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四這個數字,”蕭寧的聲音略顯沙啞,“隻有四個凶手,是隻差一個命案時才會被發現的,如果是五個、六個,就可以在他們計劃過半時推算出凶手的總人數,但是四個,我隻能在第三個案件被發現的時候,才可以得到答案。”
咽了口唾沫,李珂突然頓住,呼吸急促起來,他激動地抓搔著滿頭亂發,“我知道了,凶手有四個人,他們想要殺死的對象也有四個人,第三個案件被發現後,警察很可能控製住前麵的嫌疑人,或者隻是作為保護對象,總之,這樣一來,他們就沒辦法進行最後一個謀殺了。
為免這種不公平的事情發生,他們能采取的唯一措施,就是讓第一位死者成為第四個被發現的死者。可是——”猛地抬起頭來,李珂定定地望著蕭寧,臉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隻是這樣,不是太容易被發現了嗎?”
“並不,”蕭寧的視線落在運行的電腦上,深邃的瞳孔中湧現複雜的神色,“凶手們之所以選擇四人的方式,是做好了“即使被發現,也無法製止”的打算,說明他們從一開始就已經猜到,我們或者別人會猜到真相。”
“嗯?”李珂又開始茫然起來,喉結上下滾動。
蕭寧不耐煩地白了李珂一眼,嫌棄的神情在此刻竟意外地讓李珂感到安心,“晃一晃你的腦袋。”
李珂依言照做,丈二摸不著頭腦。
“有沒有聽到水流的聲音?”
惡劣的話語從那形狀好看的嘴唇中流瀉出來,李珂沒忍住噗嗤一笑,這樣就好,這才是蕭寧。
“隻是猜到真相,是沒有辦法定罪的,除非找到直接證據,也就是說,他們堅信自己的聯係方式不會被別人破解。”再次將視線投向電腦,蕭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
他,指的是那個幕後黑手嗎?李珂心頭一時沉重起來。
夜晚還是不可避免地到來了,有時候蕭寧不由思考起夢境的機製。
首先,他絕對不是在案發時夢到死者的,更像是“被警察發現”的前一晚,其次,在最初的時候,夢境與現實之間的聯係並不模糊,不管多麽真實,夢境就是夢境,可如今,隔在夢境和現實之間的那道屏障似乎正在一點點消失。
深綠色的河麵上隱約可見白色的漂浮物,冬日的上弦月發出淡淡的蒼白色銀輝,鼻腔裏湧入汙濁的空氣,腦海中陡然閃現一個念頭,可蕭寧卻不願向那個方向去想。
他已經站在這個橋邊許久了,時間像是失去了法則,天空中日升月落,無數風雲更迭,雙腿仿佛灌了鉛,挪動不得分毫。
這是夢境,他再清楚不過。可是,對於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夢境,他一概不知。
周遭的景色似乎是一個異常寬敞的院落,磚紅色的牆壁,純白色的屋頂,白鴿不時飛過,飄揚的不知名旗幟,一切都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唯獨,唯獨鼻間縈繞的那股氣味,摻雜在空氣混濁的灰塵中,讓他情不自禁想要逃離。
腐臭的氣息,但又夾雜了一種讓人難以啟齒的味道。即便是聞到過無數屍臭的蕭寧,也第一次感到了發自骨髓的難以忍受。
眼前驟然一變,上弦月變成了彎月,被月輝照耀的昴星團發出慘淡的光芒,蕭寧瞳孔微微收緊,時間經過莫名其妙的流逝,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他睡著的時候。
腳步終於可以移動,蕭寧輕而易舉地邁動雙腿,向著背後那棟紅牆白瓦的建築走去。
此刻說是紅牆白瓦,或許有些不合適,在歲月的風吹雨打下,這棟建築早已失去了本來麵貌,裂縫叢生的牆壁上長滿了青黑色的苔蘚,黑乎乎的屋頂上落滿了陳年的鴿子糞便。
推開滿是塵埃的大門,巨大的衝擊畫麵赫然映入眼底,顫抖的左手停在門把手上,恐懼催化腦細胞產生一種名為興奮的情緒。
那是一具腐爛已久的屍體,被一根粗製濫造的麻繩高高地懸掛在腐朽的房梁上,白發蒼蒼的男人麵部扭曲異常,雙目血淋淋地凸出來,青灰色的舌頭一直吊到下巴。
張宇的工作應該會很繁重吧。想到這裏,蕭寧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壞心眼的笑意。
屍體已經完全腐爛了,這正符合他的推斷,即便是寒冷的天氣,也不能阻止黴菌的繁衍,地上的血液已經氧化變質,呈現出板結的深黑色。令人意外的是,在一片深黑色的痕跡中央,有一圈渾濁而泛白的東西。
是那個吧?蕭寧皺了皺眉,胃袋翻滾,一陣惡心。
忽然,腐朽的房梁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聲響,扭曲的軀體搖搖晃晃移動起來,那個如爛蘋果一般的腦袋,不知何時竟抬了起來,而那雙充滿怨毒和血液的眼珠子,不偏不倚地望向蕭寧。
呼。再次睜開雙眼,蕭寧下意識大口大口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蒼白而消瘦的手指不自覺收緊,在玄色的被單上攥出一道道痕跡。
太惡心了,那些犯人,就沒有一點美感嗎?
咚咚咚,敲門聲亦如約傳來,蕭寧懶懶地喊了句:“進來吧,你不是有鑰匙嗎?”
“哈?”清亮的喉嚨許是長期受到香煙的影響,恰到好處的沙啞讓男人的聲音既有少年的稚氣,又多了一分成熟,“誰有鑰匙?”
這是?蕭寧一愣,連忙從床上下來,快步衝到洗手間裏,匆忙地洗了把臉,這才打開門,不悅地厲聲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家的?為什麽到這兒?”
看到蕭寧左手攥著把手,長腿橫伸,一副不肯讓自己進去的樣子,尹澤泰自來熟地一笑,一把攬住蕭寧的肩膀,“別那麽冷淡嘛。”
“有話快說,沒事就走吧。”蕭寧絲毫不為所動。
輪廓分明的黝黑麵孔刹那間肅穆起來,一雙形狀極其好看的清澈眼眸定定地望著蕭寧。
“我幫你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