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打個照麵兒讓許平鷗和宸王難堪,李忠貴躲在屋後,等許平鷗走遠了些,這才敲門道:“殿下,陛下有話讓奴才傳來。”
“公公請進。”屋裏傳來宸王相當平靜的聲音。
李忠貴聽了,不免心內暗歎。皇上說宸王最像他,果然不差。即便在如此關頭,假山外喊殺之聲震天,討伐之聲不息,宸王殿下卻仍舊這般沉穩。就如皇上在得知自己的長子謀反之後,一絲激動的情緒也無。
李忠貴進了屋,將皇上的赤金龍符雙手抬起,道:“陛下讓奴才將龍符給殿下,蒙山上的所有兵將,聽憑殿下調遣。”
看著李忠貴手中的赤金龍符,宸王歎了一聲兒,跪地舉起雙手,接了龍符。謝恩道:“兒臣多謝父皇信任,定當不辱使命。”
李忠貴聽得宸王歎了一聲兒,在宸王起身之後,低聲問道:“殿下,不知現如今情況如何?”
“隻要不攻入假山,就還守得住。隻是大哥起兵的由頭兒,是說本王殺了父皇,本王若拿了這龍符去調人,豈不更讓人覺得,是本王殺了父皇,才得到了這龍符?本王瞧著,大哥那邊人心不穩,若有法子能證明父皇還活著,事情會好辦些。”宸王道。
李忠貴忙應道:“殿下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回去稟報皇上,由皇上定奪。”
“有勞公公。”宸王笑道。
李忠貴施了一禮退下,宸王看著手中的赤金龍符,搖搖頭,又是歎了一聲兒。舉起手中的龍符問道:“老四,你可知,父皇為何要在這時候把龍符給我?”
靖王道:“想來是信任三哥,知道此時的局麵,隻有三哥才能穩住。但實際上,即便沒有父皇的這番信任,隻以三哥的應對,也足以穩住局麵。”
宸王搖搖頭,道:“重要的不是把龍符給我,而為什麽是在這個時候?為什麽不在我入密道去見他之時,就把這龍符給我呢?何以讓李忠貴多此一舉?幸虧禦林軍那邊應對得當,不然父皇豈不是連把龍符給我的機會都沒有了?”
“三哥的意思是……”靖王已經隱約料到了些,且這也的確更符合他父皇多疑的性子。隻是心底裏,不願意相信父皇的多疑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即便在讓咱們進密道之時,父皇仍舊沒有全然相信咱們。直到大哥那邊起兵,父皇確定了要謀反的人是大哥而不是咱們,這才能把龍符交出……”
“而且父皇此舉,怕是已經料到了,即便他不交出龍符,他手下的這些禦林軍,也已經聽從了我的調遣。他是擔心我直接殺了他,繼而名正言順的登基。但他此時,除了仰仗我之外,卻又沒有別的選擇。所以隻能以贈龍符之信任來感化我,以求我能念著父子之情。”
靖王歎了一聲兒,道:“這的確很符合父皇一貫的行事作風……除了權力之外,他什麽也不信。”
一時兩人都看著宸王手中的龍符,靜默不語。
……
宸王府,昭德院裏。初夏伸了個懶腰從茅廁出來,忽然聽得“喵兒”的一聲兒。
這麽晚了哪來的貓?糟糕!可別讓它把小姐醃的秋魚幹兒給吃了!這可是小姐要給殿下獻殷勤的!小姐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下午,容易嗎!
初夏細細聽,這聲音果然是在後門那邊兒。不止是一隻,而是三隻。剛剛那一隻野貓的叫喊,想來是召喚它的同伴,告訴他們這邊沒有人,可以大膽的進來了。
“好啊你們……膽敢來我昭德院裏撒野,看我不把你們活捉了做貓湯!”初夏在心裏暗自嘀咕了一聲兒,又覺得實在太殘忍了,忙改口道:“算了算了,還是活捉了你們圈養起來比較好!讓你們收一收性子,免得再出去禍害人,也能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啊!”
可是手中並沒有什麽能用來做武器的東西,渾身上下隻有手腕上的藍冰玉手串兒算是硬一些的東西,但是她怎麽舍得呢?
看了眼手中的燈籠,將燈籠杆兒拿下來,打算用這個做武器。
眼見著那三隻野貓進了他們的小廚房,初夏躡手躡腳地跟了進去。小廚房的門兒被三隻貓推出了一個縫隙,初夏從縫隙向裏頭看去,隻見它們果然奔著小姐醃醬魚的壇子去了。這還了得?豈能讓你們壞了小姐的心血?初夏瞄準了其中一隻貓的後背,抄起燈籠杆兒就衝了上去!
這提燈籠的杆兒,可是鑄鐵做的,結實著呢。隻要打著一下,準保能把那隻大花貓給打暈。等把這幾隻貓打暈了,找個籠子裝起來,明兒一早讓小姐瞧個新鮮!這三隻野貓,長得倒還挺肥!
“啪”地一下拍過去,那隻貓躲得卻是極快!
“喵嗚”的一聲兒,鐵杆兒隻砸到了它的尾巴!
被砸到了尾巴的野貓被激起了怒火,“喵嗚”的一聲兒,竟然回身向初夏撲來!
“媽呀!”嚇得初夏慌忙用鐵杆兒去遮擋,胡亂撲棱著。
揮舞之時,藍冰玉在暗沉的屋子裏發出很明顯的光芒來,驚得那野貓忙往後退了一下兒。
初夏見那三隻野貓都弓起了身子,一看就是要和她大戰一場兒的模樣,立刻犯了慫。她怎麽可能是這些野貓的對手啊?這也太凶狠了啊!
“別過來啊……我告訴你們,你們別過來啊……”初夏舉著棍子步步後退,想要退出廚房去。算了吧,這些家夥可真不是好對付的!不過是幾壇子醬魚而已,它們要吃,還是讓它們吃去吧!反正如果讓小姐選擇,在向殿下獻殷勤和她的安危之間,小姐一定會選擇她的安危。總不忍心讓她被撓個大花臉兒啊!
已經走到廚房門口了,隻見最中間的那個、被她打了尾巴的大花貓,“嗷嗚”一聲兒衝了上來!
“媽呀!”初夏一聲驚呼,忙用拿著鐵棍子的手去遮擋。
不知道遮擋的有沒有用處,反正倒是逃出了一劫。因為她的腳絆到了門檻兒,整個人向後仰了過去,手中的鐵棍子也當啷啷地掉落在地。
“喵……”原本已經撲空落地的那肥貓,一聲大叫,又向她撲了過來!
“媽呀!”初夏嚇得一聲驚呼!忙伸出手去遮擋。
“啊……”一聲兒痛呼,是那肥貓的兩隻爪子撓到了她的手腕上。
隨即,便是一連串兒的珠翠落地之聲……
“初夏?這是怎麽啦?”
容菀汐聽得院子裏的響動,猛然驚醒。拿了宸王壓在枕頭下的匕首,拽了衣服披上,快步走到門口兒,將門開了個小縫向外看,見竟然是初夏摔在小廚房門外,忙開門問道。
“小姐……”初夏聽得了容菀汐的聲音,大哭起來。
那肥貓原本還想要再攻擊,但是看到有人出來,可能是被嚇著了。喵嗚一聲兒,叼起了掉在地上的手串兒就往院外跑。其他兩隻野貓也跟了上去,一起往院外跑。
“站住!我的手串兒!”初夏大驚,急著往外跑。
“我的手串兒……”初夏已經開門跑出了院子。
容菀汐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但見初夏如此著急,也忙著跟了出去隻見初夏往後門兒那邊去了,剛巧前麵不遠處有一隊巡邏的守衛過來。容菀汐忙喊道:“快!攔住那隻花貓!嘴裏叼著手串兒的那個!藍冰玉手串兒!”
追著初夏跑出來,容菀汐便已經明白了初夏為什麽這麽著急。如果是普通手串兒,初夏不可能急著跑出去、也不可能不顧夜深人靜的這般大喊,一定是靖王送給她的那藍冰玉手串兒!
“快!去調人!務必抓住那隻貓!就算出了城也要把它給抓回來!”容菀汐急著對守衛們吩咐道。
初夏忙道:“對對對!手串兒!我要它吊著的那個手串兒!務必要幫我搶回來啊!”
守衛們被弄得稀裏糊塗的,但是王妃娘娘何曾有這麽著急吩咐的時候?哪裏敢怠慢著?雖然隻是讓他們追一隻貓卻也都極盡全力。持鑼的那守衛,竟然直接敲打起有刺客有危險才會敲打起的鑼鼓來!大喊道:“來人哪……來人哪……”
“哎呦呦……”初夏這才意識到事兒鬧大了,一跺腳,道,“晚了,我是闖了大禍了。”
容菀汐跟了上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動靜鬧得大一點兒也不要緊,隻要把東西要回來就值得。那可是極重要的東西,該得鬧這麽大。”
“抓貓啊……快……快去抓貓……”這邊兒的侍衛們邊瞧著鑼鼓邊大喊道,“叼著藍手串兒的貓……切不可讓它逃出府去……”
弄得倒像是抓刺客似的。
動靜鬧得太大,一時後宅裏的屋子都亮起了燈。頓時整個宸王府都在這後半夜蘇醒過來,真像是有什麽大事兒似的。
宸王府的後院牆處,貼著院牆拐角處站著的一個黑衣人,聽了這聲音,忙跳上院牆去,細看宸王府裏的情況。隻見王府後宅裏已經都亮起了燈,守衛們舉著火把奔走大喊:“快……抓貓……別讓它逃了……務必將它叼著的手串兒搶回來……”
黑衣人眉心一簇,忙輕功落地,飛快地往郊外的庸王別苑跑去。
明顯這是一個行動的暗號,看來宸王府這邊不安分了,得快點兒告訴織星統領,別錯了行事。
……
王府裏鬧騰了一陣兒,總算有一個輕功好的侍衛追上了那隻在府裏亂竄的大肥貓。一掌將它打死了,帶到站在後宅邊兒上正著急著的初夏和容菀汐麵前。
這隻大肥貓也真是夠貪心的,臨死,嘴裏還緊緊叼著那藍冰玉手串兒呢。因著手串兒有一端有個結兒,擋住了珠子的掉落,那沒係結兒的一端,剛好由肥貓叼著,倒是使得上頭的珠子完好無損。數了下,應該隻是掉在昭德院內幾顆而已。
守衛用力將野貓的嘴巴掰開,將手串兒拿了出來,雙手遞給了容菀汐。容菀汐也不嫌手串兒被野貓叼過了髒,直接了過來,用手心兒攥著。吩咐了侍衛們退下,宸王府的鬧嚷聲才漸漸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