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不解道:“有什麽可丟臉的?不過是一句捕風捉影的不實之言。我又沒親眼看見,大哥你也沒親眼看見,何必當真?”
宸王原本想說,這話,傻子才當真呢。可是到底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自己心底裏,已經當真了。害怕事後太打自己的臉,還是先別把話說得太滿。
“嗬嗬……老三哪,不得不說,你的心是真寬哪……”庸王舉杯,笑道,“哥哥知道你愛麵子,好好好,咱們不說這個了。來,今兒咱們一醉方休。”
宸王一笑,舉杯和庸王碰了一下。
這幾天,他已經在急著等菀汐回來了,覺得不過就是這一兩日的事兒。但心底裏,也不知怎的,總有隱隱的擔憂。先前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在這邊做了虧心事,怕菀汐回來知道了生氣。直到今日見了那字條,他才知道,原來心底裏的擔憂,不僅如此。更多的,是因為他對菀汐不放心。
如果換做別人,而不是二哥,他絕不會如此懷疑菀汐。可這人是翎王,是他二哥,是她青梅竹馬、有過婚姻之約的情郎。
早在她擅自離開崇陽劍閣之時起,他對她的不信任,就已經深深埋下了。
“哎……三弟啊,不是大哥說囫圇話,其實細想來,這事兒也實在怨不得你二哥。畢竟人家兩人早就有了婚姻之約,就隻差那麽幾個月的功夫而已。你這是橫插一腿,奪人所愛。如今他們兩個總算到一處去了,這也算是苦命鴛鴦終得聚,做成話本兒,也是令人泣涕啊!”
“三弟……”庸王有了些許醉意似的,拍了拍宸王的肩膀,“我看哪,要不然咱就大度一些,直接一紙休書給她,成全了她!你說說,要不然她人在你這裏,心在老二那裏,一邊兒在你身下婉轉承歡,一邊兒想著她的好情郎,你說你,多窩囊啊……”
庸王忽然一聲兒壞笑,壓低了聲音道:“三弟,你那東西……”
庸王的目光向下落,笑得更有幾分流氓氣,“不如你二哥的大吧?”
“你二哥整日裏在馬背上拉弓射箭,再不然就在練兵場上舞刀弄槍,功夫也是一流的,邊疆那邊又成日裏大碗喝酒大塊兒吃肉。這麽幾年折騰下來,身子骨兒一定比咱們硬朗啊!”
庸王歎了一聲兒,自愧不如:“如果咱們真放在一塊兒比一比,我都比不上他……你說容菀汐嚐到了你二哥的好,回頭兒在到你身邊,還能受得了?與其讓女人嫌棄著,還不如直接休了她,眼不見為淨!”
宸王聽得庸王這般說書似的說著,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激他,明知道麵對這種故意嘲笑,他不該當真。可一番壓抑之後,到底也沒找出什麽反駁他的話來。
心裏,反而將庸王的這一番嘲笑聽進去幾許。庸王說得沒錯兒,他的確是橫插了一腳,硬生生的把二哥和菀汐給拆散了。之前的很多次,菀汐都有機會和他二哥走。而且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將這成全做得漂漂亮亮的,讓他們兩人沒有一點兒後顧之憂。可是,他不願意……
以至於,把菀汐和二哥弄成了一對兒苦命鴛鴦。
現在好了,菀汐終於從宸王府這困人的牢籠中衝出去了,終於飛到邊疆去了。郎情妾意,金風玉露一相逢,豈有不盡情的道理?
若是放在平時,菀汐就算心底裏再喜歡、再想,卻也不能那麽去做。“婦道”二字還是懂得的。可是現在呢?翎王可是死裏逃生。麵對生死,菀汐難免不會想透些什麽。
他險些死了,他又活了……看著他生死之間走一遭,隻怕在菀汐心裏,沒有什麽能比珍惜他、能比活著好好陪伴他,更要緊的。
“來來來……三弟,咱們喝酒,喝酒……別想那些。”庸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給他倒了一杯酒,還很殷切地遞給了他。
此時宸王還很清醒,但是他不確定自己再喝幾杯,會不會糊塗起來。知道他大哥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接下來,一定還有好一番奚落。就是這麽著,和一會兒,忽然響起什麽似的,說一些看似關切,但實則卻是嘲諷的話。
大哥這是在家裏太憋得慌,得著個樂子便不放過。可他可不閑,沒工夫陪大哥玩兒。
因而起身道:“大哥,我看你是把那探子的胡言亂語當真了。我估計我再留下去,等一會兒你還是會找機會奚落我。你說你奚落我,我也不放在心上,你說這些話還怪費力氣的,何必呢?大家還是清閑一點兒好,我先走了,大哥慢用!”
宸王本是笑著說的,隻是想說幾句玩笑話。但是這話說出來,自己聽著,怎麽都覺得不是味兒呢!
“哎……老三,你這是幹嘛啊?大哥這不是關心你嗎?你說你這麽敏感管什麽呢?既然你自己心裏不當真,咱們哥倆就事論事而已,幹嘛弄得好像心虛似的?你別急著走嘛……我好不容易找著個能聊天兒的人!再陪我坐坐!”
宸王心裏悶得慌,就算庸王不說什麽,他也沒心思再坐下去了。隻能笑道:“大哥,我真不是不陪你,我是真有事兒。穎月那邊要到服藥的時辰了,我得回去闞著。不然她不喝啊。女人嘛,不就得哄著嗎?”
“我走了啊!”宸王一揮手,也不給庸王說什麽的機會,闊步流星地出了門兒。
“哎……老三……”庸王還扯著脖子在屋裏喊呢。
宸王仍舊隻是用瀟灑的揮手來回應他,腳步看起來相當輕快,但心底裏,卻沉重得呼吸都有些吃力。
他娘的!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
很想要給自己當頭一棒,讓自己清醒過來。
可即便隻是個想法兒,都愈發地弱了,別說真的去做了。腦海裏,已經滿是菀汐和二哥在邊疆你儂我儂的樣子。
這個時辰,她或許正在哄著他吃晚膳,一勺一勺兒地喂他吃米粥。或許還會給他擦嘴兒呢!這女人,對他從來沒有這麽自降身段兒服侍的時候,但是對於她的情郎,可是一定會啊。
晚膳後呢,或許倆人兒膩膩歪歪的,沒等天黑就搞到一起去了,床幔一落,翻雲覆雨不知天地為何物。二哥身上那點兒毒,解了也就沒什麽事兒了……
不如早把菀汐給辦了,好歹也算自己搶了先!而且以菀汐的性子,如果真的已經將身給他了,是絕對不會再給翎王的。
在男女之事上,他一直很混蛋,怎麽到了菀汐這裏,就做起了正人君子?到頭兒來,落得一個將自己的女人拱手讓人的下場!
宸王真是越想越氣,但這股子悶氣,卻又沒地方去撒。腦子裏滿是容菀汐和翎王相處的樣子,就連打自己一頓,都抽不出功夫來。
也不坐馬車了,自己一路,闊步往宸王府走。還真是流年不利,怕什麽來什麽啊。腦子裏正想著那畫麵,就聽到身後有人低聲道:“聽說翎王的毒早就解了,邊疆那邊的人都知道!但是宸王妃還沒回來,估計是……嗬嗬……”
“哎,這話可不能瞎說啊,這要是真的,宸王殿下豈不是被戴了綠帽子?”
“什麽叫‘豈不是戴了綠帽子’?宸王殿下的腦袋,不是老早兒就綠了嗎?宸王妃嫁給宸王也好一陣子了,而且還是專房的恩寵,可是肚子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哎,我可聽說啊,宸王妃壓根兒就不讓宸王碰!”
宸王聽著,真是恨不得回頭兒和這些嚼舌根的百姓理論一番!告訴他們,本王的王妃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這麽做實在太失身份,也隻能用僅剩的理智忍著。
忽的,也意識到,菀汐真不是這樣的人。
若說他們倆舊情複燃,這倒有可能,畢竟生死之間麽,又是同在故地。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但若說這兩人舊情複燃之後會做什麽……卻不太可能。
菀汐一定會先回來和他攤牌,拿到他的休書之後,才會回去和二哥行夫妻之實。她從小兒學習的禮教,讓她做不出這等太過有違婦道的事。
可是……心都不在了,隻留著那個身子,有什麽用?
他倒寧願哪一天他二哥獸性大發,把這女人給強了。菀汐自然會因此而對他二哥心灰意冷,兩廂比較,自然會發現他的好。到時候他勉為其難地把她收了,以後兩人相伴著踏踏實實過一輩子,也挺好。
可是偏偏他又知道,即便他已經能為她做到卑微至此、寬宏至此,她的心,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又或者……她的心從沒有落在他身上。
想要讓他二哥那個木愣子做對人用強的事,簡直比登天還難……
宸王心亂如麻。
一路走著,時而想著應對之策,時而想著報複之法。氣到頭兒上,就想好狠狠報複容菀汐。可是一想到她的好,卻又舍不得,卻又開始想法子把她搶回來。甚至於,已經有了這就去邊疆的衝動。
可他卻偏偏不能這麽衝動。
如今京都城裏風言四起,顯然是他大哥的傑作。他大哥接到這消息之後,必定不是立刻告訴他的,而是等了幾日,讓消息都散出去,再讓他最後一個知道,以使得他無法應對。
這時候,宸王妃和翎王在邊疆行夫妻之實的事,在京都城裏隻怕已是人盡皆知。他若即刻出發前往邊疆,豈不是等於承認了這事兒?
民風太開化也不是好事,弄得他們行事有諸多不便。
也怪他這兩日沒注意這些,除了忙朝堂上的事兒,就是忙秦穎月的事兒,竟是一點兒風聲也沒聽到。不知道宮裏那邊,可聽到了消息沒有?
若是消息傳到宮裏,可怎生是好?指不定母妃那邊,會有什麽弄死菀汐,已全顏麵的打算……
好麽,這女人這般背叛他,他竟然還在這兒為她的性命擔憂。也真是癡情得把自己都給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