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麽會讓容菀汐仍舊做足了皇後的威儀……想來這是容菀汐算計成功了”,薄馨蘭道,“容菀汐提議晉封秦穎月,怕也是想要試探一下皇上的意思。她也算是會投皇上所好,皇上前腳兒剛臨幸了秦穎月,她緊跟著就提冊封之事,可是皇上的貼心小棉襖兒呢!咱們皇上麽,好色之本性難移,這種吃著碗裏的、碗裏的卻催著他去盛鍋裏的之好事,他是樂得成全……”
薄馨蘭一笑,道:“看吧,容菀汐的好手段,還在後麵呢。而且,明擺著她已經先把矛頭對準秦穎月了,咱們就坐山觀虎鬥,樂得清閑。”
“正是呢……”冬雪笑道,“娘娘也好趁著這功夫好好兒養一養身子、好好兒和大殿下親近親近。”
……
不管宮裏各方怎麽猜測,毫無疑問,她們都以為,不管隨後如何、此時秦穎月總是撿了個大便宜的。但此時霜露閣裏,卻並非如此。
秦穎月樂樂嗬嗬地送走了靳嬤嬤,又打了了好一番道喜的小寧子去禦膳房取些酒,說他們晚上在自個兒宮裏好好慶祝一番。關上房門,沒了外人兒,這才道:“你再把自從你進了屋之後的情況和我說一遍,皇上的話、皇上的舉動、皇上的臉色,一個也別落下。”
小桃心內不解,心想一回來我就和你說了,怎的還讓我再重複一遍?但見秦穎月一臉鄭重,卻哪能提出什麽疑問?隻能道了聲兒“是”,又將她進漪瀾宮正殿之後的事兒再說了一遍。但這一次,卻是多加了一些皇上當時在做什麽、和她說話之時有什麽舉動、什麽神色……秦穎月讓的嘛!對於秦穎月的吩咐,她是一點兒錯處也不敢出。
當時皇上偷看容菀汐的那幾眼,小桃是沒看到的。所以給秦穎月的答複,也就隻能是:皇上當時在看書、細想了一會兒封號、語氣裏帶著對娘娘的讚許、和悅地吩咐了奴婢退下。
從小桃這些話裏,秦穎月聽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但卻仍舊很肯定地說道:“陛下一定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娘娘怕是……多慮了吧?晉封總是好事,娘娘不如樂嗬一些?”小桃小心翼翼地說道。
“多慮?”秦穎月先是一聲冷笑,但隨即,自己愣了半晌,便又是一聲苦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多慮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於宸哥待她的好,她卻這般不信任了?他待她好,她本能的反應,竟然不是他對她還有情,而是他在試探她……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她不是不想相信,可是明明是他的意思,他卻要用容菀汐的懿旨發出來,卻是為何?還不是為了讓宮裏人知道,容菀汐還是皇後、容菀汐的地位並未因封宮而有絲毫改變。若他真的一心為她,豈會相互則利用冊封她的事情,而給容菀汐討好處呢?
她若是相信了,便是傻子。
但宸哥這麽做,顯然是以為她會相信,想讓她得意忘形,讓她放鬆警惕。其實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說明,她平日裏對宸哥的那些忽悠,他當真了。他還真以為她對他有多情深意重呢,真以為她會因她的冊封喜極而泣呢。
別人對你的忽悠你不信、你對別人的忽悠別人卻信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可是……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她自己卻是再清醒不過的。那是八分真、兩分假啊!
秦穎月歎了一聲兒,道:“我不是多慮了,我隻是無奈地清醒了。我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所以清醒一些,總比糊裏糊塗、傻傻地相信他的情,要好的多吧?情不在了,至少她還有利。你有試探之法、我有應對之招,總歸嬪位我是得到了。
……
原本不尷不尬、不光彩的秦貴人,一躍成為月嬪,使得她的歸省,讓丞相府裏疏忽不得。
秦穎萱是要回家給父親祝壽的,趙康為求仕途,也非要做夫妻恩愛的樣子跟著。且因著早就算好了父親的生日,趙康已經有一個月沒打她了,反而每日歸家,必定要來問候一番,悉心討好。
她懶得看趙康的這幅嘴臉,便也由著他折騰。反正說趙康待她不好,父親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便由著父親上這“賢婿”的當好了等到父親在趙康這裏吃了虧,到底她有沒有說謊,自然輕易知曉。
原本以為隻是她和父親母親一家三口,順帶著趙康這個外人,一起過了這個五十大壽便罷。卻不想,她一早回到娘家,剛好見宮裏人兒來傳話,說什麽“月嬪娘娘將歸府給大人賀壽,未時後出宮,想來三刻便到。”
意思自然是讓他們丞相府裏好生準備著。
即便已經猜到了這“月嬪”是誰,秦穎萱卻還是問了一句:“哪一位月嬪?”
“就是夫人的妹妹呀……貴人小主深得陛下寵愛,陛下昨兒封了小主為嬪,賜封號為‘月’。如今可是月嬪娘娘了。”
即便知道這多半宮裏傳話公公的客套話,但聽到他說“深得陛下寵愛”,秦穎萱還是恨得牙癢癢。
就算秦穎月並不怎麽得皇上寵愛,但卻也絕對不是受到冷落的那個,不然這“月嬪”的封號從哪兒來?不想秦穎月那個狐媚子,如今都變成一個醜八怪了,居然還有本事往上爬!
送走了傳旨的太監,秦穎萱便道:“父親母親,女兒忽地頭疼不已,實在支撐不住,想回家去歇著了。想來今晚有妹妹陪伴,父親母親也不會孤單。”
不必避諱什麽,她就是要讓爹娘知道,她不想見到秦穎月。父親母親就算你不心疼她,怎樣也不至於非拉著她讓她在秦穎月麵前受辱吧?就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卻也不至於成為仇人不是?
可話音剛落,就聽得趙康道:“萱兒,你這是什麽話?難道家裏沒有大夫不成?想來嶽父家裏的大夫,定然是極好的。如今你頭痛難忍,若是這樣就回咱們家裏去,嶽父嶽母心裏惦記著你,這壽日豈能過得樂嗬呢?”
“你莫要任性,長輩麵前,不比你我在家裏。聽話,乖……”趙康說著,很溫柔地攬住了秦穎萱的肩膀,語氣也是滿滿的寵溺。
秦羽和魏氏聽了,都覺得心下滿意,且也的確太思念女兒,很想要留女兒多待一會兒。至於那秦穎月,她愛來受冷臉便來,何以為此而影響了他們一家三口團聚?
秦羽道:“萱兒,今日是為父的五十大壽,為父心裏歡喜,你就留下來多陪陪爹娘。至於你的顧慮,你放心,有爹在,豈能讓哪一個一朝得勢之人欺辱了你去?”
在趙康麵前,秦羽並不想掩飾自己對於秦穎月這女兒的厭惡。這也是想要讓趙康看清楚他們家裏的關係,莫要以為他們家有一個在宮裏做嬪妃的女兒,他們就都可以仰仗著。他要讓趙康知道,他們和秦穎月的關係並不好,丞相府是丞相府、霜露閣是霜露閣,不可一概而論。
“康兒啊,你是萱兒的夫君,你說是不是?”秦羽隨即問道。
這句話的重點,不在於問出的那個“是不是”,而是在於中間那句——你是萱兒的夫君。
秦羽的意思是,你是萱兒的夫君,自然是丞相府這邊的人,要擺明了自己的位置,別把關係弄混了。
趙康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且他的話,不作數的太多了。他可從不講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那一套。因而很痛快,很誠懇地說道:“是,是……嶽父說得極是,小婿明白了。”
不管之前如何,此時對於趙康的乖覺,秦羽很是滿意,因而笑道:“咱們快別站在門口兒說話了,都進屋去坐,陪著你母親和萱兒聊聊家常。”
“是……”趙康邊應著,邊親昵地拍了拍秦穎萱的後背,笑道:“萱兒怕是攢了一肚子話要和娘說呢!少不了又要向父親母親告小婿的狀。沒辦法啊,近來陛下要行新政,各個衙門都接到了循序整治的命令,隻差一道聖旨下來了,咱們怎麽能不謹慎著?”
趙康將稱呼轉變得極快,隻這一會兒的功夫,就由“嶽父嶽母”,變成了“父親母親”,聽得秦羽和魏氏心裏舒坦。
秦羽道:“正是,現下還好些,等過一陣子陛下看到整改成果,滿意之下將新政一頒布,你們刑部,可是最忙的衙門哪!”
“小婿們的這些忙,不過是大家夥兒湊在一起各自盡一份兒力罷了,有什麽壓力,總能平攤一些。但父親乃是一朝相輔,父親之忙,可是無人能分憂,一應隻能靠父親自己來支撐。小婿想起父親的勞累,便著實心疼啊。”趙康道。
“誒,分內之事,分內之事罷了……”秦羽向未央宮的方向一拱手,道,“為陛下效力,皆是你我分內之事,何來勞累之說?”
“小婿失言,還望父親莫怪。”趙康忙施禮道。
秦羽笑道:“哪裏失言?咱們自家人說話,不講求這些。想到哪裏便說到哪裏罷了。”
趙康點點頭,道:“父親說得極是。”
其實豈能聽不出,秦羽對他還是頗為警惕呢?原本陛下施行新政,如秦羽和他父親趙太師這些朝中老臣,都是不讚成的。但無奈陛下準備充分,朝中的新銳勢力皆支持,一些中流勢力也都順應君王之意,這些人便占據了朝臣的大半。沒法子,這些老臣便也隻得妥協。畢竟在利益和官職性命之間,自然還是後者最為重要。
說起來,陛下也真有些本事。這新政一事多難呢,原是登基後三年五載才敢嚐試之事,不想他這麽早便辦了,且居然還讓他給辦成了。
他是對宸王心中有恨,但如今宸王已經成了風國的皇帝,他還怎麽敢恨?隻有折服的份兒罷了。畢竟他還想要好好活著、還想要官運亨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