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早就醒了,在宸王起身之時,她就已經醒了。隻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所以隻能繼續裝睡。然後就聽到他坐在桌邊哀聲歎氣。
她的心裏,不是沒有失落。可是又覺得,她有什麽資格兒失落呢?在這件事情裏,她才是罪人。
仔細聽了一會兒,聽得風大哥一沒走二沒惱,就知道他一定沒想到酒裏有問題。便想著,到底是要大喊一聲兒,裝作很驚訝很羞憤的醒來呢,還是平平靜靜的醒來呢?
如果像是被欺負一般醒來,風大哥一定會很愧疚吧,一定會因此而更不能拋下她了。但這樣……未免太虛假些。她不想讓自己變得這麽可怕。明明是始作俑者,卻要裝作那個受害的人,太惡心了……她不想讓自己變成這樣。
她已經做了錯事,不能一錯再錯。
昨晚的錯事,她錯得心甘情願,且心底裏,根本不認為那是錯的。
她可以不向風大哥坦白,但絕對不能再故意欺騙他。她愛他,她不能將他當傻瓜。
宸王猶豫了一瞬,覺得怎樣的回應都不太好,索性直截了當。回身看著霍小燕道:“昨晚酒勁兒太過,冒犯了你。如果你想要殺我解氣,或是讓我以什麽法子向你請罪,都可以說出來。冒犯了你實屬不該,我心愧疚,但於事無補。隻有聽聽你的意思。不管你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盡量滿足。”
霍小燕拽著被子起身,用薄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雖說昨晚他們那麽親近,可是她仍舊不好意思讓他看到自己的身子。
宸王別過頭去,再次道了聲:“冒犯。”
“沒關係的風大哥……我……”霍小燕不忍心看到他如此自責,忙急著說了句,但聲音卻是細如蚊蠅,繼續道,“我……我……我自己也願意。”
宸王眉心一簇,他料到了她會是這種回答。
其實……這也好吧。
雖然是江湖女子,但“貞潔”二字卻也依舊重要。他已經毀了她的貞潔,讓她日後如何嫁人?所幸她的確對他有些動心,既如此,便跟了他吧。總好過滿心委屈憤恨,日後一生孤獨。至少在王府裏,他雖不會有多寵幸她,但也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她。
“如此……你隨我回王府吧。回頭兒我會派人向你父親補上聘禮。”宸王道。
又解釋道:“依著禮數,我是該親自到你府上去、或是即刻派了親信過去。但你也知道,我急著去紫雲山,此事耽擱不得。所以事急從權,隻能先將此事擱置,等回到王府再做安排。”
“其實本也該讓你回家道別,但未免你回家後,會受到家人諸多責怪,便覺得,你還是不要回去為好。當然這隻是我的想法,最終怎麽做,還要看你自己的決定。”
聽得他用如此公事公辦的語氣和她說話,霍小燕的心,很疼很疼。可是……又有什麽法子呢?這一切,不是她自己求來的嗎?
雖然他此時如此疏遠,但說的,不還是要帶她回去的話嗎?她就知道,他是個好人,不會拋下她不管的。
“我……我都聽風大哥的……”霍小燕的聲音依舊細如蚊蠅。
不是她故意裝膽怯,而是她真的覺得在他麵前抬不起頭。
宸王點點頭,皺眉再次道:“冒犯了你,真的很抱歉。”
“你且暫時去我王府裏落腳,若日後有了與你兩情相悅的男子,我會放你出府去,一定成全你們。”宸王說得誠心實意。
他不想因昨晚的事情,而毀掉了霍小燕的一生。縱然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霍小燕的一生已經毀了,他也仍舊想著,若有挽救的機會,他願意盡力去做。
聽了這話,霍小燕的聲音才大了些:“風大哥,我不會和別人走的。我……我……我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一輩子是你的人。”
“風大哥,你不寵我也沒關係,我願意和你府裏的那些侍妾一樣,就隻是遠遠的看著你、守著你就好了。隻是你不要逐我出府去。我願意一輩子做你的侍妾,就算是沒名分的侍妾也沒關係。”
最難消受美人恩……
宸王皺眉,歎了一聲,道:“我會給你名分的。隻是以後路還長,不要把自己栓死了。”
“不,我就要把自己栓死,心甘情願”,霍小燕的聲音異常堅定,“不管以後路有多長,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宸王眉心緊鎖,沉默了半晌,隻是說了一句:“收拾收拾吧,我們這就動身回去。我派人先送你回京都。”
霍小燕想要叫住他,說要和他一起去紫雲山,但是話到嘴邊兒,便住了嘴。
既然已經是他的人了,就不能和從前一樣了。風大哥應該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吧?
風大哥不想帶著她,她若硬要跟著,一定會引來風大哥的反感。
霍小燕看著宸王離去的背影,心中無比眷戀……卻又,無比歡喜。
她可以到他家裏去了,她可以做他的女人了。以後,就可以和他在一個宅院裏生活,可以時常看到他。
可是心底裏,最深最深的深處,卻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昨晚,他一直再叫菀汐師姐的名字。
他要了她,卻沒有把她當成她。
縱然這是她心甘情願的,可心底裏,到底還是有些難受。
身上,他的觸感還在,身體裏還有些疼。可她卻已經覺得,昨晚的一切,很不真實,好像並不是發生在她的身上。
可是很奇怪,昨晚風大哥為什麽會說,“你終於願意了”?
什麽叫……你終於願意了?
願意什麽呢……昨晚他們做的事情,難道風大哥和菀汐師姐沒有做過麽?
霍小燕覺得很詫異,但卻也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不管怎麽說,以後能在風大哥身邊,這就是好事。
霍小燕起身,利落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裝。
宸王回到自己院子,見蒹葭等在院外。並不詫異,隻是問道:“什麽動靜?”
蒹葭向宸王施了一禮,隨宸王進了屋兒。關上房門,這才低聲道:“殿下,大動靜……太子被廢了。”
“哦?”宸王這才有些詫異。
父皇怎麽這麽大的舉動。
“如今京都城裏人心浮動,大家都在等著殿下回去呢。殿下……要不要乘勝追擊?”蒹葭道。
“這是自然”,宸王道,“隻是這一陣子卻不行啊……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要由本王親自坐鎮才行,可是本王現在回去不去啊。”
蒹葭不解,略抬眼看了下宸王。
宸王見她詫異,隨意解釋道:“王妃去了紫雲山,本王要去找她。不然她若不小心被人給害了,本王上哪兒去找這麽好的王妃去?”
雖然聽宸王說得隨意,但蒹葭卻並不認為宸王是在開玩笑。而是勸說道:“可是殿下……機不可失。”
宸王隨意道:“大不了再多做幾局謀劃罷了。儲君之位可再謀,但王妃的命卻隻有一條。”
宸王不再說這件事,而是問道:“你和本王說說,怎麽就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蒹葭見宸王問起了別的事,就知道宸王心意已決,便不敢再勸。隻是回稟道:“沒人知道到底怎麽回事,陛下下的旨意是,說太子……如今已經是庸王了。陛下封了大皇子做庸王。陛下的意思是,庸王殿下生了重病,自以無力勝任太子之位,向陛下請辭,陛下便準了。還有,陛下革了光祿大夫的職。罪名很大……”
宸王點頭,示意她說下去。蒹葭道:“陛下說得很清楚,說光祿大夫在大理寺和刑部牢房都安插了人手,居心叵測,有謀逆之嫌。革職發配邊疆,永不錄用。此時周庶人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宸王笑道:“他除了乖乖走之外,也沒其他的法子了。反正他老子會在京都城為他謀劃,讓他回來的。隻是這一大把年紀了,回不回得來……可是不好說啊。”
“殿下的意思是……”
宸王笑道:“他會死在路上。鎮國公府那邊,必定派人保護著,或是謀劃在路上弄出什麽亂子,直接借匪徒之名,將人給劫走了。隻是到底是他們保護的好,還是父皇派去的人動手利落,這就不是咱們能料得準的。”
周炎也是夠狠心的,竟然為了大局的穩固,甘願讓兒子去冒這個險。隻是這一次,周炎是反定了。父皇現在就是逼著他反。
既然周炎的反是早晚的事兒,在時機已到的時候,何不讓他找些反了,早些處置了清淨?
“那咱們……”蒹葭道。
宸王搖搖頭:“你盡快追上去,盯住了那邊的情況。如果周青山死了,咱們管不著。且日後這害死周青山的罪名落在本王頭上,本王也隻能受著。但若周青山丟了,你要給本王盯住了,看看他到底‘丟’到哪兒去了……但願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敬雨已經去盯著了。要不要屬下去找他會合?”蒹葭請示道。
宸王驚喜,搖頭指了指她,笑道:“你啊……最會賣關子。既然敬雨已經去了,早說不就行了?還弄得一副不明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