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們拿起鐵鍬一湧而上,冷閱手心出汗,連浩告訴過她,連年的墓碑一麵刻著他哥的墓誌銘,還有一麵是以防萬一之時,刻了他自己的,萬寶芳的出現,連老漢一直恍恍不可終日,於是他們在清明節之前提前來了翰縣,把碑上的連年之墓那一麵鏟掉了,換成了連浩之墓。
連浩靜靜的站在那裏,一動未動,他似乎並不關心自己遺留下來的錯漏,仿佛這一切都於他與關一樣。
冷閱氣的在心裏暗罵,你自己想死,別拖累錦兒繡兒他們啊。
“哎呀。”冷閱‘被’何旭一撞,身子一偏,‘正巧’撞在了墓碑上,衙差挖墓之時,墓碑已經有了鬆動,偏巧被冷閱這麽撞一下,可不倒了。
“你沒事吧?”霄稷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待冷閱摔倒後,便跨步上前扶起她。
何旭沒想到自己的急切竟把霄稷的相好給撞摔跤了,一時怔忪,反應過來後道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剛本官有些心急,沒看見小娘子。”
“無防。”冷閱擺了擺手,借著霄稷的力從碑上起來。
“快挖!快挖!有什麽好看的。”何旭訓斥著做事的衙差,對冷閱的話置若罔聞,至始至終也沒正眼看一下冷閱。
他連霄稷都沒放在眼裏,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村婦,要不是看到霄稷的麵上,他一個縣令撞了她又如何,需跟她道歉?
“你……”霄稷剛要衝上前質問何旭時,冷閱拉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算了。
霄稷氣的袖子一甩,這個何旭官架還真大上天啊。
“挖到了,挖到了!”衙差們清理好棺木上的泥土,問何大人:“現在開棺嗎?”
“不現在開棺,難道還要點香燒紙後再開啊?”何旭瞪了眼說話的衙差。
陳師爺把頭偏過去,開棺驗屍前本就該給死者燒柱香的,但看到何大人的臉色不好,自己又做錯了事,也就沒提醒。
霄稷冷哼了一聲,就這種沒有常識的人,也配做父母官?
“開棺!”
“等等……”
一聲怒喝蓋過了何旭的命令。
“爹,你怎麽把錦兒繡兒也帶來了?”冷閱聞聲望去,看到連老漢一手牽著錦兒繡兒,急忙迎了上去。
“娘。”錦兒見到冷閱,就撲在冷閱的懷裏哭的傷心,斷斷續續問冷閱:“娘,我收到信,說我娘已經死了,是不是真的?”
“錦兒……”冷閱的喉嚨裏像卡了一根刺一樣,難受的緊,撇過臉狠狠的瞪向連浩。
繡兒上前,抱著冷閱的脖子直親熱,用奶聲奶氣的童音撒嬌道:“娘,我好想你,你不在,繡兒都餓瘦了。”
冷閱哭笑不得,錦兒成熟懂事,繡兒天真憨態,這倆個孩子哪個都讓她疼愛不已。
連老漢看向被官差挖開的棺木,質問何大人道:“大人開棺,難道不應給我的浩兒上柱香嗎?他可是因你而喪命的。”
何旭聞言,頓時爆跳如雷,指著連老漢怒道:“連老頭,本官要不是看在你上了年紀,就憑你剛才的那句話,本官足以抓你去坐牢。”
“原來何大人就是這樣斷案的?”霄稷本想在何旭的地盤上不插手此案的,但實在看不下去何旭的作風,冷聲道:“難道連大爺說錯了嗎?官府開棺驗屍,本就該給死者上香,連大爺何錯之有?何大人竟要抓他去坐牢?”
“……”何旭被霄稷一頓指問,頓時語塞,目光投向陳師爺,陳師爺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何旭自調到翰縣當這個縣令,一向很少管事,很多案子都是交給陳師爺去辦的,以致於他竟‘忘了’開棺驗屍前是要給死者上香這回事。
看來還真不能跟陳師爺賭氣,少了他真不行,這下給霄稷抓到把柄,豈不要被他參一本?
“還楞著幹什麽?上香啊!”何旭一肚子火隻能朝陳師爺怒吼,好你個霄稷,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訓斥他,一點麵子也不給,好,等挖出連年的屍體,他定要他好看。
陳師爺好在早有準備,不然何大人問他要香拿不出來,何大人還不當場撤了他的職?
“我自己來。”連老漢搶過陳師爺手中的香,點燃,拜過後就插到旁邊的泥土裏,陳師爺想提醒連老漢不對,香是應該插在墳墓的正前,後一想,他插錯了關他屁事,愛往哪插往哪插。
“連老頭,這下可以開棺了吧?”何大人揚起下巴,趾高氣昂的說道。
連老漢朝何旭一拜,語氣緩了下來,說道:“大人可以了。”
“開棺。”何旭被這些人打亂了心緒,很是爆燥。
棺木被推開,印入所有人眼簾的就一套破敗了的士兵服,連老漢眼淚湧出,扶著棺木訴控道:“我浩兒戰死沙場,兩年多了,何大人至今都未歸還我兒的屍骨,隻給了這套兵服讓我老漢立了這個衣冠塚,大人不覺有愧於我連家嗎?”
霄稷看到棺木裏的士兵服,更是肯定連家奇冤,冷笑道:“本官記得,何大人上次到眾山縣看本官時,與本官說連浩是楊將軍的先鋒,這兵服不是先鋒的配製吧?”
“……”
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何旭腦袋極速轉了一下,“這本官哪知道,楊將軍給本官什麽,本官就交給難者家屬什麽,霄大人如有疑問,大可去問楊將軍。”
反正楊將軍是柳相的人,霄稷敢真的去問嗎?
“是嗎?”霄稷扯了一抹不屑的嘴角弧度,落井下石道:“你是翰縣的父母官,當年連家是在你管轄的翰縣交接,何大人交接時戶簿上必然寫了連浩是先鋒,為何楊將軍給你士兵服時,你卻未提醒楊將軍?”
“這個……”何旭發現把鍋甩給楊將軍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保不其楊將軍也要被霄家跑到皇上那參上一本,要是他連累楊將軍一個治軍不嚴的罪名,那柳相還不大發雷霆?到時別說升官發財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想到這,何旭清咳了幾聲掩飾不安,說道:“楊將軍應該是給了本官先鋒的衣服的,可能那年死的人太多,本官讓下人去辦時,下人糊塗發錯了衣服吧?陳師爺,是不是你把衣服弄錯了?”
陳師爺苦著一張臉,哪是他弄錯,本就是何大人去收接翰縣戶籍戰死的屍體時,何大人在楊將軍那裏喝醉了,第二日自己一個人暈呼呼的回來了,那些戰死的屍體是一具也沒運回來,後來那些死難家屬問大人討要家人的屍體,大人這才記起,怕民憤難壓,就謊說很多屍體七零八碎,楊將軍那邊還在核對身份,把他們打發了回去。
後來死難家屬又來縣衙鬧了幾回,何大人煩不甚煩,就找了幾套兵服給了他們,再後來翰縣大旱,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紛紛逃難,這事也就過去了。
何大人想扳倒霄家,事先也不做好功課,讓他來背這個黑鍋,他命怎麽這麽苦啊?
“是,大人!可能是小人弄錯了。”陳師爺心不甘情不願的認錯道。
“你怎麽如此胡塗!”何大人指著陳師爺,假裝氣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拂袖而去。
陳師爺目送著何大人離開,心裏一肚子委屈,吩咐衙差善後,自己也跑了。
忍著極不舒服的身體給何大人倒了杯水,討好道:“大人您喝口水,消消氣。”
“我……”何大人抓起茶杯,要不念及了陳師爺的好,他真想把杯子扔到陳師爺的臉上。
“你呀,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拿連浩的好處弄死萬寶芳做什麽,連浩充軍逃匿,這事本就可以大做文章,拉霄家下馬,你也看到了,那霄稷有多在乎那連家的小娘們,大人我好不容易用她把霄稷引來,就等著霄稷出錯,釘死霄稷徇私枉法拖累他父親霄恒,你到好,把萬寶芳一弄死,現在誰來指控連浩不是連年?”
何旭氣的在房裏來來回回踱著步子,“那墳,估計早就讓連浩設計好了,這證據算是白費了,要是萬寶芳在,就憑她和連年生活了五年,就算沒有連年的墳墓作證據,萬寶芳也能從細枝末葉中指控連浩,一旦指控為實,大人我就能整跨霄家平步青雲,你也能跟著沾光,這下好了,人一死,霄稷反倒拿捏了我的把柄,我要是讓霄稷參一本,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陳師爺被何大人訓的大氣也不敢出,自知有錯,垂著頭弱弱的說了一句:“我當時讓那個連浩灌醉了,就沒想那麽多!”
“你平時不是挺精明的嗎?”陳師爺不為自己辯解還好,一辯解,何旭氣的踹了他一腳,“說,他給你多少銀子了?讓你犯這種低級錯誤。”
陳師爺不敢報全數,隻伸了三個手指頭。
“真讓你給氣死!三十兩銀子就讓你害死原告,你真行啊你。”何旭拍著桌子,怒不可遏:“把那三十兩銀子交出來。”
陳師爺委屈巴巴的從身上掏出銀子,真是太倒黴了,在花船找春花秋月快活,竟不想那倆****上次把他待候還舒舒服服的,再找她們時竟不肯了,打了她們幾下,人就倒地死了,害他賠了媽媽二十兩銀子,現在又要讓他充公三十兩,真心痛啊。
“大人,小的聽牢裏的獄卒說,萬寶芳臨死前喊了聲什麽:年子,我來陪你了這句話,不知道能不能控告連浩不是連年一事?”陳師爺看著桌上的銀子道。
“你說什麽?”何旭倏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