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卻隻是做給外人看的表麵而已。在這一陣子裏,他定然已經把朝堂上的人心所向給摸得通透了。誰是有心投靠他的人,誰是可用之人,他的心裏已然有數兒。在日後的這吊兒郎當的表麵之下,一定會對這些準備拉攏到自己陣營中的人做些表態,在暗中大肆籌謀起來。
宸王未免太子這邊有貓膩兒,不可能耽擱太長時間,算起來,這一陣子就差不多兒了。
可問題是,就算她見到了宸王、且也能看出宸王對她有情,難道接下來,就能因此而直接投靠宸王麽?
以和太子鬧別扭的由頭兒投靠宸王,這是下下之計。如此,宸王對她的接納,可就隻是因為同情。同情,這兩個字放在感情裏,是最可笑的。
原是想著打探到庸王的什麽事兒,故意在能讓庸王察覺到的情況下去告訴給宸王。這樣一來,庸王必定因她的背叛而惱怒,雖然礙於麵子,不至於真的將她逐出府去,但也一定會徹底將她放棄。宸王見此,必定心有愧疚,且也因她的這一番情意,而勾起往昔之情來。
到那時,不用她主動籌謀什麽,宸王那邊,自己就會送上門來。這才是上上之計。
可是現在,她根本沒有能查到庸王什麽事兒的機會。這讓她如何能用這上上之計?
宸王的腦子很聰明,如果被他看出了她有意為之,反而弄巧成拙,還不如下下計來得可靠。
而用下下計,她實在不甘心。
小桃在一旁靜立著,等著秦穎月的其他吩咐。秦穎月細想了好一陣子,才道:“你去打聽一下,看看殿下現在在哪兒呢,我要去求見他。”
如此靜等著,無異於坐以待斃。既然等不到庸王那邊有什麽反應,還是去試探一番。不去創造機會,永遠也走不到上上之路去。
“是。”小桃應了一聲兒退下了。
不多時,回來稟報道:“殿下在書房裏呢。”
秦穎月起身,到銅鏡兒前去看了下自己的麵容。覺得整個人看起來,的確沒什麽憔悴之感。在臉上撲了些水粉,以使得自己的麵色更蒼白一些。又將頭上的瑪瑙珠翠卸了,換上了素銀的簪子。衣裳還是這一身兒自打王府遭禍以來便常穿著的青色,中規中矩的甚為穩妥。
覺得沒什麽錯處,這才吩咐小桃:“去把我的披風拿來,咱們去書房求見殿下。”
又忙補充道:“可別拿太豔麗的,那件淡藍色的吧。”
她向來知道自己容顏嬌豔,所以慣常愛穿豔麗的顏色,但自打王府遭禍以來,她的身上就未見過新鮮的顏色,以免庸王看著心煩。可庸王卻是看不到她的懂事。
這可真真兒是一塊朽木,在他身上,花費再多的心力也是浪費時間。
秦穎月越想越煩,披上披風帶著小桃往外走,一想到要見到風北麟,心裏的厭煩簡直到了極點。自從他失了太子之位之後,她對他,可是再也沒有往日的耐心了。
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的,你是太子的時候,你的整個人,代表著未央宮。你不是太子的時候,你不過就是一個稍微富貴一些的庸人罷了,怎麽能入得了我的眼?
吸引她的,一直都隻是他的太子之位,與他這個人無關。
到了書房外,小桃站在門口兒說了求見之語。
庸王聽了,嘴角一勾,吩咐道:“進來。”
就知道秦穎月繃不住了。
“你怎麽來了?”庸王放下手中的卷軸,淡淡抬眼。
秦穎月很虛弱的施了一禮:“給殿下請安。”
庸王點頭,隨意吩咐道:“坐下吧,別拘著禮了。”
秦穎月卻是不敢直起身子,非但如此,反而直接跪地道:“妾身有罪,求殿下恕罪。”
“愛妃何罪之有?”
“殿下讓妾身去給蔡妃道賀,可是妾身這身子實在不爭氣,未能前往。害得琳琅妹妹代妾身跑了一趟,心裏好生過意不去,特來向殿下請罪。”
“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這會兒就已經知道了。”庸王道。
他的話陰晴難辯,秦穎月也不想要去分辨。隻是垂首道:“小桃出去玩兒,無意間看到的。”
“無妨,不過是送些賀禮而已,誰去都是一樣的。”庸王道。
秦穎月也不再說這事兒,但庸王沒讓她起來,她便也沒起來。恭謹且支吾地說道:“有一件事……妾身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應該和殿下說一說。”
“你說。”庸王的聲音很是疏遠,好像吩咐屬下似的。
如果沒有想通庸王的用意,秦穎月此時一定很詫異,一定想不清楚,為什麽他對她的態度忽然變成這樣兒。
但因為她心裏已經明白了庸王這麽做的用意,所以也就沒什麽可詫異的了。
隻是猶猶豫豫的說道:“琳琅妹妹的身份……”
庸王一挑眉:“如何?”
“殿下恕罪,妾身鬥膽……妾身覺得,琳琅妹妹的身份很是惹人懷疑。畢竟她是從宸王府裏出來的人,而且自從她來了之後,咱們府裏,就一直不順遂。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呢?”
“愛妃的意思是,咱們府裏的這些不順遂,都和琳琅有關?”庸王笑道,“怎麽可能,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兒,她隻是一個弱女子,懂得什麽?愛妃真是多慮了。”
秦穎月卻是很堅決:“正因為她隻是一個女子,所以很多事情才更方便。妾身覺得,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此時,庸王的嘴角含著一抹很有深意的笑意。之前他還在想著,秦穎月會從哪一處著手,原來是這一處。既然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個法子出來,他這個做夫君的,總不好不成全。現下說什麽還太早,到最終,誰入了誰的局,便能輕易分曉出來。
庸王故意沉默了半晌,做出很糾結的樣子,這才沉聲問道:“怎麽試?”
秦穎月卻是支吾起來,道:“妾身隻是覺得應當試她一試,但具體怎麽試,卻是想不清楚的。妾身向來魯鈍,且又和琳琅妹妹沒什麽往來,不了解她的脾性,還是殿下想個法子,更為穩妥一些。”
庸王很好脾氣,果然順著她的話想了半晌,方皺眉沉聲道:“愛妃的確提醒得是……細想來,蹊蹺之處果然不少……隻是到底如何試探,還需從長計議。”
秦穎月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哎”了一聲兒。
“愛妃有何妙計?”庸王立刻看出了她有了法子。
秦穎月道:“妾身覺得,最簡單的,莫過於抓個現行兒了吧?如果琳琅真的是宸王那邊的細作,如此一來,既能讓琳琅無法狡辯,也能讓宸王鬧個沒臉。總是能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且不說對於琳琅的身份,咱們隻是懷疑,就隻說這抓現行兒,如何能有機會?得要老三和本王,還有琳琅這三人都在場才。最近也沒什麽喜慶的事兒,大家夥兒沒有聚在一起的由頭兒。”庸王道。
忽地很有深意地笑道:“就隻是聽說你生病了,本王沒來瞧,老三那邊,就是好一番心疼呢。若是有什麽宴飲,本王沒帶你去而帶老三去了,回頭兒老三還不得埋怨死本王麽?對本王的王妃,老三可是比本王自己用心得多。”
秦穎月聽出了庸王的意思,卻是故作魯鈍,權當做耳旁風了。
繼續提醒道:“兄弟之間的相聚,哪裏需要什麽老大的節慶由頭兒啊?就隻因宸王上次請了殿下和靖王,殿下就可以請回來啊?讓宸王和靖王到咱們府裏來,但在這之前,殿下要先做出什麽舉動來。最好讓宸王那邊也有所察覺,琳琅那邊也有所察覺。但又不讓琳琅在這事情之前有什麽能向宸王稟報的機會……”
“如此一來,這兩人都心急,一旦宸王來府裏宴飲,琳琅定然按捺不住。”
庸王很仔細地聽著,又做出細細思量的樣子來,半晌,恍然道:“的確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妙計。其實不需要什麽麻煩的籌謀,隻需要讓老三到咱們府裏來就是了。隻是在這之前,功夫要稍微做得足一點兒。”
秦穎月點頭,笑道:“殿下真英明。”
庸王看著她,問道:“隻是……之前,可該當如何籌謀呢?本王這邊,可並沒有老三的什麽把柄啊。”
完全是旁觀者的心思。就是忽然來了興致,想看看這女人能算計到什麽地步。
但秦穎月卻是不說了,隻是皺眉道:“妾身實在蠢笨,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
既然已經知道了庸王這番忽然冷待的意思,便也能猜到,庸王此時的問話,估計隻是一種看熱鬧般的試探罷了。是想要看看她的思量能到什麽程度。
她自然不能給庸王這個探知她深淺的機會,就算心裏有了法子,也絕對不會說出來。更何況她此促使之計起得還是稍有匆忙,隻能想到從琳琅處入手,卻還沒想到更深一層。
她不知道琳琅的身份是否有問題,但琳琅,是她眼下唯一可以用到的,能做文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