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皇上不是為了討好容菀汐而胡亂下令,那麽她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皇上最討厭的,就是精於算計的女人,隻怕他現在已經開始厭惡她了。
原本是天衣無縫的局,縱然知秋之死有些蹊蹺、但卻也終究死無對證,可哪成想,皇上都封了漪瀾宮,卻還是每日和容菀汐膩在一起,哪兒有那麽多說不完的話呢?看不膩麽!
她也知道,深愛不如相伴。在庸王府之時,和庸王也算朝夕相伴、相敬如賓,在那樣的日子裏,對庸王,她多少也是動了心的。隻是明知道他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一開始就對他心有反感,這才不至於真的對他動了情。所以皇上和容菀汐日久生情,她是理解的,她也知道這種靜日相伴而起的情,要比年少衝動之時的情意深重得多。
可她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麽明明已經看到了“翎王傳來”的字條,皇上卻依舊能原諒容菀汐!皇上到底圖個什麽呢?隻要他願意,容菀汐能給他的陪伴,她也能給!為什麽偏得是容菀汐不可呢!
秦穎月想不通,卻不想要放過自己,非想要想出個所以然來。因為皇上給容菀汐的感情到底到了什麽地步,對她該怎麽走接下來的路,有很大的影響。
那高高的後位啊……她做夢都想要坐上去!
從小兒她就告訴自己,秦穎月,你必須要做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你必須要讓所有人都在你的裙角下俯首稱臣。隻有這樣,你才不會被人欺負!隻有這樣,才不辜負老天給你的美貌、才不辜負你好不容易撿回的這條命。
如今她已經順利盡到了未央宮裏,隻差幾步之遠了、隻差幾步了……哪怕是一點小小的錯處,她都不能出。因為她絕對不能輸!
到了漪瀾宮門口兒,卻見漪瀾宮門前的封宮已經解了。此時的漪瀾宮宮門前,空空蕩蕩的……
嗬嗬,容菀汐,你還真有本事啊!我原以為我最會魅惑人心,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厲害!還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啊!
秦穎月略一揚臉,示意小桃往屋裏喊一聲兒。
“秦嬪娘娘來向皇後娘娘謝恩,不知皇後娘娘可有空兒嗎?”小桃向屋裏喊道。
“她過來做什麽?劊子手也好意思登門嗎?”初夏氣道。
容菀汐放下手中的書,一聲冷笑,道:“讓她進來。”
“是。”初夏應了一聲兒,心想倒要看看那惡毒的女人還想耍什麽花招。
秦穎月帶著兩個奴才進了院兒,讓兩個奴才留在門口兒,自己進宮給容菀汐請安。禮數做得齊全,施禮施得半點兒分寸不差:“臣妾給娘娘請安。”
容菀汐靠在小書房的椅子上看著她,並未讓她平身,也並未說什麽話兒。就隻是這麽半眯著眼睛,安靜地看著她,眸光有些沉。
秦穎月見容菀汐未讓她平身,雖說心裏有氣,卻也不能起來,隻能這麽拘著禮兒。心裏暗罵道:“容菀汐,你得勢之時在本宮麵前怎樣囂張,待到本宮得勢,必將雙倍討回來!你這賤人得意不了多久了!和本宮鬥,你也就隻能在麵兒上爭口氣了,你還嫩著呢!”
容菀汐見秦穎月這般不慌不忙的,即便始終拘著禮兒,卻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生怕讓人抓了錯處去。心裏對她倒是有些佩服。能沉得住氣的人,必定對自己是極能下狠心的。
約莫著秦穎月的腿已經彎麻了,容菀汐這才開口,道:“不知秦嬪來找本宮,有何事?”
“臣妾糊塗,之前以為漪瀾宮封著宮,不好來打擾娘娘,便在受封為月嬪之後,沒來向娘娘謝恩。如今想來,實是有失禮數。幸而娘娘寬和,並未和臣妾多做計較。臣妾特來向娘娘請罪,還望娘娘寬宥臣妾。”秦穎月道。
“哦?秦嬪隻是有失禮數而已麽?難道不是壓根兒就沒尊敬著本宮,瞧不上我們漪瀾宮,所以才不過來?”容菀汐道。
“娘娘恕罪,奴婢斷不敢有此意啊!”秦穎月故意揚高了音調兒道。
容菀汐的上一句話說得平平穩穩的,而且聲音也很小。明明是嚇唬人的話,但卻說的好像隻是和人商量什麽似的。在外麵根本聽不見。但秦穎月的聲音卻是很大,好像生怕外頭的人聽不見似的。
容菀汐豈能不知道她的意圖?因而也揚聲緊張道:“秦嬪姐姐這是何意?本宮不過是讓你起身而已,怎的姐姐忽然來了這一句?”
“娘娘分明責怪了臣妾……娘娘一定在生臣妾的氣,不想原諒臣妾!臣妾惶恐……臣妾真的知道錯了,還望娘娘饒了臣妾啊!”秦穎月戲做的足,不僅聲音是委委屈屈、誠惶誠恐的,身子也更低了些……但卻就是不跪下。
容菀汐冷笑一聲,道:“行了吧……咱們做這些計較也沒什麽意思,回頭兒秦嬪再把嗓子喊啞了,可是得不償失。”
秦穎月一笑,借著這個意思,便當做容菀汐是讓她平身呢。直接順勢起身。向外看了一眼,不用容菀汐請她上前,便自己上前了幾步,輕聲笑道:“娘娘好手段,不想事情過去這麽久,娘娘最終還是贏了。”
“我並沒有什麽手段,隻是陛下心中自有公斷罷了。”容菀汐淡淡道。
“是嗎……”秦穎月一笑,道,“娘娘可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不過最終還是娘娘贏了,臣妾也不好說什麽。但臣妾卻也沒有輸……這一局中,若說真正輸的人,就隻有薄馨蘭了。好懸沒把自己給毒死,最終卻還是被降了位份。臣妾呢……該得的恩寵也得到了、該得的位份也得到了……”
秦穎月的那雙媚眼中,滿是嘲諷的神色:“這可要多謝了娘娘呢……若娘娘沒有之前那些不檢點,臣妾就是想使什麽手段,也使不出來啊。”
容菀汐知道,她今天就是過來找事兒的。如此這般輕聲地說著激怒她的話,待到真的將她激怒了,嘴臉可就立刻變了樣兒。那定然是惶恐謙卑、連連高聲求饒,或者是直接連哭帶嚎,好像受了什麽欺辱似的。
容菀汐不是因著心有城府,這才沒被她算計了去。而是此時,她根本就不想和秦穎月惱。有什麽用呢?如果憤怒能解決問題,那豈不是人人都隻要打罵幾句、大哭幾聲,這個世界就太平了?
憤怒,除了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之外,就隻有讓自己變得可笑。
“秦嬪……我很好奇,你要的,到底是什麽?”容菀汐仍舊悠然地靠在椅子上,看著秦穎月,眼中帶著悲憫的神色:“如果你要的是陛下的心,早在他當初傾心於你之時,你為何不跟了他?如果你要的是活得體麵,之前陛下有意給你一筆銀錢,讓你自個兒到外頭安靜度日,你卻不去,非要到宮裏受人的冷待,卻又是為何?”
秦穎月一笑,又上前了幾步,手杵在書桌上,看著容菀汐的眼中,也帶著些嘲諷:“容菀汐啊容菀汐,你以為,本宮像你這麽目光短淺麽?何為體麵的活著呢?嗯?這世上,最體麵的地方,就是皇宮裏了。皇宮裏最體麵的位置,就是你坐的這裏。我若想要體麵的活著,自然誰要到這最高之處來,豈能去外麵做那些任人宰割的升鬥小民?你的想法兒還真是好笑至極……豈止好笑?簡直是不可理喻。”
“你若不愛他,便離他遠遠兒的,不要再利用他對你的憐憫。”
“憐憫?”秦穎月起身,一聲冷笑,“嗬嗬……這兩個字兒多討人嫌呢!我最討厭別人把這兩個字用在我的身上,每每我聽到了、感受到了,都要弄得我一陣惡心!你看……我已經因為這倆字兒這麽不好過了,如果再不因此而得到些什麽,不是白受了一份兒罪?”
秦穎月一笑,道:“有時候,讓一個人憐憫你,要比讓一個人愛你,更為牢靠。這世上,愛是最不靠譜的,他今天因這事而愛你,明日也可能因另一件事而不愛你。可憐憫卻不一樣了,誰會和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小狗計較呢?但凡是有良心的人,都隻會極盡溫柔地去嗬護這些可憐蟲……我啊,不介意在成為猛虎之前,先做一段時間的小蟲子。”
其實說出這些話,她自己的心裏很不好受。她知道這些都是事實,都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可她越是將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毫無難色地說出來,容菀汐就越會覺得她沒有軟肋、就越是找不到傷害她的言語。無法攻擊敵人,那可是多難受的感覺呢!相比於讓敵人受苦,自己先受點兒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可陛下對你的情,不管是之前的愛慕、還是現在的憐憫,都是真真兒的。陛下和風北麟不一樣,你不該為了得到權力,而這般利用他。”容菀汐說得鄭重。好像隻是一句善意的規勸。
實際上,卻也的確如此。至少在今日,她還不想和秦穎月進行諸般無謂的言語較量。
“嗬嗬……”秦穎月一笑,嬌然道,“皇後娘娘……現在可不是在人前哪,皇上又沒在這兒,你至於說得這麽冠冕堂皇麽?你時時戴著這張良善的麵具,不累麽?大家都是一樣的人,誰不知道誰呢!你當時若不是因為看出了風北麟難成大器,也不會攀上宸哥吧?”
“容菀汐”,秦穎月的聲音忽然狠了起來,自然,卻還是低到外頭聽不見的程度。那張紅麵紗上的美眸,狠狠盯著容菀汐,“你別總以為自己有多高貴,你不過就是押對了寶罷了!我最看不得你這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沒有宸哥的寵愛,你算個屁!”
容菀汐卻隻是靜靜看著她,沉聲道:“你若不愛他,便不要這樣親昵地稱呼他,免得使他的名諱蒙羞。”
秦穎月嬌嬈一笑,道:“你怎知我不愛他呢?”
“很簡單,若他不是皇帝,你還會跟著他麽?”容菀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