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午飯還未來得及收拾,隔壁的王嬸便過來叫沐氏幫忙。她家大郎媳婦馬上就要生產,需要采買各種需要的物什,叫上沐氏參謀參謀,也能搭把手。
沐氏交代了柳邕一番,便隨著王嬸出了門。
柳邕不大情願的將碗筷送到水井邊,看了看盆子裏洗碗用的絲瓜瓤有些不成樣子,便丟到一邊,到廚屋裏又拿出了一個,沾了些皂角刷了起來。
還沒刷完,柳邕便聽到門口傳來一陣不大的扒門聲,抬頭一看,卻是母親未將大門關緊,露出一條一紮多寬的門縫。從門縫裏往外看,隻見黃狗趴在自家大門口,一隻爪子扒著大門,不停地吐著舌頭。
柳邕將碗筷放下,走到門口,將大門打開。
“你就不怕我娘拎著掃帚打你嗎?”
柳邕看著瘸了腿的黃狗,也不管它是否能聽懂,瞥了一眼旁邊院牆上立著的掃帚問道。
瘸腿的黃狗似乎聽懂了,扭頭看了眼沐氏離開的方向,搖了搖尾巴。
柳邕將腦袋伸出門外,看了下瘸腿黃狗看向的地方,愣了愣,小聲的嘀咕道:
“這狗還成精了......”
“你是沒吃飽嗎?我給你再拿個饅頭。不過你可不能進院子,要是萬一讓我娘發現院子裏有狗毛的話,我就倒黴了。”
柳邕俯下身摸了摸黃狗的腦袋,對它說道。然後轉身準備回廚屋再翻出些吃的拿出來。
“汪嗚!”
瘸腿的黃狗見柳邕轉身要走,便輕輕咬住柳邕的褲腿,輕聲的叫著。
“你咬我褲腿幹啥?我去給你拿吃的了。”
柳邕往前走了半步,發現黃狗還是不放,便扭過身子問道。
瘸腿的黃狗咬著柳邕的褲腿往門外拽了拽,發現自己並拽不動柳邕,便鬆了口,叫了兩聲,往巷子的一頭跑去。跑了兩步發現柳邕並沒有跟上來,便轉過身跑了回去,衝柳邕又叫了兩聲,咬著柳邕的褲腿繼續往外拽。
“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你走?”
柳邕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黃狗,驚訝往外邁了兩步,問道。
瘸腿的黃狗見柳邕往外走了,便鬆開嘴,往巷子的一端跑去,跑沒兩步便停下來看一眼柳邕跟上沒有。
柳邕一臉驚訝,他把門鎖好,跟在瘸了一條後腿,一瘸一拐但速度仍是很快的黃狗後麵。
瘸腿黃狗帶著柳邕左拐右拐,不一會便過了麥積巷,朝通禦街走去。
“你...你帶我來私塾幹啥?今天可不上學啊!”
柳邕跟在瘸腿的黃狗後麵,跑的一身大汗,氣喘籲籲的在路邊停下來腳步,右手拽著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有些抱怨又有些好奇的說道。
“汪汪!”
瘸腿的黃狗見柳邕停下,也停了下來,衝著柳邕叫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咱們跑慢點行不?”
柳邕深吸了兩口氣,弱弱的說著,然後跟在又跑起來的黃狗身後小跑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沒瘸的時候能跑多快......”
柳邕跟在黃狗身後跑了有小半個時辰,在東京城裏的大街小巷繞了半天,從城南的朱雀門外跑到能看見外城城牆的地方。
“你這是帶我到了哪啊?”
柳邕見黃狗停下,便在一旁找了個石墩子一屁股坐下,粗喘著氣問道。
黃狗輕聲的叫了一聲,然後往一邊看去。
這時,柳邕才打量起周邊的環境。這是一個背街的小巷子,並不長,周圍都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巷子內亂騰騰的,房屋也都是殘破不堪,有大火燒過的痕跡,蛛網和灰塵遍布,十分破敗,周圍住的人應該不多。不遠處能看見東京城的外城城牆,往東南看去,有一群高聳著的建築,如同一個個放大的饅頭一般扣在地上,上麵立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廣濟”二字。
“乖乖的,你帶我來廣濟倉旁邊幹啥?我爹說這邊可是亂的很啊。”
柳邕看著黃狗疑問的說道。
廣濟倉在東京外城的東南角,臨著汴河,不遠處便是東水門。這附近碼頭上有很多靠力氣吃飯的“力夫”,又因為在東京的一角遠離城中,房租和生活費用較低,很多落魄的書生以及初到東京的鄉下人喜歡在這裏落腳。
不過前些年官家剛登基的時候,據說這邊發生了一場上百條人命的大案,凶手為了躲避追捕消滅痕跡,放了一場大火,燒了廣濟倉附近的三四個廂坊,一連燒了三天才完全熄滅了下來。廣濟倉也未能幸免,裏麵存放的數十萬石糧食被燒毀了大半,官家震怒,著令開封府限期三個月查清案情,捉拿真凶。可一直到了今天,年號都換了第三個了,案情仍毫無頭緒,真凶仍不知所蹤。
自從建中靖國元年的那場大火之後,這一帶就更加破敗了,很多住戶搬到了其他地方,所以在東京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就出現了這麽一片蕭瑟的景象。
不過,因為這邊過過大火,久久沒能重建,東京城各個衙門的衙役們見這邊沒有什麽油水,便不大愛往這邊去,倒是成了盜匪和乞丐們的樂園。打架傷人的事情時有發生。
黃狗扭頭看了一眼,不再出聲,在四周聞了聞,然後一溜煙的往一個院牆都塌了半邊的院子裏跑去。
“哎,等等我。”
柳邕連忙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院子裏有十多間房,但每一間都不大,院子則隻有柳邕家院子的三分之二大小,是一個典型的出租給外來人住的小院子。
屋子牆麵熏黑,瓦片殘缺不全,地上雜草叢生,黑灰和塵灰混合在一起,沒多遠便橫躺著一根焦黑的長木,好像是哪間屋子的屋梁掉了下來。
“這房子不會突然塌了吧。”
柳邕看著地上的屋梁,心裏一陣發滲,頓時往後退了兩步,生怕眼前的“危房”突然塌了下來,砸住自己。
“撲咚――”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頓時嚇了柳邕一跳。
柳邕連忙轉過身來,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斷早已殘破的院牆突然塌了下來。
柳邕摸了摸胸口,平緩了一下被嚇了個半死的小心髒,更加不敢靠近屋子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