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這是清平教我烹製的提神茶,是用玫瑰、薄荷、秋菊幹、綠茶各少量混合著做的,烹製的火候也有講究。我第一次學嘛,覺得自己做得還不錯呢。剛剛喝了些,的確覺得頭腦清醒不少呢!做成功了,我就急著想給師姐嚐嚐。”
霍小燕說著,將托盤放在桌子上,親自斟了一杯茶,樂嗬嗬地雙手遞給了容菀汐。
容菀汐接了,光隻是聞了聞,就笑道:“嗯……真是好茶呢!好久沒有聞到這樣清新的茶香了。”
“是吧?”得了容菀汐的誇讚,霍小燕樂嗬得什麽似的,就差要蹦起來了,拍了下手,笑道:“我就知道我最聰明了,學什麽都能成!”
容菀汐見她又變成了在江湖中那樣活潑的樣子,自然也樂得和她輕鬆相處,便玩笑著敷衍道:“好好好,你最聰明了,誰也沒有你聰明!猴子見了你都繞著跑哪!”
“師姐……”霍小燕撒嬌地跺腳道,“你又嘲笑我!”
“沒有啊,我這是在誇你啊!”容菀汐說得一本正經。
“哼”,霍小燕“哼”了一聲兒,做出生氣了不搭理容菀汐的樣子,又斟了兩杯茶,一手一個地遞給了初夏和知秋。笑道:“來,你們兩個也嚐嚐!要是覺得好喝,可別忘了誇獎我啊!”
初夏忙恭敬地施禮道:“多謝夫人關懷。隻是奴婢近日來一到晚上就走困,不提神都睡不著呢,實在不敢喝這茶啊。還望夫人莫怪。”
雖然做得十分恭敬,不像先前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但卻也十分疏遠。對霍小燕這明顯的套近乎,完全不買賬。
霍小燕像是完全沒看出初夏的故意疏遠之意似的,笑嗬嗬地將端著茶杯的手送到自己嘴邊兒去,邊說道:“那我可不能害你了!剛來府裏的時候,換了新地方不習慣嘛,我有好一陣子都是夜裏過了子時才能睡,那滋味兒可難受了!”
“知秋,她沒口福,你喝!”眼見著知秋正為難著不知道要不要接,霍小燕又把手往知秋麵前遞了下。
見初夏不喝,知秋原本也是不想接著的。可霍小燕這般緊跟著說,讓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有力的拒絕之言來。隻好隨著初夏道:“夫人恕罪,奴婢今日也夜裏難眠,實在不敢喝這茶啊。隻怕喝了,要清醒到明天早晨呢!”
霍小燕哪裏能真的看不出初夏和知秋是給她臉色看?隻是即便知道了,卻也仍舊要裝作沒看出來的樣子。遺憾地收回手來,道:“你們兩個可真慘,算了算了,隻有我自己喝了!反正我今天晚上原本就不能睡。”
容菀汐笑道:“你別喝多了,等到明天晚上都睡不著呢。隻是這兩杯了,喝完便罷了吧?”
“不會的,隻是稍微有些提神的作用罷了,也不是什麽仙丹妙藥。估計要想明兒晚上也不睡啊,我要一起喝三壺才行呢!”
容菀汐笑笑,還算捧場兒地又喝了兩杯。霍小燕問了些晚上要注意的事情,又問了這慎妃是何許人也?聽起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妃子嘛,幹嘛要弄得這麽大陣仗呢?還是宮裏的所有妃子死了,都要讓王府夫人、官家命婦們去哭靈?
容菀汐笑道:“若隻是宮裏的妃子歿了,自然不會有真麽大的陣仗。這位慎妃啊,在昨兒晚上之前,一直是未央宮裏的中宮皇後。因為行事有差,惹惱了皇上,這才降為了慎妃,可能一時想不開,昨兒晚上自縊而去。讓王府妃子夫人以兒媳之禮哭靈,隻是皇後才有的待遇……”
“但如果是皇後,不隻是王府妃子和夫人,還要有本朝的所有王爺、公主,輪番哭,哭上三夜才罷。如果是皇後,命婦們守靈呢,也不隻是這一夜便罷了,也是要輪番守,守上七晚才罷呢……”
“如今因為慎妃娘娘是做過皇後的人,且又生了皇長子庸王,所以皇貴妃這才權宜了儀製,仍舊給了慎妃娘娘哭靈、守靈之禮,隻是在人選上、時間上做了些更改罷了。若隻是妃嬪,哪怕是皇貴妃,也不會有這麽鋪張的哭靈、守靈之儀,隻是自己的子女、宮裏的奴婢奴才們哭著守著罷了。”
聽得容菀汐細細解釋完,霍小燕了然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啊……哎……宮裏的規矩可真多!就算是皇後,那些王子啊、公主啊,又不全是皇後生的啊,去給她哭靈也不真心呢,多別扭呢!幹嘛死後還要這些虛情假意呢?還不如簡單一點,隻用自己的子女盡小心便罷。”
容菀汐笑道:“是這個理兒呢,我也常常這樣想。隻是皇後是中宮之尊,許多地方都和普通妃嬪不同,這是禮製,而不是身為皇後的人想怎麽樣便能怎麽樣的。皇家定下這儀製,為的是彰顯皇後之尊貴,可實際上,卻是個讓人即便去了,也不得安生的亂規矩呢。”
“是嘛!等殿下登基做了皇帝,師姐自然就是皇後了,那時候可一定要把這勞什子的規矩給改一改。”霍小燕樂嗬嗬的笑道,好像打心底裏盼望著容菀汐做皇後似的。
兩人又閑說了幾句話,容菀汐便打發她回去準備這吃晚膳去了。說吃過了晚膳便進宮。咱們是皇貴妃這邊的人,總要積極一些。
……
宸王得了卓酒的稟報,便匆匆進了宮,直奔著漪瀾宮而去。漪瀾宮裏,天牢掌事和大理寺卿正在回話兒。宸王聽外頭的小公公們說了,便沒進去,而是等在外頭。意思是等皇上辦完了正事再說。雖說屋裏那兩人都是聰明的,但當麵對峙之時,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眼神兒,都能讓父皇心生懷疑,所以還是不要進去給自己惹麻煩為妙。
沒讓小太監去通傳,進來的時候也不是風風火火多大的跺腳聲,此時安靜的站在外麵,父皇許是沒聽到他來了,便也沒讓人傳喚。
過了不多時,這兩人便從漪瀾宮裏出來了,從神色上看倒還好,看來父皇並沒有怎麽責怪他們,隻是兩人同時哀歎了一身兒,倒像是因什麽事情而起的同情死了似的。
這兩人可都是老油條了,上頭的一句話,倘若這話裏有十層意思,他們定然也能明白九層半。所以此時,隻是給宸王施了一禮,道了聲“太子殿下”,便並未多說什麽。
宸王見著兩人出了漪瀾宮,這才給門口兒的小公公使了個眼色,讓他通傳。
小公公略揚聲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裏頭立刻傳來李忠貴的聲音:“傳。”
宸王一邁進門檻兒,腳步就急促起來。到皇上病床前,匆忙施了一禮,禮數都沒做全,有些急的叫了聲兒:“父皇。”
“什麽事兒?”皇上雖說隻是簡單地詢問了一句,但是聲音,卻已經有些顫抖且滿是沉痛。
“父皇……”宸王故作猶豫了片刻,才道,“大哥他……在天牢中自盡了。兒臣府裏的小廝卓酒到集市上閑逛之時,見一個女人抱著大哥的……屍首,往未央宮這邊走來。急著回來稟報了兒臣,兒臣忙去看了,見那女人抱著的,的確是大哥的屍體。那女子,是大哥帶去蒙山狩獵的新侍妾……”
“倒是個情深意重的,隨著大哥去了。兒臣便隻能將大哥先送回庸王府裏安置。正好有人來報,才知道是那侍妾帶著人劫獄,將大哥劫走了。兒臣瞧著,大哥已經去了有段時間了,應該不是那女人所為。”
皇上強撐著平靜,皺眉道:“你是太著急了,若再聽他們細細稟報,便不難知道經過……朕讓你監國,自然是什麽事情都由你來處置,你是怎麽吩咐下去的?怎麽讓他們找到朕這裏來?”
“兒臣有罪……”宸王重重叩首,道,“兒臣今才剛第一日上朝,還沒將詔令下到大理寺那……父皇恕罪!兒臣向父皇說了謊!”
宸王第一句話話音未落,便又重重叩了頭,道:“其實兒臣已經向大理寺和牢房那邊都下了令,讓他們若有什麽事兒……定然要先稟報父皇,以兒臣為次。因為那邊關押的是大哥……兒臣以為,大理寺那邊若有什麽事,定然是大哥想要認錯兒了,沒想到竟然是劫獄這檔子事兒。在蒙山上兒臣沒搜到那侍妾,還以為她為求活命,自己逃了,沒想到一個女人,竟能做出這檔子事兒來。”
“都是兒臣疏忽,懇請父皇責罰!”宸王言辭懇切。
皇上眸光緊鎖地看了他半晌……緩緩道:“若你大哥向朕認錯,你覺得真可會原諒他?”
宸王沉默了半晌,肯定道:“不會原諒他,但絕對會保有大哥性命。兒臣覺得,父皇原本想的,便是軟禁他一輩子。”
皇上盯著宸王的眼神兒更沉重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老三,在朕麵前,你是愈發不掩飾你的聰明了。你揣摩得沒錯……氣極之時,朕的確想到要了他的命。可是虎毒不食子,朕到底不忍心。所以哪怕下令要將他斬首,卻還是給了他三日的機會……老三,你你大哥向朕求情,怕你大哥活著,是不是?”
皇上此言可是相當重,嚇得侍立在床頭的皇貴妃慌忙跪地,隻能重重叩頭,卻是不敢發一言一語。因為生怕哪一句話說不對了,會給自己的兒子招來殺身之禍。
宸王的頭叩在地上,不敢抬頭。卻毫不掩飾自己因父皇此言而起的心涼,沉聲地、沉痛地、卻又緩緩地、堅決地說道:“兒臣不明白父皇此言是何意。隻是兒臣之所以覺得父皇沒有了殺大哥之心,並不是什麽揣摩,而是因為兒臣相信,對我們這些兒子,父皇都是疼愛的……”
“也是因為父皇說的,虎毒不食子。兒臣不認為自己的父親,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在兒臣心裏,父皇雖然嚴厲、雖然看似無情,但絕對不至於真的能下手殺了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