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的馬車在出城後,隻是平穩行了一段路,宸王便吩咐馬夫快趕馬車,先到蒙山別苑去落腳。
這麽做,自然是為了安頓秦穎月。
身後兒庸王府的馬車剛出了城門,卻已經不見宸王府馬車的蹤影。庸王掀開車簾回身看了看,見靖王府的馬車還沒出城門兒,便對與他同在車裏的織星吩咐了一番,讓織星去辦事了。
此時織星女扮男裝,穿著王府小廝的衣裳。但卻也並未刻意掩飾著女子的身份,隻是做了這麽一個颯爽的裝束而已。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獨特風姿。可庸王此時,已經沒有心思看美人兒了。
織星得了吩咐下了馬車,便和騎馬跟在庸王馬車旁的張福海要了馬,一路往前頭疾馳而去。
張福海上了馬車,斜牽著身子在庸王對麵兒坐下。低聲問道:“殿下,怎麽不見宸王府的馬車呢?可不是出了什麽變故吧?”
“你確定一早兒老三帶著秦穎月出門兒了?”庸王問道。
張福海低聲道:“回殿下,奴才不敢疏忽,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庸王點頭道:“那就沒什麽。隻要確定秦穎月的確和宸王一起出門兒,事情便不會有大的變故。更何況還有織星盯著呢。若老三那邊耍什麽花招兒,咱們也能早些知曉。”
織星一路策馬疾馳,很快便看到了宸王府的馬車。未免自己被發現,棄了馬,以輕功在林中穿梭,追趕著宸王。
一路追過去,就在快要精疲力竭之時,總算到了蒙山腳下。但卻見宸王府的兩輛馬車,並未往南山獵場而去,而是往北山行宮疾馳。
想到蒙山別苑今日一定防守森嚴,她若追下去,未免暴露。好在這一路上並未見這兩輛馬車裏有什麽變故,眼見著已經快到北山行宮,變故應該不大。因而便並未追下去,而是歇息片刻,以輕功往拴馬處疾奔而回。
半路上,迎上了庸王府的馬車。此時不遠處,靖王府的馬車和豫王府的馬車已跟了上來。織星隔著車簾和庸王回稟了一番,庸王沒再有什麽吩咐,隻是如常繼續前行。
馬車裏,庸王暗自沉吟片刻,便笑道:“老三帶了秦穎月來,果然不是因沉迷美色之故呢,而是另有打算。為了避嫌,可不能把秦穎月當做隨行美人兒,而是要將秦穎月送到行宮裏安置。怕是晚上夜宴之時,另有一番打算呢。可別想著要將本王的軍呢!”
張福海低聲道:“有逐月在暗中盯著,還有織星在明處周旋,就算宸王殿下那邊還有什麽應對,咱們這邊的事兒,定然能成。殿下運籌帷幄,豈是宸王能比?”
庸王一笑,對張福海的話倒是頗為認同。
不管老三怎麽個巧舌如簧口吐蓮花,他帶了秦穎月來,可是錯事明擺著的,且錯在先。他這邊若是想要應對,也不難。隻不過是提著些警惕罷了。
今日的局麵,他早就料到了幾分。知道老三即便能將秦穎月帶回去,卻也未必會讓他自己陷入不義的境地,一定還有一番應對。其實今晚要鬥的,就是老三的應對、和他的栽贓陷害,哪一個更讓人相信些。
宸王府的兩輛馬車先到了蒙山別苑。在外頭讓門口兒的小公公通傳了,看看是皇貴妃現在在何處安置,想要求見母妃。
這次秋獵,皇上一如前幾次那般,帶了皇貴妃過來。宸王估摸著,此時父皇和母妃應該剛到不久。此時母妃應該是在父皇宮裏呢。
果然,過了一會兒,小太監急匆匆來回話兒:“回殿下,娘娘現在正和陛下在一處,在陛下的承天閣。陛下說,讓殿下進去呢。”
宸王便吩咐了兩個馬夫,讓他們直接把馬車駕進去。別苑不比宮裏,規矩稍微弱了些。他們這些同樣住在別苑的王爺們,是可以直接乘坐馬車進出的。
馬車在別院中部的承天閣門前二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宸王下了馬車,在前麵的馬車前,等著秦穎月在小桃的攙扶下下了車。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秦穎月先走。
秦穎月卻是原地站著不動,看了宸王半晌……淒然一笑:“宸哥,你是要扔了我,是嗎?”
宸王被她給問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腦海中忽而一個念頭兒閃過,又忙低聲道:“此次秋獵不比往日,事急從權,隻能先委屈你了……月兒,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秦穎月深深的看著他,靜了片刻。四下看了看,見除了承天閣外的守衛和幾個宮女兒太監之外,周圍便都是他們宸王府的人,因而上前兩步……堅定地握住了宸王的手,鄭重道:“宸哥,你放手去做,不必顧及我。無論什麽,我都能挺得住。”
宸王心內很是愧疚,但這時,卻也不能多說什麽,隻得點點頭,便又向秦穎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她以長嫂之尊先行。
他的確有將她扔掉之意,可卻又怕她會尋短見。因為這幾日裏,思來想去,似乎除了直接明著撮合秦穎月和庸王之外,別無他法。若是大哥真的在臨動手之前醒悟過來,真的將月兒接了回去,終結了此事,回到府裏,他自然不會再故意為難月兒。但隻怕,月兒自己心裏麵過不去這道坎兒。
原本他已經說服了自己,覺得月兒此時大仇未報,一定不會尋短見。但就在剛剛,她看他的那一個眼神兒……如此淒涼絕望,以至於他的心猛地一驚。心裏竟然有種,這便是他們最後一眼的錯覺。
隻這一個念頭兒閃過,他便急著做出了彌補,想暫且穩住了她的情緒。可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拖拖拉拉的,反而對彼此都不好。這種做法兒,簡直與飲鴆止渴無異。
但是他真的不能冒險,真的不能逼著她尋短見。
秦穎月明白了宸王的意思似的,故意和宸王疏遠著,先行了好多步,到了承天閣門口兒。房門虛掩著,秦穎月施禮問安道:“兒媳給父皇、貴妃娘娘請安……”
裏頭傳來了皇貴妃的聲音:“進來吧……”
皇上聽得是秦穎月的聲音,便和皇貴妃相視一眼,往裏屋寢房去了。顯然是不願意摻合兒女的感情之事。
“妾身秦氏,給娘娘請安……”秦穎月進屋之時,隻見到皇上往內室走的背影,知道皇上是故意躲著這些雜事,便隻能當做沒見著皇上,隻給皇貴妃請了安。
看著她臉上的紅麵紗,皇貴妃的確有些震驚。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是如此了。雖說聽說了秦穎月被歹人給毀了容,但並未親眼得見,卻也不知道有多嚴重。此時見她整張臉隻露出了額頭和一雙美麗的眼睛,那兩頰居然都藏在了麵紗下,心內不免有些惻隱。
拉著她的手扶她起來,心疼道:“可憐的孩子,到底是誰下了這樣的毒手?怎麽忍心呢……”
秦穎月眸光淒然,哀哀地一轉,垂下頭去,沒說什麽。
皇貴妃也不再問,扶著秦穎月的手將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在小幾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慈愛道:“大夫可怎麽說?假以時日,可能恢複容貌?”
“承蒙三弟照拂,為妾身及時找了宸王府裏的大夫來瞧。說是三五年應當能治好……也隻能看造化吧。”秦穎月歎息道。
皇貴妃輕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造化定然不差。隻要悉心調養著,定能好起來。回頭兒你到宮裏去,本宮叫幾個太醫一起給你瞧瞧,或許能有更好的法子呢。”
“多謝娘娘關懷……”秦穎月很是感激。從那雙美麗的媚眼兒裏流露出來的,全然是真切的感念之意。
話音未落,就見宸王推門而入,笑嘻嘻的施了一禮:“兒臣給母妃請安……”
宸王把話音拖得老長,滿滿的殷切之感。但皇貴妃卻隻是淡淡點頭,“嗯”了一聲兒。因著容菀汐的事兒,皇貴妃還氣著呢。沒見到他的時候倒還好,心裏掛念著,氣也就輕了些。可一見著他,見他平安無事,心裏的掛念放下了些,氣便又起了。
“母妃,兒臣好生想你哪!隻是前幾日兒臣病了,整整病了三日呢,臥床不起啊,連上朝都不能啊……可難受了……”宸王坐到皇貴妃身邊兒去,撒嬌道。
皇貴妃卻仍舊是一臉麵無表情,並不關切的說道:“本宮聽你父皇說了,說你隻是著了風寒。既然明知道自己身體裏的寒毒一年半載去不掉,為何還不注意著些?”
不提這病還好,一提這病,她可是更氣了些。明知道自己身子受不得涼,卻偏要在雨夜裏跑出去,不過就是幾聲兒響雷、一陣暴雨而已,怎麽就那麽害怕呢?這暴雨夜的時候,他怎麽不想著,他母妃也是個女人,怎麽不想著他母妃會害怕呢?怎麽就這麽把那女人放在心尖尖兒上?就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
宸王一見母妃的態度,心內暗道不好。心想連用病痛都不能哄得母妃消氣兒,看來這次是真大發了。
但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解決,現在也顧不得哄母妃了。隻能道:“母妃,您看,我今兒特意帶了大嫂過來,想要趁著秋獵大家都樂嗬的時候,撮合一下大哥和大嫂。讓他們可別這麽僵持著了,夫妻間哪有隔夜的仇啊!母妃你說,兒臣這打算怎麽樣?”
皇貴妃自然要說這打算好,就算和他堵著氣,卻也不能在這事兒上開玩笑。畢竟皇上可在裏屋聽著呢。
因而道:“算你還有點兒心!本宮還以為,你整日把心思放在你王妃身上,都要不問世事了呢!”
“母妃,兒臣豈是那樣的人呢?兒臣這邊夫妻恩愛琴瑟和諧,自然也希望兄弟們都能過得順心如意啊!母妃,既然您說這主意好,您可得幫著兒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