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就這樣閉著眼睛向前行走著,強大的神識如潮水般不斷蔓延,卻依舊無法尋見達布天衣的身影。
生死界的確是一個詭異而又奇妙的地方,天地造化之力果真是玄奧無比,竟能生出這種地方。
從地圖上看,這片生死界隻不過千裏方圓,若是以水榭狂奔的速度,一天一夜也可以行至邊界。即便以他如今這等閉目前行的速度,頂多兩天便可以走出生死界。
可是水榭已經走了十天,整整十天,他依舊在這片濃鬱的黑霧中轉悠,不僅沒有走出生死界,甚至連達布天衣和雪神雕也沒有找到。
這十天來,水榭憑借著強大的神識,隱隱感知到,生死界地形應該類似一個廣袤的山區,隻是這個山區終年籠罩在黑霧之下,寸草不生,更遑論樹木,有的隻是大大小小的石塊,經曆千年,卻依舊靜靜立著。
行了十天,水榭甚至連一丁點生命氣息都沒感覺到。整片生死界猶如一個死氣沉沉的巨型陵墓,隻有水榭一個人的腳步聲在沙沙回響,這個世界安靜之極,詭異之極。
沒有風,沒有雨,沒有陽光,隻有黑霧。饒是以水榭在西疆中苦修十餘年的堅韌心性,此刻也覺得有些無法忍耐了。無邊無際的黑霧,這種盲人一般的感覺讓他煩躁之極。
雖然玄火戒指中還有袁七袁八,但這兩個家夥也不知怎麽回事,現在正如老僧入定一般在玄火世界中端端坐著,水榭還想喚這兩個活寶出來聊聊天呢,沒想到這兩個家夥根本沒有反應。
對於這種黑霧,水榭也有用玄火內力試著煆燒過,可以根本沒有無法讓其消散,與一般的水霧大不相同,沒有濕漉漉的感覺,十天來,水榭的衣衫還是十分幹燥。
“若是達布天衣在身邊就好了,至少還能說說話。”這十天來,水榭忍受著無邊無際的孤寂,腦海中浮現的最多的便是那個白衣勝雪的窈窕身影,身邊卻沒有找到關於她的半點消息。
水榭當時被那恐怖的火紅光掌拍得七葷八素,連著昏迷了好幾天,就連強大的麟火都受了斷腿之傷,達布天衣那嬌弱的身軀難道能禁得起這一掌麽?
水榭搖了搖頭,將這個噩耗一般的想法從腦海中揮去。雖然達布天衣是自己母親的小師妹,但其接近自己,其中還是利益的成分居多,但饒是如此,是個男人也不忍心這樣一個美到極致的妙人兒從自己眼前消逝,水榭自然也是如此。
陽光透不進來,風吹不進來,外邊的世界,距離水榭是那麽遙遠。一入黑霧,陰陽兩隔。怪不得許多人一旦進入生死界便再也出不去,這裏麵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補充的食物和水源!幸虧水榭身上有個儲物空間,否則真的會折在此地了!
這樣走下去,何時是個頭?生死界雖然被傳說成“一旦入之,十死無生”,但水榭明白,生死界一定是有著某種玄奧,才導致自己暫時行不出去。
蒙羅鐵甲營的呼耶,不也是獨自進入生死界曆練,最後成功走出麽?並且水榭還記得,呼耶還從生死界中獲得了一個可以抵禦一切攻擊的神奇罩子,說明這塊陰森難言的地方依舊是會給人帶來某種際遇的,隻是看個人的運氣了。
當初真是自己太托大,竟然選擇在生死界旁誘殺對手,以為憑借著手中幾大寶物便可以取得完勝,隻是沒想到,蒙羅一品堂竟然一下子來了幾個武聖,自己和麟火根本無法抵擋。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這片黑暗的世界中,水榭心裏的懊喪一點點地滋長。
“若是真的走不出去會怎樣?”水榭搖了搖頭,苦笑一下,將這個讓人沮喪的想法從腦海中揮去。
玄火戒指中所儲存的蒙羅軍糧實在太多,足夠水榭一人消耗個幾十年的,既然生存方麵不成問題,那麽當務之急便是找到失散多日的達布天衣了。
…………
又過了二十天,水榭依然在生死界中繞來繞去,卻依舊沒有發現達布天衣的身影,也沒有發現任何有生命氣息的生物。沒有一絲聲響的世界中,隻有一個堅毅而寂寥的身影。
而且水榭發現,自己所行走的地勢越來越高,雖然坡度不陡,卻呈不斷上升之勢,就好似在攀登一座山。隻是,這山脈著實太廣袤了點。
突然,水榭猛地停下腳步,緊閉許久的雙目陡然睜開,一陣異常耀眼的精光從其雙眸中爆發出來!
“有生命氣息!莫非是達布天衣!”
幾股若有若無的生命氣息忽然在水榭的神識海中出現,雖然還無法判斷出對方的模樣與身形,水榭當下卻毫不猶豫,運足內力,身形大展,連番越過腳下亂石,向著山脈之上發足狂奔。
那遠方的生命氣息顯得非常淩亂,而且在逐漸遠去,讓水榭感到很難捕捉,他也隻能憑借強大的神念來判斷大致方向,在蒙羅生死界中獨行一個月,讓水榭的身心都遭受了極大的考驗,如今在這死氣沉沉有如墳地一般的山脈中,好不容易遇到了同類,以他的性子,又怎麽能放過這個機會?
遠方的氣息也在迅速遠去,閉著眼睛追了整整兩個時辰,水榭依舊感到對方在迅速向山脈高處前行,速度終於出現了減緩的苗頭。水榭長長舒了一口氣,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世界追了這麽久,陽龍內力補充緩慢,即便以他身懷陽龍在天,此刻也有些氣喘籲籲了。
那隱約的生命氣息究竟是人是獸?為何要迅速遠離這個地方?看起來實力不低啊!水榭心下狐疑,但是腳步卻絲毫沒有放緩的跡象。
坡度還在不斷增加,水榭憑著自身超乎尋常的感知,隱約覺察到現在離開地表應該有上百裏路了,蒙羅境內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高的山了?
不過一聯想到這裏是生死界,水榭頓時釋然了,這麽個神奇而又詭異的地方,無論出現了多少奇怪的事情,他現在都不會太過於動容的。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水榭突然感到遠方的那幾股淩亂的氣息漸漸停了下來,但氣息的波動還是很厲害,好像都在大口喘氣。連續狂奔了這麽久,這些人想必也已經十分疲憊了吧!
水榭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從奔跑的速度上看,這些人武功修為和自己不相上下,卻好像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莫非對方的神識修為非常低下?抑或是在等著自己上前?
水榭心中存了一分小心,腳步頓時放緩了下來,身子像貓兒一樣,腳踏在岩石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甚至連呼吸也盡量閉了起來,緩緩向著那幾個神秘人物接近。
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水榭匍匐在地,輕手輕腳地逐漸接近,耳邊忽然傳來了幾人的低語聲。
“楚天曦,已經事到如今了,你還不願意將你手中的東西交出來麽?”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聲音中帶著不忿與不甘。
水榭的神識此刻已經如潮水般鋪開,而那幾人卻依舊沒有任何察覺,水榭也樂得其所,便大模大樣地旁觀起來。
隻是,楚天曦?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水榭在腦海中仔細地搜尋了一遍,卻一時沒有想起來。
看起來是打劫了,隻是沒想到卻打劫到了生死界中來!水榭的好奇心又被撩撥了起來,他本是熱血之人,但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出手幫忙。
被四個不懷好意的強壯男人圍在中間,那名為楚天曦的男子的身上卻依舊流露出一種難掩的傲氣,這種傲氣完全是從其一身傲骨中散發出來,不遠處潛伏在黑暗中的水榭感受到了這種錚錚氣息,心下不由得一凜,看來這個名為楚天曦的男子也絕對不是普通人!就這種氣息,他也隻在清帝高遠清、鄭思肖以及自己的師父李無生身上感受到過!
看來這個男子必然曾經身居高位!抑或是個天下間有數的高手!
楚天曦橫眉冷對,冷然道:“此物已經被我藏在純武大陸的某個地方,斷然不會交給你們,如果我死了,你們就更不可能找得到了!隻是沒想到,你們幾個竟然這麽有毅力,竟然追我追到了生死界中來!這下我們都不用出去了,永遠老死此地好了!”
“哼哼!生死界又怎樣?隻要得到了你手中的那個東西,我們還愁出不去嗎?”對麵男子冷笑兩聲,道:“你楚天曦連皇位都可以放棄,為何還要將這個東西僅僅攥在手中?你不是什麽都可以放棄的麽?”
此話好像觸到了楚天曦的痛處,他抬起頭來,雙眸在黑暗中也依然透著血紅,道:“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我的退位完全是為了中原百姓!大楚統治多年,積弊已深,若是想要大治,必先大亂,將所有一切全部推翻!這也是我推行新政所悟出的道理!”
“至於那個東西,我早已說過,被我放在了純武的某個角落,如果你們殺了我,那你們將永遠也不會找得到!況且,我讓位給高遠清就是為了黎民百姓,如果那個東西交給了你們,那麽天下又將血流成河!我怎麽會幹與我本意相違背的事情!”
前朝大楚末代皇帝楚天曦!水榭終於明白了不遠處那名男子的真正身份!恐怕也隻有他,身上才會散發出來這種錚錚傲氣!
水榭依然記得,小時候在龍叔鳳嬸家裏閱讀的書裏曾經寫到,大楚皇帝楚天曦是個極有抱負之人,一登基便推行新政,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隻是沒想到手段過於激烈而導致許多既得利益者的反對,新政名存實亡。而那時蒙羅元古木又帶著精銳部隊奔襲中原,這場戰爭也是加速了大楚王朝的垮台,隨後高遠清帶領義軍占領天京,才成為如今的大高王朝清帝陛下。
聽到了楚天曦的話語,再次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水榭一直認為楚天曦是被逼下台,沒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胸懷,為大家而舍小家,這一點,已經和父親以及師父無限相似了。
水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楚天曦能有這種想法,不會也是和師父一樣,受了父親的感染吧?”
水榭就像一條毒蛇靜靜蟄伏在黑暗中,已經準備伺機而動了!
雖然對方實力和自己相差不多,可能還略高一線,但對方的神識無法發現自己,那這可就是自己最大的優勢了!
遇到了傳說中的人物,水榭身上雖然熱血沸騰,心下卻冷靜無比。他沒有貿然出手,他在靜靜地等待,等待最合適的出手時機。因為此刻麟火重傷還在恢複中,自己隻有一個人,那麽便要積蓄最大的力量,選擇最好的時機,一擊必殺!
“我們怎麽都不會想到,你竟然真的有膽量進入生死界,我們二十幾個人,跟著你在這裏麵轉悠了接近一年,失散了那麽多,現在能夠跟著你的,也就是我們四個。如果不是我警醒,恐怕早就被你甩掉了。”那名男子滿臉的陰鷙之色,狠狠盯著前朝皇帝楚天曦,道:“如今你卻是再也逃不掉了,雖然你的逃逸功夫不錯,但武功著實一般,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好好活著,活的好好地。”
這名陰鷙男子看起來是這四個人的頭兒,最後五個字,這個陰鷙男人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的,可見對於楚天曦將他們誘入生死界,這個家夥心中怨念很深。
“四哥,動手吧,我們不要再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了!我們在此地的神識無法釋放,若是今天再讓這家夥跑了,說不定就沒有下次機會了!”
“果真隻有我的神識不受這黑霧的阻擋。”水榭集中精神,左手隱隱發出微微亮光。
其他人的神識都沒有發現水榭,因為隻有修煉暗黑功法的人,才能在充滿詭異黑霧的生死界釋放神識而不受阻擋,而這純武大陸,除了暗黑妖祖和顧無命等寥寥幾位體質特殊的人,還有誰能夠修煉暗黑功法?
當然這一點,水榭現在是不知道的。
楚天曦根本不為所動,隻是傲立原地,坦然無畏。
“動手!留活口!”追了這麽久,陰鷙男子也終於忍不住了,大喝一聲,便騰身撲向楚天曦!
就在這時候,就在這四人警戒心最低的時候,一道詭異白芒從無盡的黑暗中陡然爆射而出!
似乎這濃重的黑霧也無法阻擋這璀璨的白色光芒,隻是短短一瞬間,這道閃亮的白芒便穿越了無盡黑暗,隨後不受絲毫阻礙地鑽進了這個陰鷙男子的胸膛!
陡然間,白色光芒大放,好像照亮了這片黑暗空間!
幾人都已經在黑暗中,眼睛都已經習慣了這深沉無盡的黑暗,此時此刻遇到如此耀眼的白色光芒,眼睛竟然出現了短暫的失明!
目不能視,識不能查!
水榭右手執著笞天白金鞭將陰鷙男子生生抹殺,左手扣住三支玄晶長箭,反手便射了出去,噗噗噗三聲悶響,三支長箭便已然穿透了另外三人的喉嚨!
水榭收手而立,隻是在一瞬間,這場戰鬥便已經結束了!
能夠釋放神識,水榭在這片戰場上自然無往而不利!
任周圍勁風撲麵,楚天曦依舊巋然不動,就連水榭見到此景也暗自佩服,果然,能夠當皇帝的,都不是普通人啊!
雖然黑霧濃重,卻也沒有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水榭可以模糊地看到身旁有個傲然而立的身影,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不為所動。
楚天曦眉毛一揚,雙眼緩緩睜開,剛才的強光也讓他短暫地失明了。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此時此刻,我都應該感謝你才對。”楚天曦淡淡道:“但是,如果你和他們的目的一樣,那你也是枉費心機了。”
水榭無所謂地一笑,道:“我對於您的那件東西雖然有點好奇,但確實興趣不大。今日能夠見到傳說中的大楚皇帝,我也算沒有白來生死界一趟。”
水榭說的是實話,無論誰身上懷有玄火戒指、詭異血珠以及笞天白金鞭、玄元金麟劍等逆天級寶物,總會對其他的寶物不甚感冒的。
水榭早已料定楚天曦與自己雖然談不上有共同的目標,但一定不會是敵人。
楚天曦聞言,一怔,道:“什麽時候生死界成了人人都可以進來的地方了?你看起來也隻不過是個少年,為何來到如此凶險的地方?”
楚天曦也感到水榭的話中並沒有他所想的那種意思,語氣也開始緩和了下來。
“被三個初階武聖圍攻,最後時刻被神秘人擊入生死界。”水榭苦笑了一下。
“三個武聖圍殺你?你才多大?”楚天曦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問道:“他們為什麽圍殺你?”
“蒙羅和中原開戰了,我帶著三千騎兵繞道木炎國,殺上了蒙羅國土。我料到對方會殺我,但沒想到派出了這麽強大的陣容,根本不是我所能抵擋的。我還有一個女性同伴,也被擊入了生死界,現在遍尋不得,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