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宸王問道。
王海急著道:“剛剛有宮前侍衛來傳,說那女人……就是抱著庸王屍體的那女人,也咬舌自盡了!就坐在未央宮門前咬舌自盡的,他們一時沒看住啊!”
宸王和靖王都愣住了,一旁的卓酒也是好一番震驚,忙問道:“你確定嗎?”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侍衛來傳的,而且相當著急,不像是逗咱們玩兒啊!”王海道。
“哎呀……這麽說來……這事兒可是真的了!庸王的確死了,不然那女人幹嘛要自盡啊?有什麽花招兒趕緊使出來啊是不是!”
宸王皺了皺眉,點點頭。
這已經是不可否認的事。
歎了一聲兒,對還在發愣的靖王道:“走吧,咱們……去給大哥收屍。”
“哎……”靖王歎了一聲兒,跟了上去。
宸王回身吩咐卓酒道:“你快去叫上咱們府裏的幾個人,跟上來。”
“是,殿下。”卓酒應了一聲兒,聲音也是沒來由地一陣沉重。
……
知秋隻是在院門口兒停著往裏張望了片刻,小桃就出來了,倒是沒費什麽功夫。將容菀汐交代的都和小桃低聲說了,便往燕來居快步而去。
小桃也是片刻不敢耽擱,忙回去跟秦穎月說了從知秋那兒聽來的話,末了,問道:“主子,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這話,心裏想著,便說了出來,且也的確沒有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出了這樣的事,難道她們不應該去看看嘛?心裏惦記著去看看,也是再正常不過吧?
但秦穎月卻抬眼看她一眼,眼中明顯又不悅的神色。秦穎月放下手中的書,隨意吩咐了一句:“去給我倒杯茶來。”
“是。”小桃嚇得忙應了一聲兒,大氣兒不敢出的去給秦穎月都倒茶去了。
將茶杯恭敬地放在了小書桌上,便躬身退下。秦穎月卻是叫住了她,道:“不忙。”
“是。”小桃又上前幾步,繼續等著秦穎月的吩咐。
“可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小桃搖搖頭,但又慌忙點點頭,可是被秦穎月嚇得不輕。
“那好,既然你點頭了,你就說說,自己哪裏做錯了。”秦穎月道。
小桃支吾了半晌,才道:“是……是……是奴婢說錯話了。”
“是說錯話了,這話錯在哪兒?”秦穎月追問道。
小桃嚇得慌忙跪地,叩頭道:“奴婢愚鈍,請主子責罰……”
秦穎月端著茶杯,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並未叫她起來。而是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問我要不要去看,就已經中了昭德院那邊的計。昭德院那邊的意思,就是想讓我去看,以引得殿下不悅。回頭兒若我說,不是我一直關心著庸王,而是知秋告訴咱們的,那便是中了計中之計。昭德院那邊,一定有應對,會弄出一個我冤枉她的假象來。到時候我可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主子說的是,都是奴婢太笨了,一時端了思量。說了不該說的話,險些釀成大錯!”小桃隻得忙應道。
可心裏想的卻是,難道秦穎月對庸王自盡的事情,就一點兒都不關心嗎?從剛才到現在,沒有聽到她問一句哪怕“真假”之類的話,一心都在和容菀汐的較量算計上。可庸王,畢竟是她的夫君哪。
秦穎月冷笑道:“釀成大錯到不至於,畢竟我並不會受你的愚蠢的影響。隻是小桃啊……你跟著我的時間也不短了,且咱們主仆二人,必定是要長久地相伴下去,你總是這般糊塗,讓我如何能放心呢?有我在的時候還好,若是沒我在,哪一天你短了思量釀下大錯,可該如何收場呢?你若是連我也一起害了,便是連救你性命的人都沒有了。”
秦穎月的有一段話,說得倒是言辭懇切,使得小桃聽著,緊張不似先前。
忙叩頭道:“奴婢糊塗,多虧了主子一直以來的提點。主子對奴婢的大恩,奴婢始終銘記於心,不敢忘卻。奴婢日後一定事事都謹慎著些,一定……一定盡全力不給主子添麻煩。”
秦穎月早就覺得她是一塊滾刀肉,聽得她說這樣的話,更是沒有什麽耐心。不耐煩地擺手道:“你退下吧,讓我安靜看一會兒書。”
“是。”小桃應了一聲兒。
故意起得慢了一些,想要看看秦穎月還有什麽吩咐。
但是秦穎月已經埋頭看書了,一點兒再吩咐她的意思都沒有。
可是……庸王畢竟是秦穎月的夫君啊,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畢竟也是有過肌膚之親的人,她怎能一點兒都不關心呢?對於他的死,竟是這般平靜。
小桃覺得,秦穎月這人,當真可怕得緊。
……
未央宮外,宸王和靖王匆匆趕來,身後跟著卓酒帶來的幾個家丁。
蕭統領迎了上來,道:“下官恐兩具屍體堵在宮門口兒不吉利,且未免會引起百姓的主意、恐有騷亂,便命人將兩具屍體移到一邊兒去了。殿下請看……”
蕭統領指了指一邊兒宮牆下的兩具平躺著的屍體。
宸王和靖王相視一眼,都是深情凝重……
走到兩具屍體前,隻見靜靜躺著的、麵色慘白如紙的,的確是庸王和那個忠心的女暗衛織星。兩人的嘴邊都有凝固的血液,身上並無其他傷口,要麽就是服毒、要麽就是咬舌自盡。既然有人看到織星咬舌自盡,且庸王在天牢裏也並無毒藥可尋,自然是咬舌自盡了。
宸王和靖王靜靜看了半晌……
宸王先回過神兒來,跪地,叩首,向庸王行了一個送長兄之禮,長叩許久不起。
靖王也隨之如同宸王一般,向庸王的屍體行了一個拜長兄之禮,待到宸王起了,又過了兩個呼吸的功夫,這才起身。
宸王對蕭統領道:“陛下身子不好,庸王自盡的事兒還是先壓下來,由本宮和緩著些說給陛下。至於大哥和這女人在未央宮門口的事兒,便就此壓下來吧,誰也別透漏半點兒風聲。傳令下去,今日,看到的人就當沒看到,但凡敢將此事說出半句,斬首。”
“是。”蕭統領有些緊張的應了一聲兒。隨即道:“可是……天牢那邊也有追來的獄卒看到了,還有這邊的百姓……雖說不敢湊近前來,但聽說這女人是一路從集市上走過來的,百姓們都看得真真切切的了。”
宸王道:“無妨,剩下的事情由本宮去安排。”
他還不習慣這太子的自稱,尤其是在大哥的屍體麵前,這自稱尤為諷刺。可在朝中官員麵前,又不能錯了禮數。
宸王命人將庸王的屍首抬回去,既然織星是招搖過市地到未央宮來,他們這邊自然也不用刻意收斂著,事後一齊派人下個命令就是了。而且他想要封閉此事不讓此事傳出去,並不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而隻是想要瞞著父皇罷了。
至於朝中的官員、京都城的百姓,早晚會知道庸王在天牢內咬舌自盡的事兒,所以是否有這女人的一番鬧騰,根本不重要。庸王弑父謀反,這本就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事兒了,還怕再丟人一些嗎?
或許還會有人因此事兒而編出一個情深意重的故事來,也算是讓大哥留下了一件可稱得上美名的事。
皇上雖說並未對庸王府下了什麽處置的命令,但庸王府外重兵把守,以防有人出逃,這還是必須之舉。且庸王府內未跟著庸王起事的府兵都被編入了禦林軍,以使得庸王府內再無自己的勢力。
卓酒帶著幾個家丁抬著庸王的屍體走在宸王和靖王身後,見是新太子和靖王來了,門口兒的守衛哪裏敢攔著?連問都沒問,就給宸王和靖王讓開了一條道路。誰都知道,太子雖說名為太子,但已經和皇帝無異。有什麽事兒,隻要稟報新太子就行了。而且新太子做什麽事情,他們也完全不必看是否有皇上的吩咐。
蕭統領那邊也是如此,事情就發生在未央宮門口兒,但還是派人過來先告訴他們太子府這邊,宸王聽了他們的稟報,就知道他們一定沒去告訴父皇。這才有了方才那一番吩咐。
門口兒的侍衛們看到宸王的人抬著的是庸王的屍體,仍舊是一個詫異的眼神兒也沒有、一個盡職盡責地攔下來詢問也沒有,就隻是目不斜視地侍立在門邊兒,等著宸王的人走進去。
成者敗者,可見一斑。世人皆拜高踩低,這便形成了所謂的世道。
宸王將庸王的屍體暫且安置在庸王的寢房內,想著織星這女人也算是有情有義,大哥身邊兒,除了她之外,怕也沒有能追隨大哥去死的人了。因而便命人將這女人的屍體放在了大哥身邊兒。
暫且先這麽放著,至於該當如何操辦大哥的喪禮,以何儀製,還是要報給父皇知曉。
但這事,卻不能貿然為之。如果運籌不好,很有可能讓父皇覺得,是他容不下他大哥,是他害死他大哥的。
此時,看著大哥的屍體,宸王隻覺得,心很累、很累……有一瞬間,反而很羨慕他大哥。如大哥這般,才算是真的解脫。
和父皇這樣多疑的人相處,真的隻有哪一方死了之時,才能得到輕鬆。雖說他此時已經是太子之位,且在朝中擁有一定的權力,但卻仍舊不知道父皇在什麽時候會忽然剝奪他這一切。
越是到了門前之時,才越知道這高高的門檻兒有多難邁上去。
安頓了大哥的屍體,宸王和庸王一齊走在這庸王府裏,隻見不遠處的一個女子身姿很是熟悉。細看去,原來是他放在庸王這邊打迷障的琳琅。琳琅帶著一個小婢女,看樣子是正從廚院那邊走回。宸王喊了她一聲兒讓她過來。
“殿下。”琳琅相當冷漠地施了一禮。
“如今的局勢你想必也了解了,你打算何去何從?”宸王直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