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早晚會來。如今既然來了,妥善應對便是。其實早來,比晚來要好得多。這一戰罷了,不管是贏是輸,一切總算會有定論。
無論成敗、生死,她都跟著他、隨著他……如此,還有什麽可怕呢?
可是他為何要瞞著她?
她知道,他是為她好,他是確保她能活。可是他到底不懂她。
但此時,不管他懂她也好、不懂也罷,愛她也好、不愛也罷……這些,都不重要。她隻知道,她要奔赴於他,與他生死與共。
對她而言,這便是結局。
在她知道她願意和他一起死的時候,她這一生,便已經有了定數。
“程大哥,你和外麵那些人對峙這一番,可看出了他們是什麽路子?”容菀汐問道。
“決計不是軍中之人,言談舉止相當不規矩。”程大誌道。
容菀汐點頭,道:“吩咐咱們的人,不要和他們起衝突,他們願意堵在門口兒,就讓他們堵著。咱們這邊非但不和他們衝突,反而要好吃好喝地款待他們……”
容菀汐和回頭吩咐初夏:“初夏,去將靳嬤嬤叫來。”
初夏應了一聲兒快步出了門兒。
容菀汐繼續問程大誌:“此時在咱們府裏當值的府兵有多少人?”
“回娘娘,殿下吩咐了,蒙山狩獵這幾日不輪休,此時三百府兵都在府裏。”程大誌道。
“娘娘……”蒹葭忽然開口,明言道:“殿下讓屬下看著娘娘,不許娘娘踏出昭德院。”
容菀汐看向她,卻是完全沒聽見她的這一句話似的,問道:“我曾聽殿下吩咐卓酒,說讓他走密道去傳你們,密道在哪兒?通向何處?”
蒹葭垂頭不語,也裝作沒有聽到容菀汐的話。
容菀汐也沒繼續問,而是和程大誌分析道:“我們隻有三百府兵,為了不讓外頭看著我們的人有所懷疑,這三百府兵自然不能全用上,怎樣也要留下一百人,以保證府裏眾夫人的安全,以讓外頭那些人自以為看住了我們。但這兩百人,若到蒙山上去強攻,起不到任何作用,完全失去送死。所以我們隻能以巧勁取勝。”
沒等程大誌開口,蒹葭又提醒道:“娘娘,殿下那邊早有安排。殿下的意思,娘娘隻管放心在府中等著便可。娘娘,咱們這邊,可別胡亂行事。萬一壞了殿下的謀劃,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蒹葭向來不會說彎彎繞繞的話,是怎麽回事她就怎麽說。對蒹葭的耿直脾氣,容菀汐和程大誌都很了解。所以此時聽得她說這麽冒犯的話,除了知秋之外,屋子裏沒人驚訝。
知秋氣道:“娘娘這也是為殿下好,你怎麽能說娘娘添亂呢?”
容菀汐一抬手,止住了知秋的話。其實蒹葭這麽說正好,她正苦於沒有機會從蒹葭嘴裏套話兒呢。
因而笑道:“蒹葭,我知道你一心聽從殿下的命令,對殿下的吩咐,便是拚了命,也要去完成。我敬重你對殿下的忠心,但這一次,卻絕對不能聽你的……”
“被困在蒙山上被人討伐的,可是我的夫君,我豈能不著急?我豈能真的由著你們的安排,乖乖在府裏等結果?若等來的結果是好的,那自然皆大歡喜。可若等來的結果不妙,誰賠一個夫君給我?”
容菀汐的語調不高,但眼神和語氣都很堅決:“蒹葭,我不妨告訴你,若殿下不幸遇難,我定然不會獨活。可我今年才剛十八,我還不想死。既然如此,我便要為自己謀一個活路來。你讓我乖乖等在府裏,無異於讓我將自己的生死、我夫君的生死,都交到別人的手上,這我絕對做不到……”
“但我也絕非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我想我們相處這麽久,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如果你能將蒙山上的情況和殿下的部署細細告訴我,我覺得殿下一定能贏,自然不會這麽大費周章。”
蒹葭性子直,所以有些時候,真的不那麽聰明。譬如此時,她就真的沒有聽出容菀汐是在套她的話兒。且殿下也沒有吩咐不讓她說他的謀劃,因而便痛快道:殿下叫了江湖上的朋友過來,崇陽閣那邊、還有霍家莊,楊閣主和霍莊主一齊出麵,又請了青雲山莊來幫忙……“
“三方徒眾雖然不多,不過八百餘人,但這些江湖中的兄弟,豈能與咱們朝中那些中規中矩的將士們相提並論?不說以一敵十,一個敵三五個,總不是什麽難事。現下三派駐紮在小興山,雷停已經去帶他們往蒙山進發了,估計攻上蒙山,不過半日的功夫。所以娘娘放心,殿下那邊真的不會出什麽亂子。”
容菀汐笑道:“殿下那邊到底會不會有差池,殿下自己都說不準,你的保證是不可信的。我且問你,一旦咱們這邊敗了,殿下可有何打算?難道會由著自己被人生擒不成?即便殿下肯豁出自己命去,母妃那邊呢?父皇那邊呢?殿下可有什麽穩妥的應對?”
蒹葭許是和容菀汐賭氣,一時氣沒收回來,直接道:“殿下自有安排,一旦力不能敵,他們可以從匯賢居的密道直通琳琅閣,半點兒閃失都不會有!娘娘若是亂跑亂竄,被庸王的人給抓去了做要挾,不是壞了殿下的大事?”
容菀汐嫣然一笑,道:“這可是個有用的消息。”
蒹葭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但話已經說出,卻也收不回來。而且細細回想一下,覺得殿下並未交代她不許將密道的事情告訴給王妃。且殿下讓她看住了王妃不出昭德院,她隻要看住了王妃就行。王妃出不去昭德院,自然不會亂跑出去犯險。
容菀汐了解了宸王這邊的部署,卻並未放下心來。事有萬一,一旦這個萬一出現,他們可是連後悔藥都沒得吃。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嫌棄準備得太充分、沒有人會嫌棄勢力強大。所以即便宸王這邊有了一手兒準備,她這邊,卻也不能真的乖乖在府裏等著。她願意將自己的生死交給他,但絕對不是在距離他這麽遠的地方。至少,她要在他身邊,這才叫生死與共。
“蒙山上情況如何?庸王那邊有何部署?”容菀汐又問道。
此時蒹葭雖然已經聽出了容菀汐是在故意激她以套話兒,但一想,殿下的確沒有交代她有什麽不能和娘娘說的。既然如此,反正她已經說了這麽多,不如都說了吧。娘娘很聰明,說不定真的能有什麽幫到殿下的好法子呢。隻要不讓娘娘去犯險,她就算沒有辜負殿下的囑托。
因而痛快道:“屬下回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庸王那邊都有什麽部署,隻能知道庸王那邊動手的都是哪些人。領軍的有四人,步兵副都尉黃敬德、長升門統領於海成、巡防營管帶張啟林、殿前副都尉季鴻生。他們那邊好像也沒有什麽部署,就是在行宮內,直接打過去討伐殿下。行宮裏戰勢打得倒是不大……”
想了想,還是如實道:“但在屬下回來之時,咱們這邊並沒占上風。”
容菀汐輕歎道:“戰事不大,卻很危急。庸王直接在行宮裏動手,可是連攻城這一步都省了,直接殺進宮裏來,能有什麽戰火滔天的大動靜?他那邊是省了大力氣,可是咱們這邊呢?便是被人直接攻宮牆內,連驅趕的餘地都沒有……”
還有一句話,容菀汐自己咽進了肚子裏。古之爭戰,但凡被敵軍殺入宮牆內的,都注定是敗局,國破家亡,不過轉眼間的事兒。但那畢竟是兩國之爭,而他們此時,隻是家鬥。更何況宸王早有防範,後果應該不至於如此。
“行宮裏的兵力隻是一部分,想必在蒙山下,庸王還布了防守,想要來個甕中捉鱉。咱們的人衝上去,少不了要和他們大戰一番,且不說成不成,單隻是浪費的這些時間和折損,就不太劃算。戰之最高境界,不是戰,而是不戰。不戰而勝,這才是最好的退敵之法。”
蒹葭和程大誌聽得都有些糊塗。程大誌詫異道:“娘娘可是有什麽好法子?”
“是有個法子,如果能成,咱們這邊和三派的勢力便能來一個裏應外合,必勝無疑。但能不能成,取決於蒹葭。”最後一句,容菀汐看向蒹葭,神色鄭重。
蒹葭不解,但卻也沒有問什麽的意思,隻是重複道:“殿下讓屬下看住了娘娘,不可讓娘娘出昭德院。”
容菀汐笑道:“我不出去……這事兒,我出去也沒用啊。但卻要你告訴我密道之所在……”
時間緊迫,容菀汐可沒時間和她賣關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主意:“這四個領頭的將領可有家人?都是京官兒,家眷自然都在京都城內,我們隻要找到了他們四人的府裏去,將他們的家人抓了,把他們的家人帶到他們麵前去,看他們可有繼續動手的膽子沒有?”
聽了容菀汐的話,程大誌和蒹葭都是大喜。程大誌先道:“娘娘,妙啊!妙哉啊!”
容菀汐聽得他拽文詞兒,還真是渾身不舒坦。笑道:“既然覺得是妙計,咱們便就此辦起來,切不可耽擱。大誌、蒹葭,你們從密道出去,去找京兆尹嶽槐。亮明了是宸王府裏的人,他自然會告訴你們這四人的府邸。你們出去的時候直接帶上人,隨即立刻去這些人的府裏抓人……”
說到去府裏抓人,容菀汐忽然想到什麽,忙回身吩咐知秋:“你快去找鞠大夫,告訴他,我們需要醉夢長,讓他把所有的都給我們拿來。”
“是,小姐。”知秋應了一聲兒,快跑著去辦了。
容菀汐對蒹葭和程大誌解釋道:“我不知道這四人是因何原因效忠庸王,但以庸王的性子,定然不會對他們放心,我擔心,此時他們的家眷已經被庸王的人控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