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節哀......”深吸一口氣,錢昊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準備問話。
纖細修長的左手擋在錢昊身前,蕭寧一臉自信地抬眸示意。
“你好,請問您的丈夫是在什麽時候消失的?”滿不在乎的語氣,視線輕佻地掃視著偌大的房間,蕭寧的這副模樣讓錢昊一陣火大。
幸而孟雅靜沉浸在悲痛中,似乎並未注意蕭寧的不靠譜,她雙手絞在一起,緊緊咬住嘴唇,回想了好大一會兒,她才發出哽咽的聲音:“具體時間我並不知道,昨晚七點左右,我就前往片場,今天早上才回來,回來的路上,就從你們那裏得到了他死亡的消息。”
“是嗎?”聲音的來源換了個位置,即使是孟雅靜,也忍不住抬頭看去。
蕭寧吊兒郎當地站在兩米高的婚紗照前,扭頭笑嘻嘻地道:“你的丈夫很好看。”
“啊?”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淡淡的驚呼,孟雅靜愣神道:“謝謝,畢竟他也是電視工作者。”
“哎?”蕭寧故作訝異地發出驚歎聲,撓撓頭道:“我怎麽毫無印象?”
“蕭寧,坐下。”李珂皺著眉頭,低聲提醒,接著扭頭對孟雅靜歉疚地道:“對不起,他的性格就是這樣。”
溫和地搖搖頭,孟雅靜螓首微垂,似乎回想起往日的美好記憶,憂傷地道:“這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他的工作才剛剛起步......”
孟雅靜尚未說完,蕭寧又是一副驚訝樣子,直接打斷道:“騙人吧?剛剛起步怎麽能買這麽大的房子?還有這張照片,”他指了指牆角的單人照,上麵是西裝筆挺的蘇誌軒,“這是在某個大型節目吧?剛出道就有這麽好的資源嗎?”
“蕭寧!”這次開口的是錢昊。
“是我,”又深呼一口氣,孟雅靜的好脾氣讓錢昊越發感到歉疚,她仰頭露出一抹愴然的笑意,“其實這早就眾人皆知了,我本就比他大幾歲,事業也已經穩定下來,人們都說他是攀上了我的高枝,可是我知道,他其實很有才能。”
說到這裏,孟雅靜實在承受不住,捂著憔悴的臉龐放聲痛哭起來。
再次坐到沙發上,蕭寧絲毫沒有悔改愧疚的模樣,繼續質問道:“那麽請問,蘇誌軒先生有什麽交惡的人嗎?”
“交惡?”不解地重複了一句,孟雅靜瞳孔一縮,慌亂地抬起頭,嘴唇微微顫動。
雙肩微微顫動,孟雅靜又低下頭,旋即隱忍的啜泣聲響徹整個空曠的房間,讓聞者生悲。
“沒有,他一直是個溫柔的人,”嘴角勾起慘淡的笑意,孟雅靜的手指不停地撫過烏黑的發絲,“他對每個人都很好,為什麽?為什麽?”
“哦,”故意拖著長腔的聲音讓人心頭不適,蕭寧又笑笑,道:“那請問蘇誌軒先生有自殺傾向嗎?”
“這個?”似乎想起了什麽,孟雅靜猛然抬起頭來,快步跑到臥室,雜亂的翻找聲不絕於耳,好大一會兒,她又匆匆跑回來,手裏拿著幾個藥瓶。
“這是我前不久發現的,他好像一直在吃這些藥,我去網上查了,好像是治療抑鬱症的藥物。”痛苦地抓搔著一頭亂發,孟雅靜自責地說道:“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的,他一個人承受了太多,或許,我也給了他無形的壓力吧?”
“不是無形哦,”隨手拿起一個藥瓶,蕭寧隨意地掂了掂,看都沒看道:“他依靠你獲得了那麽多,怎麽是無形?”
“蕭寧!”錢昊噌的一下起身,怒聲道:“你再這樣就回去吧。”
蕭寧宛若未聞,一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凝視著孟雅靜,意味深長地道:“另外,很遺憾,您的丈夫並不是自殺的,所謂自殺傾向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怎麽回事?”孟雅靜不由自主叫出聲來,身體無意識地晃了晃,艱澀地問道:“難不成我丈夫是被人殺死的?”
“嗯,”蕭寧沒有半點想要隱瞞的意思,“雖然被火車碾過,但是蘇先生的胸口早就有一個致命的傷口。”
“會不會是火車輪子上有什麽東西?”孟雅靜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比如輻條一類的物件先插入了胸口,然後再整輛車碾過?”
“這個嘛?”蕭寧雙手合十,用兩根食指摩挲著嘴唇,忽然笑道:“我們畢竟也不是凶手,怎麽可能知道呢?孟小姐果然非尋常人可比,剛剛那番言論,似乎站在了凶手的角度呢。”
雙肩顫抖的幅度大了幾分,孟雅靜的眼中反倒出現一抹毅然,收起悲傷的神色,她冷冷道:“您這是什麽話?夠了,我累了。”瞥了一眼大門,她又道:“請你們一定要找到凶手,慰藉我丈夫在天之靈。”
“我們會找到的,”蕭寧麵無表情,“做的越多,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可惜的是,有些齒輪一旦轉動,就算想終止也沒有辦法了。”
說完,蕭寧起身伸了個懶腰,對李珂露出一抹沒心沒肺的笑,“我餓了,去吃牛排。”
修長的雙腿邁到玄關,蕭寧忽地轉過頭來,狀似不經意地道:“說起來孟小姐還真是專業,即便是演那種無腦的清宮劇,也翻找那麽多資料。另外,脖子上的傷口化得也很真實呢。”
看著說完話便自顧自走出別墅的蕭寧,李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快步跟了過去。
“什麽齒輪?為什麽無法終止?”
“社會的齒輪,唔,或許應該叫做禮尚往來?”
聽著門外沒頭沒腦的對話,錢昊窩火不已,起身鞠了個躬,他沉聲道:“實在對不起,請您節哀順變,如果有凶手的線索請一定聯係我們。”
最後一個警察消失在高級住宅區,孟雅靜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冰涼的身體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脊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
滴噔。
像是一枚硬幣在腦袋中墜落,孟雅靜臉色一凜,快步走到臥室,打開電腦,卻又很快合上。
冰冷的溫度從身體最深處襲來,白皙柔嫩的脖頸似乎又被緊緊攢住,關上窗簾,孟雅靜沉默地平躺在床上。
那個古怪的警察說的沒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無法終止,他們已經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