
這要是李雲青、李雲霄犯了同樣的錯,早就被賀氏用家法懲罰閉門思過,哪能讓他們跑到姻親家裏去哭訴。
曲氏剛才的心思是覺得曲快手處置小鄧氏重了,現在聽賀氏這麽一說覺得曲快手做的是對的。
曲快手疲憊的揮揮手道:“妹妹,快過年了,我家裏的這些破事讓你煩心了。我昨夜罵了你嫂子,你嫂子心裏對我有氣。我這就帶她離開。”
“我沒有對你有氣。”鄧氏剛才說到傷心處,就忍不住對著曲氏大哭了起來。
“沒氣你在我妹妹跟前哭個屁?”曲快手髒話都冒出來了,“你摸摸良心,我虧待你了,還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鄧氏不敢頂撞,與曲多一起乖乖的跟著黑著臉的曲快手離開了李家。
曲氏心神不寧,就去書房見了李炳,得知何冬要冊封曲快手為開國侯,而曲快手卻因長子、長孫不適合做世子拒絕,震驚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李炳問道:“如今哥哥在家裏沒有可說話的人。你怎麽讓哥哥走了,我還想著陪他喝幾杯酒,聽他發發牢騷。”
曲家如今除去曲快手,唯一的明白人就是丁氏,可是丁氏不是曲長久的元配,生的大兒子不是嫡長子。
曲快手怕跟丁氏說了此事,丁氏為了讓大兒子繼承侯位,不擇手段。
曲快手隻有將要當開國侯的事埋在心裏,而後拒絕,心情可想而知。
李炳體恤大舅哥,想借著吃酒談天讓他徹底放下來。
曲氏幽幽道:“這樣的大事,哥哥在家裏竟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他心裏頭真是難啊。”
她通過近日對鄧氏的觀察,發現鄧氏的心思變了,不像在曲家村時事事都聽曲快手的,鄧氏的心也高了,這可不是好現象。
小鄧氏被休的事要是能讓鄧氏醒悟過來仍是原來那樣,日後曲家有大事,曲快手就能跟鄧氏商量。
李炳摟著愛妻,柔聲道:“做個長久富貴的人家也不是件易事。”又把曲快手要培養丁氏大兒子曲青城做家主的事說了。
曲氏蹙眉頭問道:“炳哥,你認為哥哥的決定對嗎?”
李炳點點頭道:“自是對的。”
曲氏便道:“炳哥,我信你的眼光。我支持哥哥這麽做。”
藥院裏麵李晶晶仍是用定神粉與逢春靈水配製成藥水,裝了三個一斤量的瓷藥罐。
“焱哥哥,這兩罐你帶進皇宮,一罐給我師母,一罐給皇後。這一罐你拿回府應急用。”李晶晶將三罐都給了何敬焱。
何敬焱將瓷藥罐放在一旁,問道:“這些藥水可是滴了你的血?”
“沒有。”李晶晶搖頭,道:“我不會用命去救人。我要好好活著。”
何敬焱拿起李晶晶的手放在眼前仔細瞧看,沒有一點傷痕,仍是不放心的道:“這天下間的患者數不勝數,一百個你的血也不夠救他們。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
李晶晶哭笑不得,道:“你好囉嗦。你以前不是這樣。”
“我以前怎樣?”何敬焱俯身吻了李晶晶的嘴唇。今個一直沒尋到機會親她。這下子終於在藥室單獨相處,還不逮著機會好好親親。
李晶晶小聲罵道:“以前沒看出你是個登徒子。”
何敬焱目光精亮,道:“你是為夫未過門的妻子,為夫這樣做是人之常情。”
李晶晶呸了一口,板著小臉道:“我還未嫁給你呢。不許你以為夫自稱。”
何敬焱長歎一聲,道:“我隻在你我二人單獨相處時這樣自稱。你要是不允,我心裏會極難受。”
“我瞧著你好受的很。”李晶晶上下打量何敬焱,皮膚古銅色,劍眉星目,身材是穿衣顯瘦脫而有肉那種,英俊不凡,氣質已由幾年前的冷酷轉變成李炳一樣的溫雅。
何敬焱看到李晶晶眼裏的一絲驚豔,心裏非常高興,雙手摟著她的香肩帶到懷裏,嗅著異香,柔聲道:“你好受我才好受。”
李晶晶抬頭仰視著何敬焱,臉頰再次被兩瓣滾燙柔軟的親吻,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
小時候何敬焱親過她的臉頰,自是與現在的不同。
她的心怦怦跳著,耳邊響起何敬焱溫柔的聲音,“你累了一上午,快去吃午飯歇息,不要等為夫。”
“我有事交給你辦。”李晶晶踮起腳在何敬焱耳邊道:“你幫我找一些死囚犯,我要試逢春藥水的藥性。”
“你看我去牢裏找些死囚犯提到遠郊我的宅子裏如何?”
“好。”
“你還需要什麽,直管跟為夫說。”
“我還想讓你不要自稱為夫。”
“這個為夫辦不到。”何敬焱跟李晶晶溫存片刻,不舍的提著被布包裹嚴實的瓷藥罐走了。
他帶著何義玨離開李府,把兩罐藥水送達皇宮便回府去把第三罐藥水交給了何慶、孔葉好生收藏。
孔葉問道:“閨女明天還來嗎?”
何慶也是一臉期盼。
何敬焱微笑道:“娘,明個我去接她,看她有沒有事,若是無事就帶著她來。”
孔葉等著何敬焱用過午飯,囑咐道:“你下午無事就過去陪閨女。”
何慶一本正經的道:“你好不容易回長安一回,下次不知何時出征,有空閑就去陪著閨女。我與你娘就盼著你早日把閨女娶進門。”
這個家太需要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主母。孔葉顯然不是。
何敬焱點頭應下,都顧不得午休,就把呂道明叫來,肅容道:“你拿著本王的令牌去長安死牢提五十個死囚犯。”
呂道明得令退下。
何敬焱騎馬去了郊外親自盯著奴仆把宅子收拾幹淨,等著呂道明帶著虎奔軍把死囚犯押來安置好,這才離開去了李府月清院見李晶晶。
李晶晶剛被消息靈通的李炳敲了四瓷罐逢春藥水,正氣著呢,聽到好消息,氣也消了些,看在李炳給她尋了個不錯的夫君份上,這次不跟他計較了,道:“焱哥哥,謝龗謝你。”
何敬焱柔聲道:“今個天色已近黃昏,我們要是這時出了長安城,怕是宵禁前趕不回來,需宿在外頭,這就有損你的名聲。不如明天一早我們一起過去。”
李晶晶不止一回讓何敬焱辦事,都是又快又穩妥,笑道:“好。這次我聽你的。”
何敬焱趁著偏廳裏頭沒人,哄道:“叫聲夫君來聽聽。”
李晶晶直接低頭裝沒聽見,冷不丁耳朵被兩瓣嘴唇親了一下,抬頭見何敬焱不知何時近身偷襲,伸手去打。
何敬焱握住了李晶晶的拳頭,問道:“晶娘,我爹娘比我還急著娶你入門。你說這事怎麽辦?”
李晶晶被何敬焱熾熱的目光盯著低下頭,道:“我怎麽知龗道怎麽辦?”
何敬焱道:“我們要是成親了,今個宿在外頭不怕被人說閑話。你天天到我家給鑫郎、淼娘瞧病也不怕被人議論。利大於弊。”
李晶晶搖頭道:“我二哥都未大婚,我早著呢。”
何敬焱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手,道:“你年齡小,我心裏隻有你一個,等你等多少年都行,隻是我爹娘心急得不行。”
李晶晶輕聲道:“我家人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我家人。”
何敬焱自是不會逼李晶晶,隻是想讓她知龗道他家的迫切娶她進門的態度。
轉眼到了年三十,這是李家在長安過的第一個年,雖沒有潭州時過得熱鬧,但是今年李炳封王,李晶晶封公主,李去病、李雲青娶了妻子,李家添了人口,四喜臨門。
皇宮的皇帝、皇後在早晨又給李家賜下了一批各地送進宮的年禮,彰顯對李家的厚愛。
李晶晶昨個下午已給何敬淼瞧過動了手術的嘴唇,今個不用過去了。
何敬焱今個不會來李府,要在自個府裏陪著爹娘弟妹吃團圓飯守歲過年。
中午一過,李府周邊的府邸開始不停的放著鞭炮,冷冷的天地都有了年的味道。
賀氏已知龗道宮裏的帝後都因著丁素然起死回生而高興,便允了孿生子去放鞭炮。
李炳難得輕閑一天,竟是陪著曲氏坐馬車去了白雲觀一趟。
夫妻倆直到傍晚才回來,眾位晚輩見曲氏麵色紅潤心情很好,再看李炳神清氣爽,猜測是去白雲觀抽了一支好簽。
賀氏高聲笑道:“一家人團團圓圓,吃年夜飯了。”
李炳、曲氏笑眯眯坐了主桌,兩個兒子兒媳婦分坐兩側,而後是長孫夫妻、龍鳳胎、孿生子。
一大家十二口人為了熱鬧特意坐了一大桌。
龍鳳胎端起酒杯跟狄玉蓉異口同聲的道:“小嬸嬸明年給我生個大胖弟弟。”
狄玉蓉羞紅臉小飲一口。
李去病笑道:“我瞧著敬焱一天往咱們府裏跑幾趟,是急著要把晶妹子娶過門去。”
李雲霄立刻高聲道:“妹妹是我的。我大婚之後她才能大婚。”
李晶晶忙道:“這幾天焱哥哥有事找我這才來得勤些。”
李老實對準女婿非常滿意,道:“敬焱是你爺爺的弟子,多來咱們府裏幾趟請教問題無妨。”
“敬焱這個臭小子,明顯的過河拆橋。我把晶娘許配給他,他立刻就把我這個師父拋在一邊。”李炳瞟了一眼李雲青,道:“他竟是聯手晶娘騙了我與陛龗下五千套虎奔軍的新式裝備。”
李雲青心虛的忙給李炳敬酒。
李晶晶挑眉道:“虎奔軍共一萬五千人,現在隻得了五千套裝備,三人共一套,您還好意思說呢?”
“今個不說軍事國事,隻說家事。”賀氏望向李雲青、秦婉靜,笑道:“青郎、靜娘,我與你爹盼著你們明年給我們生個大胖孫子。”
李雲青郎聲道:“娘,兒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您放心就是。”
李炳特意提醒道:“明個是正月初一,三品以上官員及誥命夫人都要參加國宴。今個莫喝多了。”
曲氏自從知龗道國宴起心裏就有些忐忑不安。
李晶晶笑道:“奶奶,您可不要被爺爺的話給嚇著了。明個我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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