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氏瞧完信,怕在外人跟前失態,牙齒咬著嘴唇,強行壓抑著沒有痛哭出聲。
“多謝呂將軍。”秦婉靜淚流滿麵撫著的鄧氏瘦骨嶙峋的背,把信交給了賀慧淑。
“天佑我朝,北地大捷。爹爹與大哥平安無事。”賀婉靜熱淚盈眶。
國公府立刻撤下了白布,秦家人都脫了孝服,又讓奴仆去郊外把墳墓毀了、棺材燒了,再去公雞血澆了墳墓去去晦氣。
賀慧淑跟小兒子秦子峰道:“峰郎,你去跟你奶奶傳兩句話,想當國公府的主母,等爺爺回來問他。”
前些天米氏大鬧靈堂,當著眾人的麵大罵兒子、兒媳,打了兩個兒媳婦,還要奪回管家權,被秦雄晃捂著嘴原自送回後院,不讓她出來。
後來秦紅、秦娟把嫡女送去立王府當貴妾、側妃。
何敬雲故意帶著立王府百名侍衛來給鄧氏送喜帖,要衝進後院見米氏,鄧氏、秦婉靜以死相抗,這才沒有見成。
米氏得知後裝死,趁著府裏給她請太醫的亂勁,要溜出府去告禦狀休掉兩個兒媳未果。
三歲的秦子峰蹬蹬蹬跑到後院,站在院門口,見哪個屋門關閉著就跑進去,正好瞧到米氏在狼吞虎咽吃著燒雞。
米氏趕緊把燒雞藏在身後,笑眯眯道:“你剛才什麽都沒看見,對不對?”
秦子峰奶聲奶氣的道:“奶奶,我爺爺沒有死,你繼續吃雞吧。”
米氏一怔,瞧到秦子峰身後站著的秦婉靜,目光厭惡。
秦子峰把賀慧淑的話一字不差複述一遍,轉身拉著秦婉靜就跑了。
米氏手一鬆,藏於背後的燒雞落地,半晌又哭又笑起來。
秦家因感激李炳提攜,三位國公這回隻帶了秦雄晃去北地,讓秦雄晃祖孫跟著一起立下赫赫戰功,這就都去慶王府拜謝曲氏。
曲氏見鄧氏滿頭白發仿佛老了二十歲,忍不住落淚哭道:“鄧夫人,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鄧氏紅著眼道:“一言難盡。”
鄧氏是寡婦,前些天傳言公公、長子都死了,一下子失去了兩座靠山。
秦國公府與立王府、歐陽家族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立王父子三人回來之後,何敬群、何敬勝為給歐陽王妃報仇,派人砸了秦家的商鋪,打秦家的下人,揚言鄧氏不把秦婉靜抬進立王府當側妃,就把在長安書院當軍官的秦安林暗殺了。
鄧王妃調動人馬反擊立王府,無奈融王父子遠在邊防震攝不了何敬群、何敬勝。
外有立王府、歐陽家族欺壓暗害,內有米氏做怪,再加上國公府將倒、喪子之痛、擔憂女兒嫁不好,這些日子鄧氏受的壓力比賀慧淑、賀氏多得多,都快要瘋了。
賀氏上前來跟鄧氏道:“鄧姐姐,上次鄧王妃話裏有話,我就想著是不是你那邊有事。果然如此。”
“那些都過去了。我們今個來是多謝先生給了我爹爹、康郎立下戰功的機會。”鄧氏帶著、秦慧淑、秦婉靜給曲氏跪下。
曲氏、賀氏、李晶晶趕緊扶起來。
曲氏拍著鄧氏的手,道:“可使不得。”
賀氏扶著秦慧淑,道:“姐姐,我爹爹不止一次說過,李、秦兩家要相持相扶。你們家對我們家的情義,我們銘記於心。”
危難時刻見真情。
李家陷入絕境被文武百官彈劾時,鄧氏當時已得知秦雄晃祖孫陣亡的噩耗,仍是在第一時間上了奏折力保李家。
秦慧淑誥命品級不高,寫了幾千字的奏折呈給何冬,又寫了詩散發到民間去為李家說話。
秦躍、秦安林有官職,分別寫了奏折。
秦敏業是舉人身份,寫了萬言書上報朝廷與長安書院。
秦家為李家做了這些事,都是後來李立稟報給李家人。
李晶晶親昵的摟著跟她一樣清瘦了許多顯得更漂亮的秦婉靜,含淚笑道:“靜姐姐,我們兩家都挺過風雨迎來彩虹。”
“我一直在府裏呆著陪著我娘,寸步不離。”秦婉靜目光裏帶著歉意。
李晶晶點點頭道:“我懂。我與我娘也是守著我奶奶。”
前幾天李晶晶聽說立王府逼秦婉靜去當側妃,真想給林海一點藥去把立王父子毒成廢人。
李雲飛叫道:“別哭了,怎麽還哭呢?羞!”
秦家浩嚷道:“你們哭得我們都沒心情玩了。”
秦家三個小熊孩子跟李雲飛、賀繼業好久沒見麵了,這下歡喜的摟在一起親。
眾女均是樂了,忙抹去了眼淚坐下來說話。
李去病笑問道:“敏業,我會試考了第二,你第幾名?”
秦家三個小孩子不約而同自豪的叫道:“我哥哥考了第一。”
秦敏業目光含情脈脈,正望著跟秦婉靜說話的李晶晶,聽到三個弟弟的大喊聲收回神,拱手笑道:“恭喜小叔叔。”
李去病神采飛揚,朗笑幾聲,道:“同喜。我就知龗道你是第一名!”
秦敏業道:“我去瞧了榜,尚亮排名第三,梁旭升第四,鄧十七郎第二十三。四大家族除去王族的四人榜上有名,其餘三族子弟全部落榜。”
李晶晶笑道:“你們幾個都考中了,真是大喜事。”
李雲霄叫道:“我出銀錢請你們到長安第一酒樓吃酒宴。”
李家危難時,尚、梁家都上了奏折立保李家。
李家的下人出不了府無法采購物品。
梁旭升得知後,帶著奴仆趕著馬車給李家送物品,被幾十個瘋狂的佛教香客攔住,將馬車燒了,把他臉打傷差點破相。
這件事李家人也是後來才從李立嘴裏得知的。
何義揚邪笑道:“我父皇真是越來越英明。”上前拉起了李雲霄,道:“小胖子,酒宴的事等過幾天殿試之後再說。你陪我進趟宮,聽我父皇說說北地的情況。”
“皇帝叔叔知龗道的肯定比呂叔叔知龗道的多。”李雲霄激動的點頭,經賀氏同意了就跟何義揚去了皇宮。
不多時,李立從外麵回來,見何慶、孔葉都不在場,這才低聲道:“陛龗下派禦林軍封了立王府,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又派鄧國公大人領兵去驪山將立王父子帶回皇宮。”
鄧氏以為耳朵聽錯了。
賀氏冷聲道:“立王父子早有謀反之心,在青城放火焚燒糧草庫,返回長安在早朝散布謠言,欲置我們李家與北地十幾萬大軍於死地,騙陛龗下親征北地,好與歐陽家族聯合趁亂奪下皇位。你立即將這幾事傳出龗去。”
李立領命出龗去布置。
鄧氏帶著秦婉靜離開慶王府,急匆匆去了融王府。
“妹妹,這回我們一定抓住要痛打落水狗,讓何立全家喪命、歐陽家族覆滅才行!”鄧王妃站起來在偏廳裏來回踱步,思索著策略。
鄧氏道:“如今立王府已被禦林軍封著,任何人不得出入。”
鄧王妃反問道:“你家二弟不就是禦林軍副隊長嗎?他可以進出立王府。”
鄧氏搖頭道:“不行。躍郎性子太直又呆,可做不得這樣的事。”
秦婉靜低聲道:“姨、娘,我覺得賀姨對立王府、歐陽家族肯定有後招,我們不如……”
鄧王妃目放殺光,冷聲道:“我們跟李家聯手把立王全家、歐陽家族除掉。”
當日鄧鏡帶兵去了驪山,已是人去山空,何立父子三人帶著三千軍隊逃進了秦嶺山脈。
何冬大怒,連夜加派兩萬軍隊搜索秦嶺山脈。
鄧鏡的三萬大軍在秦嶺山脈展開拉網式搜索,不到半日就發現了何立父子的軍隊。
黎明,雙方在峽穀交戰。
何立的軍隊曾在北地常年作戰,戰鬥力遠勝過鄧鏡在長安安逸多年的軍隊,但是人數隻有鄧鏡軍隊的一成。
何立見三千軍隊死了一半,大勢已去,棄兵器投降。
何敬群與十幾個親兵已然殺紅了眼,收不住手。
何敬群兩箭射穿鄧老四的脖頸。一個親兵一箭射中鄧老七的印堂。
鄧鏡痛失兩個兒子,老淚縱橫,手刃何敬群與那個親兵,押著何立、何敬勝返回長安皇宮複命。
何立被繩索五花大綁,跪倒在地磕頭,鼻涕眼淚一大把,哭道:“大哥,我鬼迷心竅被歐陽凡水那個賤人騙了,是她說你要殺我,讓我趕緊逃命。我沒有犯什麽大罪,隻是誤傳先生的死訊、不該逃命而已。”
何敬勝同樣是被拇指粗的繩索五花大綁,十分委屈的叫道:“大伯,侄兒至今都不知龗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鄧鏡帶兵殺我們,還把我大哥殺死?”
鄧鏡此時心情無比悲痛,跪在一旁不吭聲。
何冬隻看了何立、何敬勝一眼,便扶起了鄧鏡,痛聲道:“鄧愛卿,節哀順變。你累了一夜,這就回府去,好好安慰鳳嫂子。朕會派義揚參加四郎、七郎的喪事。”
鄧鏡磕了三個頭離開。
何冬開口道:“何立,軒郎給我托夢,說他五年前大軍慘敗的原因是你故意將糧草送錯地方,還將大軍的行蹤透露給匈奴人!”
何立像見了鬼一樣嚇得大叫道:“不是我幹的。不是我。”
何冬虎目圓瞪盯著何立,道:“軒郎就在你身後。”
何立扭頭看去,什麽都沒有,仍是驚惶失措尖叫道:“不要找我,不是我幹的。”
何冬搖頭道:“你幼時膽子是小,隻是在戰場殺過那麽多人,膽子怎麽還會小,莫再裝了。”
何立神色恢複了常態,竟是帶著苦笑,道:“你不也是裝嗎?哪裏有什麽鬼神,不過是李炳查出來真相,你故意耍我而已。”
何冬表情痛苦,拍桌怒道:“四個叔叔裏麵,軒郎最親近的就是你,我不願相信是你。可是偏偏是你害死軒郎,還害死了龍騰軍、獅嘯軍數萬將士!”
何立沒有一絲悔意,閉上眼睛似在回憶此生,緩緩道:“我武功比你高,比你早遇到她,也比你懂她,憑什麽她看上你,而不是我?”
何冬蹙眉道:“你說的可是英娘?”
當年慕容英是道教的大醫師,何冬、何立兄弟受了重傷,先後去找丁素然救治,丁素然與赤靈子不在,慕容英救了他們的命。
當時何冬的原配已經病逝,身邊沒有夫人,也沒有通房。
何立跟歐陽氏成親,與鄧氏毀親,還向慕容英表達愛慕,直接被拒絕。
慕容英選擇了何冬,兩人成親沒幾年,何冬登基封她為開國皇後,為了鞏固江山,讓長安局勢迅速平穩下來,同時冊封了四妃及九嬪。
何冬自控力非常強,並非好色之人,後宮佳麗三千,至今仍專寵慕容英,在曆代帝皇當中算是長情之人。
何立睜眼冷笑道:“你別明知故問。我的心上人就是她!”
“你死到臨頭提到英娘,想在我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我豈能中你的計厭惡英娘?”何冬搖頭道:“你不愛任何人,你隻愛你自己。”
何立閉上嘴巴。
他真正動過心的是那個拒絕當他平妻擁有大智慧的女子。
他在想當年如果沒有娶虛榮愚蠢隻有一幅好看臭皮囊的歐陽氏,今日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當年那個女子要與人成親時臉上燦爛的笑容,他記憶猶新。
五年前何敬軒的副將就是那個女子的夫君。
何冬俯視眼睛流出眼淚的何立,冷聲問道:“為何要背叛我?”
何立目光極深的抱怨狠毒,呸了一口,突然間憤聲道:“就因為你是老大,除去老五,二哥、三哥、我都在為你賣命,不,老五的兒子敬焱也在為你賣命。”
何冬麵色冷峻。
何立叫道:“你坐擁江山美人,我們四個得到了什麽,隻有一個王爺的封號,連塊巴掌大的封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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