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祖上，曾出過五位帝師，但是到了孔老太爺這一代，皇帝未登極前，就致仕在家了，隻一心鑽研琴畫。其子孫們，也少有位居高官者，很多都是下場隨便考取一個名次出身，就在家跟著孔老太爺一起鑽研琴畫了。特別是在長房嫡女嫁給齊王之後，孔家更是醉心琴畫之事，不問朝政。當今幾次降恩於孔家人，讓其出仕，都被他們以各種理由躲了過去。
到現在，孔家琴譜為天下琴譜之塚，孔家沒有的琴譜，天下就誰都不會有。而孔家正反畫一出，驚豔四座，難有與之爭鋒之作。這兩樣東西，被孔家做成了雙絕。天下琴畫愛好者，都以孔家為聖地。
顧染亭就算不敢小瞧古代人的智慧，卻也實在是對孔家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不做詩不寫文，就是和琴畫這兩樣死磕，皇帝想說點什麽吧，師出無名，找不到說辭啊！！不說吧，堵得慌……就這麽堵著，堵著，堵了這麽多年……直到她爹那年來了江州……
萬定睿大概也是在和顧染亭想著同樣的事。百年不遇的驚世全才——顧卿涵，好在隻有一個啊……“律之年少輕狂，總是喜歡和別人爭強鬥勝，讓他輸一回，也免得他做井底之蛙，須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顧染亭笑出來，“這小小江州之地，幾個毛孩子玩鬧，他就算勝了，成了小兒霸王，也到底還是井底一隻蛙啊。三公子的良苦用心，恐怕難以傳達了……”真會撿好聽的說，你是怕江州又來一個跟她親爹似的砸場子的人吧……
臥槽！你才多大啊！！你也是個毛孩子好不好！！萬定睿扯著嘴角淡淡的，溫和的，有禮的笑著。心裏也不停的咒罵著。而對顧染亭話裏有話挑釁，隻覺得是自己多心了。本來嘛，她是顧家長房嫡長子的嫡女，顧家一向是維皇帝馬首是瞻的，這麽小的孩子，怎麽會挖皇帝的牆角毀自家的長城呢……
顧染亭看萬定睿不為所動，心裏歎口氣，自己恐怕真的是太著急了……也是，就算齊王心裏存著霸業之圖，也不會表露出來啊，更不會露給她一個小姑娘看。而萬定睿的本事，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試出來的。看來她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試探齊王府的野心和能力，而是保住這位三公子的命……在她記憶裏，齊王最龗後，五子皆亡，隻留下一女了啊……那時，他就是在真的寄情山水了吧……恩人最龗後魂歸重生的那時，齊王還帶著妻女遊湖呢……
最龗後是李五贏了。輸了的孔七氣的跳腳。李家在江州，也是望族，不過他們抱得，是皇帝的大腿。李家三房五老爺，是現任江州知府。顧染亭心裏嘀咕，其實孔李兩家孩子的玩鬧之爭，未必沒有更大的意義啊……
萬定芳走過來，看著李五吆喝著小廝去拿雙份彩頭，和孔七不忿的樣子，肉肉的臉上雖看不出什麽鄙視的表情，可眼裏的諷刺神色，卻明顯的很。顧染亭抬頭看了她一眼，拉拉她的手，“給賣力表演的猴子們的打賞罷了，你氣什麽？還是因為他們害你也跟著輸了，所以你氣著了？”
“……”萬定芳悶口氣，想甩開顧染亭的手，卻到底是沒甩開，“你是個姑娘家，怎麽說話這麽損？婦言婦言！！知龗道不知龗道？淑女之口，隻能出錦繡，你怎麽一開口就能要人的命呢？而我堂堂一個……王府姑娘，姑娘，我怎麽會因為輸了一頓飯，就氣著呢？”差點說漏了。萬定睿心裏就揪了一把冷汗……
顧染亭有點黑線，“我不是在安慰你嘛？你沒氣就沒氣唄……再說了，婦言婦德什麽的話，都是爺們琢磨出來折磨咱們女子的，你不說唾棄一番，還這麽推崇，你到底是男是女啊？怎麽可以站到男人那邊去呢！”
萬定芳整整一大口氣堵在心口，他是男人啊！！當然要站到男人一邊了啊！！以往說這三從四德的話，一半是在提醒自己，一半就是在發泄怨氣罷了。連三哥都被他氣得接不上話來，沒想到這時，卻被這臭丫頭幾句話堵得他再也不能說這種話了，真是，真是……真是他的魔星！！張氏叫她混世魔王，真是一點都不錯！！！
萬定睿已經用扇子捂著臉，笑的渾身亂顫了。他萬分肯定，自家弟弟以後是再也不會張口閉口婦德婦德的掛在嘴邊氣人了。不過，“染染，這三從四德，反而是你們女子最推崇吧？你看哪家的奶奶太太們，不是這麽教育姑娘的啊，為的就是以後能謀個好婆家嘛。這不還是為了你們女子好……”
顧染亭雖然不想說什麽叛逆論調，可她想說的話，也必須要說出來，“你這話，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男人娶妻，要求這三從四德，女子想嫁，自然就要這麽要求自己。說白了，還不是為了迎合男人啊？可女子都用這三從四德把自己削成另一個模樣了，男子們反到指責她們呆板無趣，扭頭就去尋花問柳。娶之前百般的要求，成了娶進門之後的嫌棄罪名了，女子們可憐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你這等男子說，我這是為了你們好……”我呸！
萬定睿雖然聽不到顧染亭後麵這兩個字，但是光看她的表情，他也是能猜出來了。剛要張口說話，就被顧染亭抬手打斷，“我這也算不得是大逆不道之言，隻是為了天下女子報個不平而已。我母親對我的教育，可也是很嚴格的，不比六姑娘差！要背女誡的話，也是難不倒我的！”
顧染亭可不想萬定睿以為她娘也是個抱著這個想法的女子，畢竟齊王妃似乎是很三從四德的人。不然肉團子也不會總是婦德婦德的掛在嘴邊上。母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聊得來的人，顧染亭可不希望被自己的言辭和攪合黃了。
藩王和朝廷之間的神神鬼鬼，也要因地製宜，現在她們母女在江州的地頭上，齊王府的大腿，還是應該抱一抱的……
20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