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四個人
得知小夏還平安後,阮瞻把電話完全關掉。
新得來的消息預示著事情並不是按照自己的猜測進行的,不過那也沒關係,再完美的計劃也會頻生意外,這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行了!
小夏是個小笨蛋,她根本就不會掩飾著說話,從她的話裏,他能聽出變成僵屍的鬆井茂德控製了五個護士,手印就結在那些女人的胸口,小夏已經解決了兩個。
他不去想她是怎麽做到的,那會讓他極度不安,他隻是在考慮要如何對付那些中了邪的女人。隻要是無辜的,無論是人還是鬼,他都不想傷害!對方也許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讓那些人中邪術,以防他萬一起來的話,可以絆住他的手腳。
對方很謹慎,隻是他現在卻沒有時間考慮這些,鬆井茂德已經去了,他必須緊跟上才行。無論用什麽方法,他都不能讓那個小鬼被當作式神給收了去,不然那些冤死的人去哪裏討還公道!
他用了一個礙眼法,騙過在黑暗中盯著他的那個獸靈,然後虛空畫符,一腳踏了出去。日本人用苦肉計把他們陷在這裏,又用一個式神盯著,自以為他不能異動。孰不知他有自己的金蟬脫殼法,這一點對對方而言,也是料不到的意外吧!
時空扭曲術,可以讓他輕易的到達任何一個地方,這就是他的金蟬脫殼法!
上次和楊幕友交手時,他就覺得觸動了自己內心中某一個熟悉的信息,事後經過多日的苦思冥想,他終於想起父親竟然曾經教授過他這個。
那時候父親好像意識到自己就要離去一樣,一下子強行灌輸了許多以前從沒見過的法門給他,而隨著父親的去世,他對自己能力的厭惡,使他把這些全部有意識地遺忘在腦海裏,直到楊幕友使用此術時激活了他的記憶。
從另一方麵講,也可以說是從楊幕友那裏領悟出來的。
在和崗村賢二打鬥時,他算是稍運用了一下皮毛,鬆井父子製造的難題才是逼迫他在很短的時候內完善了這項法術的根本。而他之所以要布置那麽麻煩的眼線,等對方行動後才跟上,是因為他怕再牽連其它人。
具有欺騙作用的障眼法,一般情況下隻要做出就會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可是盯他的是作為式神的獸靈,它的靈力強大,連氣息也不易覺察。如果他離開太久,礙眼法沒有他的親身加持,很快會被看破,到時候怕獸靈會傷害村民。
而等對手出現後他再離開就沒什麽關係了。他會盡力逼迫對手召喚式神來與他對決,這樣獸靈就會回去,村民這邊才會平安無事。這式神力量比雪女強很多,他很肯定這是對方最強的式神,不會再出其它花樣。
他們人少,要保護的人多,不得不精打細算!
一腳踏出,當再次踩到實地時,已經是情人旅店的門口。
此時的情人旅店已經被一層白霧所包圍,阮瞻知道那是結界,裏麵的任何聲響和動靜外界也不會知道。
阮瞻施法讓自己隱身,然後破界而入。
門前的花圃裏,站著三個白衣女人,一身護士裝扮,每個人都拿著一個托盤,上麵蓋著白布。她們直挺挺的站著,臉無血色,眼睛也不眨一下,若不是夜風吹得她們的護士服隨風飄動,乍一看還以為是雕塑。
他隱著身,這幾個人又沒有靈力,隻是被控製的傀儡而已,所以也並沒有受到阻擋,直接就進入了情人旅店的大門,然後伸手扯斷那條連通王姐的監視線路,並隨手加持了一道結界在身後,以便在即將來臨的打鬥中,讓這幾個中邪的人無法進來礙他的事。
大概鬆井茂德雖然作了準備,還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追來吧,因此連這幾隻棋子也還沒來得及布置。
這地方,他為了調查已經跑了很多次了,很熟悉環境,所以徑直順著去地下室的方向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但他才走到地下室通道的拐角,一陣陰森的念咒之聲配合著震動人心的鈴聲就傳入他的耳朵。
叮零――叮零――
他聽不懂念的是什麽,隻感覺空間充斥著不屬於人間的寒意,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一陣陣地在這封閉的環境中生成,在地下盤旋著、在黑暗中遊蕩著、就象有許多老鼠在地上竄來竄去!
一片漆黑中,他閉了全身的氣息慢慢地靠近地下室的門口,雖然沒有燈火,但超凡的夜視能力還是讓他看見一個被布包裹的人形直挺挺地背對著他站著,手臂處的布不停地抖動,隻有一顆頭在布袋的外麵,後麵梳了一條細弱的馬尾,樣子就像那天死在他麵前的日本人,鬆井茂德。
這就是變成僵屍的形象嗎?
微光下,銀光一閃,同時叮零之聲又起,原來是他’在搖鈴。他的另一手也沒閑著,看樣子是在結手印一樣,然後在自己頭臉處有一個抹的動作,隨後一個小東西直飛出去,釘在那麵隱約透著鎮靈符印跡的牆上。
是一顆超大的雪白獸牙!
阮瞻在一瞬間恍然大悟,明白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顆獸牙是屬於盯著他的獸靈的,大概是為了讓魂魄有靈物可以依附,所以借了來吧!而鬆井茂德正在做的,雖然和中國的做法有點不同,可日本陰陽道來自於中國,總也有那麽幾分相似。
他在釋放出那個小鬼,讓他重現當日的情景,了結他的怨念,找出他的屍身,然後與這夢寐以求的修煉式神的極佳苗子――這隻小鬼訂立契約,正式成為鬆井家的式神!
阮瞻屏息靜氣地隱身在角落裏,等待著揭穿謎底的那一刻。他也想看看這小鬼究竟是什麽來曆,為什麽讓鬆井父子如此著迷?為什麽他那麽小卻那麽變態色情?他是怎麽死的?有什麽怨念?為什麽他的麵目從來看不清?
‘啵’的一聲,那麵牆突然亮了起來,就象是一隻鬼眼慢慢地張開,漸漸如電影屏幕一樣顯示出光與影――
黃昏,一位美麗的少女來到一片工地,看望一個西裝革履的年青男子,兩個神態親昵,一看就是戀人。因為房子還全沒有蓋起來,兩個人漫步在宛如荒地的曠野中邊走邊說。
可這時兩個日本兵經過,見色起意,先是言語調戲,當年青人大怒時,用槍托把他打得頭破血流,昏倒在地,把姑娘拉進了才打好地基的一片磚頭碎石之後。
淫笑聲,姑娘的哭叫聲陣陣傳來。
幾個工地的工匠從遠處走來,聽到了呼救,忙跑來看看是怎麽回事,見兩個日本兵已經把姑娘的衣服全部扯爛,正欲行奸。
被人打擾的日本人大聲叫嚷著,麵露凶光、呲牙咧嘴,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麽,但可以猜出是威脅和謾罵。這幾個老實巴交的工匠顯然給日本人欺侮習慣了,當場給震住,隻呆呆地聽著,沒有反抗。
一個日本兵無恥地當著這些工匠的麵撫摸姑娘的身體,姑娘大聲哭喊,奮力掙紮,淒慘的叫聲終於激起了一名男子的憤怒,撲過去掐住日本兵的脖子。
他這一動,仿佛受到鼓勵,所有的人全動了起來,不等日本兵拿到武器,就用隨手可得的碎石瓦塊把這兩個日本人當場打死。
血肉橫飛,日本兵的慘叫淒厲而駭人!
恨意太深了,國仇家恨,眼前這強奸事件的肮髒,讓工匠們對這兩個侵略者下手毫不留情,甚至是亢奮的,直到兩個日本兵都被打得麵目模糊,頭部變成了一張爛餅。
當一切歸於沉寂,隻有姑娘的嚶嚶和幾個工匠坐在地上喘粗氣的聲音時,他們對著麵前的屍體又開始後怕。
殺了強橫慣了的兩個日本人,而且日軍駐a市司令部就在不遠的另一條街上,這要如何善後?!難道全部給他們陪葬?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但這時,年青男子醒了過來,見姑娘已經在工匠們的保護下脫離魔爪,還穿上了工匠們的衣服蔽體,終於放下心來。
影像在這裏突然變成斷斷續續的了,還有些混亂,但還是可以讓人看出事情的經過。
年青男子充滿恨意地肢解屍體,指揮工匠們連夜開工,以熬糯米汁為掩護,把肢解的屍體放入極大的爐灶中當成柴來燒,然後把燒得焦黑但又無法成為灰燼的幹屍殘肢堆在一起,並徹在了其中一幢房子的地下室的牆裏。
他們忙碌著,沒注意到此時一位道士打扮的人正好經過,隻想著要毀屍滅跡。但當發現他時,道士好像已經看到了全過程。這讓在場的工匠和年青男女全都不知所措,可道士卻氣定神閑,還使了一招法術,從遠在百米外一步踏到了那麵徹進了幹屍的牆前。
在場的人全部下跪苦求,道士說了些什麽,然後工匠們跑開了。接著不知從哪裏抓來一隻黑狗殺掉,並用黑狗血攪拌水泥,用碎磚徹了一層加厚牆,用來連接碎磚的水泥恰巧形成了一個鎮靈符!
阮瞻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一直的謎題是這樣的解法!
以為是一個鬼的,實際上是兩個。因為他們被肢解和焚燒,剩餘的剛好湊成一個而已,也因為焚燒,他們始終黑乎乎的看不清麵貌。本來就矮小的日本人,在經曆這樣一番洗禮後當然愈發小巧,且四肢殘缺。所以說並不是一個小鬼,也不是一個侏儒,是兩個成年的日本兵,隻是它的形成有這樣一層讓人想不到的緣由。
所以,鬆井父子拚命要得到他!一個如此凶戾的鬼已經很難得了,何況還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惡靈!他們生前如此凶殘,死後怨念更是強烈,魂魄又出不去,長年在這陰暗的地下室牆壁裏積累怨力,而且他們竟然還是來自他們日本!
難怪!
淫蕩和變態依舊沒有改變,隻可惜陰陽不能交泰,所以才會有頻繁騷擾女性之舉!
不用去猜測,這幾個工匠就是小王村遭受傷害的人家的先祖,那個年青男人就是當年的留洋建築師,所以這鬼要去報仇,要去禍害人家的女人,然後再殺害這些人的後代。
隻是因為阮瞻他們幾個的步步緊逼沒有得手而已,而先前受害的五個人隻是他隨意傷害中國人而為的!
這已經很意外了,但最大的意外卻還是那個道士。他竟然是楊幕友!
如果當年他是那幅中年人的模樣的話,他如果活著會有多大歲數?他究竟是誰?和自己有什麽淵源?
他是個一心想要複活的死靈沒錯,可阮瞻從沒有想過在那個年代就已經存在,而且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也做過好事。
這就可以解釋這個日本鬼為什麽無緣無故跑出來了。並不是房子年久失修,並不是自然力量損壞了那個鎮靈符,而是他為了報複阮瞻而偷偷釋放了它!
他為了一已之私,竟然布下這個局,不顧這麽多人的性命!如果當年他還有一絲善念,是什麽讓他變得如此十惡不赦!
阮瞻正想著,對麵牆上又閃了一下。這一次是一對青年男女說話,討論的是學校第二天的展覽――關於日本部隊殘害中國老百姓的內容。
阮瞻又明白了一點――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日本鬼會那麽凶殘了,他是在模仿!這麽多年了,他,或者說他們,不僅沒有悔改之意,反而要進行報複,模仿日軍的暴行來報複,真是一絲人性也無!
牆體終於不再有光芒了,一個黑色的小影分化成數塊,隱沒到牆體中去。接著牆麵開始鬆動,象有什麽在牆裏拱動,掙紮著要出來。
大約三分鍾後,‘轟’的一聲巨響,牆體破了個大洞,幾塊焦屍從牆中掉了出來,在地上滾呀滾的,有意識的聚在一起,拚湊成一個歪斜的小身體。
阮瞻見狀,二話不說,直接從衣袋中拿出殘裂幡祭起來。
登時一股巨大的吸力形成,眼見那日本鬼就要立了起來的時候,突然被吸走魂魄,吱呀亂叫著被吸附在金屬幡上,震得幡麵‘嗡嗡’直響,那才拚湊成的殘肢又散落開來。
背對著阮瞻的、藏在裹屍袋中的僵屍顯然沒料到這意外,‘突’地跳轉過身來。
正是鬆井茂德!
他的臉色鐵青著,恨恨地盯著阮瞻!
“我當誰是第四個人,原來是你翻身複活!”阮瞻淡淡地笑,隨手祭出血木劍,緊握在手裏,“來吧,不是要比試嗎?今天我讓你輸得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