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檢驗結果的端煜麟既震驚又震怒,他不願相信後宮有人如此膽大妄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這種肮髒的把戲?而且還企圖禍害他的子嗣!
“你們怎能證明這香爐內的手腳,是皇貴妃所為?”漪瀾殿的那批家具、擺設是他親自下令更換的,東西也都是按照正常流程從司設房製造出來的。這其中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皇上可還記得竹美人?”衛楠強忍著心髒的不適,跪著答話:“她生前與臣妾同住在翡翠閣。皇上麵前的香爐,便是順景九年慕竹封采女之時,皇貴妃命司設房特意為其打造的‘賀禮’。”
“封存了麝香的賀禮?簡直就是‘催命符’!這是因為這個,竹美人和譚美人才終身不孕!也是因為這個,害得臣妾滑胎小產!”陸晼貞激動地控訴著,因為她本身也為其所害,最能感同身受。
鳳舞拿起香爐仔細看了看它的樣式,的確是陳年舊款。她提議道:“這尚宮局各司進出的物件,都是有記載的。不妨找胡尚宮和鍾司設來對一下記檔?”當年胡枕霞還是司設,而鍾澄璧隻是掌設,她倆也算師徒關係。想到這裏,鳳舞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她不禁懷疑,徐螢的手,真的會伸得這麽長?
“去!把尚宮和司設都給朕找來!順便把皇貴妃也請過來!”端煜麟也覺察出事態嚴重了,要把被告徐螢一同叫來對質。他指了指陸、衛二人:“你們,繼續說!”
“臣妾懷疑皇貴妃收買了尚宮局內部的人,對漪瀾殿的陳設動了手腳。這批香鼎、香爐是在臣妾遷宮之前就送到了漪瀾殿,實際上是針對豫嬪的!皇貴妃不想豫嬪懷上皇上的子嗣!隻是臣妾不幸,湊巧也被皇貴妃的陰謀給害了!”提及傷心處,陸晼貞不禁為枉死的孩兒落淚。
“哪裏就有這樣的巧合?皇貴妃那樣狠毒的心思,必是早已謀劃好誘你入套的!”豆大的汗珠從衛楠額頭上滴落,她嘴唇泛白、雙股顫抖,明顯快要支撐不住了。
好在鳳舞及時發現了衛楠的異常:“衛美人不舒服?是心悸病又發作了?快來人,扶衛美人坐下!”
蒹葭和菱巧七手八腳地將衛楠拖到椅子上,菱巧連忙掏出救心丸給主子服下。衛楠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了過來。
端煜麟許久未見衛楠,竟不知道她已經病成這副模樣!他的關心中略帶愧疚:“衛美人得了什麽病?怎麽都沒人告訴朕?”
“皇上國事繁忙,臣妾不敢因為小事叨擾。”衛楠明理、識大體,跟她的姑姑一樣的品行。
“這事兒要怪臣妾,是臣妾疏忽了。”鳳舞覺得是時候幫她們一把了,她將衛楠病重的原因道出:“原本衛美人也隻是患了普通的心悸病,雖無法痊愈,但也不至於危及性命。但是月前,她不知怎的,在言語上觸怒了皇貴妃。被皇貴妃一腳踹在心窩子上了!”
鳳舞表現出心痛不已的神情:“皇貴妃也是,下腳沒個輕重。這一腳啊,算是絕了衛美人的活路……臣妾日日都送藥材為衛美人醫治,可是太醫還是無力回天,說……衛美人隻剩下不到半年的壽命了!唉!”她長歎一聲,包含了多少無奈和唏噓。
端煜麟聞言握緊了手中的酒杯,白玉扳指甚至在杯身磨出了劃痕。可見皇帝是又恨又怒。
“皇後所言可是真的?”端煜麟目光凜冽地盯著衛楠。衛楠費力地點了點頭,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皇上還不信臣妾麽?”鳳舞覺得好笑,她索性再告訴他一個事實:“想必皇上也聽說了吧?臣妾罰慕梅在宸棲宮門口掌嘴的事。”端煜麟嗯了一聲,鳳舞解釋道:“原因就是皇貴妃先挑釁衛美人,衛美人不堪受辱才反駁了一句,然後就被她踢傷了心脈……臣妾是給皇貴妃留了麵子,沒直接懲罰她。”
“咳咳……”端煜麟剛喝進去一口茶,就被鳳舞的話氣得嗆到了。鳳舞一邊心裏笑他活該,一邊替他拍著後背:“皇上您慢點!”
“朕沒事!你,還有什麽要說的?”衛楠說不動了,端煜麟就指著那個能說的讓她說。
陸晼貞再次重重磕了三個頭:“下麵臣妾要說的,雖然沒有真憑實據,可句句都是真話!臣妾先行發誓,若有一句虛言,願受萬箭穿心之苦!”她舉著三根手指賭誓。
“貞嬪你這又是何苦呢?”鳳舞搖了搖頭,心裏卻激動不已。待會兒徐螢她們來了,又有一場好戲看了!
陸晼貞豁出去了,她要把徐螢幹的那些壞事,統統抖落出來:“順景十一年,南巡回歸的途中,禦駕遭到前朝逆賊的突襲。當時臣妾胸前中了一箭,昏迷了數月才撿回性命。這些皇上可都還記得?”
“當然。朕終身難忘!”他被秦殤劫持;他的隨從、嬪禦被逆賊追得四處逃竄……奇恥大辱,他怎麽會忘?
“皇後娘娘一定記得最清楚,臣妾是被從誰的馬車上救下來的?”陸晼貞引導鳳舞回憶當時的場麵。
鳳舞仔細想了想道:“好像是皇貴妃的馬車?慌亂中,你逃去了皇貴妃的車廂裏!”她記起來了。
“不錯!臣妾當時太害怕了,流矢射穿了臣妾的車駕。臣妾見皇貴妃的車駕甚為堅固,便請求避難。可結果是……一支暗箭從窗*了進來,皇貴妃竟拽過臣妾替她擋下了!”陸晼貞難過地閉了閉眼睛,淚水從她的眼角緩緩流淌下來。
“陸晼貞,你少血口噴人了!”徐螢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對著帝後草草行了禮,便直奔陸晼貞而去。
徐螢剛抬起手欲打,就被鳳舞喝止了:“皇貴妃,退下!皇上麵前,豈容你撒野?”
徐螢悻悻地收了手,眯起眼睛陰毒地斜了陸晼貞一眼。轉臉便擺出一副無辜受冤的表情,撲到皇帝身邊辯白:“皇上不要聽信賤人讒言,她們都是想陷害臣妾啊!”
就在方達去尚宮局宣胡枕霞和鍾澄璧的時候,胡枕霞就覺出事情不對,連忙派小宮女給徐螢通風報信。徐螢來之前也已經想好對策——她打定主意,無論陸晼貞說什麽,都咬死不認。那些所謂的證據也未必能直接證明自己有罪,必要時她會選擇犧牲胡枕霞或鍾澄璧其中一人!
“皇貴妃,注意你的言辭,別一口一個‘賤人’的!她們畢竟也是天子嬪禦,你用這樣侮辱性的字眼形容她們,把皇上當成什麽了?”鳳舞看熱鬧不怕事大,她最討厭徐螢的假模假式。
“臣妾失言、失言了。”徐螢怯怯地看了看皇上的反應,好在端煜麟沒計較。
“皇貴妃口口聲聲稱自己冤枉,那你能拿出有力的證據反駁她們嗎?”端煜麟冷冷地發話。
“這……這都是她們憑空捏造出來的,臣妾哪來的什麽證據?”徐螢有些慌亂地否認。
“是嗎?南巡返途中的事兒,貞嬪的確是口說無憑;但是你敢否認衛美人的傷病,是拜你所賜嗎?!”端煜麟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徐螢渾身一哆嗦。
“是!是!臣妾認!衛美人出言不遜,臣妾氣昏了頭才會出腳傷人。可是臣妾也不想的,臣妾並不知道衛美人患了心悸病!臣妾若是知道,絕對不會那麽做的!”她做出後悔莫及的樣子,轉頭向衛楠道歉:“衛美人,上次的事,算本宮不對。可是,你不能因為記恨本宮,就聯合起貞嬪來誣陷本宮啊!”
衛楠沒見過如徐螢這般無恥之人,氣得呼哧呼哧直喘,卻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啊!臣妾也想到皇貴妃不會認了。那麽,太後壽宴上那碗有毒的杏仁乳酪,你怎麽解釋?”陸晼貞咄咄逼人。
“那、那個與本宮何幹?分明是宮女玖兒下的毒,況且毒死的是周貴人姐妹倆,跟你又有什麽關係?”把戲被看穿,徐螢多少有些心虛。
“嗬,是啊!玖兒死了,你大可把罪責都推在她的身上。可是我的侍女情淺卻聽到了‘有趣’的內幕呢!”陸晼貞對情淺點了點頭。
情淺跪到最麵前,將那天她的所聞所見、以及是如何調換了作為標記的銀丹草等一係列“駭人聽聞”的事件,清清楚楚地轉述給帝後。
端煜麟沒有說話,但是鳳舞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定睛一看,端煜麟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那隻青花瓷酒杯上,出現了一條明顯的裂痕。他竟然把酒杯捏碎了!皇帝是真的動怒了!
“是臣妾僥幸逃過了一劫,卻害得周貴人姐妹做了替死鬼!臣妾心中一直很愧疚,今天終於說出口了,也算了了一樁心願。”陸晼貞泣不成聲:“後來得上蒼垂憐,讓臣妾懷上皇上的孩子,可是……可是皇貴妃這個惡毒的女人,她設計誘使臣妾主動要求搬到漪瀾殿。因為她早就知道,一旦臣妾住進了漪瀾殿,必定龍胎不保!那些香爐不光要絕豫嬪的孕,更是要害臣妾的命啊!”
“你別胡說!你這個……”徐螢也急了,恰巧這個時候,胡枕霞和鍾澄璧被帶到了。
徐螢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不確定,接下來的對質,對她來說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