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知他說的話不差。他隻是負責聽命做事而已,周青山不可能讓他了解到太多。看來,大理寺的幾個牢房裏,都有鎮國公府的人。還不僅僅是大理寺呢,刑部牢房裏隻怕也有。至於六部裏的一些雖不起眼兒但卻緊要的一些職位上,鎮國公府的人,自是不必說了。細算起來,一定數不勝數。
“忠貴……你去大理寺,傳一個叫李謝的獄卒過來。”皇上吩咐道。
“是。”李忠貴應了一聲兒,忙著去辦了。
皇上不再審問戚常發,而是把他晾在一邊兒,將目光落在趙康身上:“康兒,說說吧,你是怎麽回事。”
趙康也是一直跪著不敢起身,聽皇上這麽問,連一句掙紮都沒有,直接重重叩首道:“微臣有罪,罪無可恕,懇請殿下重重責罰!”
“說說,怎麽個罪無可恕?”皇上沉聲道
“微臣糊塗……”趙康的額頭貼著地麵,沒抬起來,十分懊悔地說著,“微臣一時短了思量,隻以人情世故來衡量事情,險些釀成大錯!微臣沒什麽可狡辯的的,就是做錯了事,以至於無意間害了宸王殿下。微臣有負聖恩,有負父親苦心教導,唯有一死,方能謝罪!”
趙康說著,已是聲音哽咽,好像很不得直接橫刀自盡似的。
“糊塗做錯了事?”皇上道。
趙康聽得皇上並未怒而直接責罰,反而是這麽問了一句,便知道自己的法子管用了。忙說道:“微臣糊塗!當時太子妃娘娘讓微臣幫忙傳個字條給曲福城,微臣想著,曲大人先前和太子殿下也算是交好一場,雖說後來冤枉太子殿下,但想來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覺得一定是太子殿下念及和曲大人往日的情意,不忍心放著他在刑部牢房裏不管不問、不忍心讓他帶著怨恨孤獨等死,因而傳了什麽安撫的話進來。所以便是想都沒想,就應了娘娘的話,接了字條,給曲大人送去了。後來從魏大人口中聽說,曲大人嚷嚷著要見太子,直到那時,微臣還沒反應過來呢……”
“微臣還以為是曲大人見了太子殿下的寬和,心內愧疚,打算要向太子殿下賠罪呢!再後來,直到微臣從魏大人口中聽說,說曲大人要見太子,是為了狀告宸王,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可卻也沒想太多,糊裏糊塗地便過去了,直到今日被陛下叫到禦書房裏來,在此細想一番,才明白過來。”
趙康言辭懇切的一口氣兒說完,直接痛哭流涕道:“微臣糊塗!不成想隻是一個不謹慎,竟然因此而險些害了宸王殿下……父親常常教導微臣,隻管踏踏實實地忠君報國,千萬不要管朝廷上的爾虞我詐,可微臣一時糊塗,還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計中,被卷進了是非中來!微臣對不住父親的教導……”
皇上被他吵嚷得頭疼,皺眉道:“行了,男子漢大丈夫,哭有什麽用?錯已鑄成,唯有用心補救才行。朕問你,除此之外,你還給太子做過什麽事?”
趙康細想想,道:“除此之外便沒什麽了。因著微臣夫人之故,微臣和太子妃娘娘的確私下見過幾次,卻並未私下見過太子殿下。娘娘念及微臣俸祿少,給過微臣一些銀兩,前後加起來,有兩百兩……”
“太子妃見你做什麽?”
“回陛下,娘娘她關心自己家姐,擔心家姐在微臣府裏過得不好。但因微臣夫人並非是個大度的人,很嫉妒太子妃,私下裏拒絕和太子妃往來,娘娘便隻好通過微臣,來關心家姐的近況了。後來見微臣對夫人的確不錯,很能包容她的臭脾氣,娘娘便也放了心,沒再多做往來。但微臣還是因著這些往來,而對太子妃這邊放鬆了警惕,娘娘讓微臣做事,微臣便短了思量。”
“行了,朕知道了。”皇上見他聲淚俱下地囉裏囉嗦,已很是不耐煩。
叫他過來,一是為了確認一下他是否為太子傳了陷害宸王的信兒,二是看看他還為太子做過什麽。但是此時聽他囉嗦不停,便也沒心思細細追究。
他是趙太師的兒子,若是在此事上把他拉下水,對大局來說沒什麽好處。所以即便知道了他之前還為太子做過什麽事兒,也起不到什麽要緊的用處,總不能放在明麵兒上來處罰不是?所以隻要確定了他的確為太子傳信,確定曲福城所言非虛也就罷了。在他這邊,沒必要細究。
趙康見皇上又不耐煩的意思,忙住了口,不敢在說下去。麵上是一臉擔憂害怕的樣子,但這顆心,卻已經完全落下了。皇上既然能表現出不耐煩來,顯然是不想要細追究他,不然還不追根刨底兒的問?
看來皇上對他本人並無什麽怒意,叫他來,隻是想要確定一下曲福城說的話是否屬實。
確定了他的確給曲福城傳信兒後,這些家長裏短、女人間的事情,皇上是沒心思聽的。
而且他還牽扯到魏東啟,幾次提到魏東啟,皇上的心思早就不在他一人兒身上了。
魏大人哪,對不住啦,為求自保,少不了要將您老人家給亮出來。但是無憑無據的,皇上也不會對你做什麽責罰,隻是能想到你是太子那邊的人罷了。
至於曲福城要陷害宸王的事,他是早就知道的。秦穎月讓他做這事的時候,就已經和他說清楚了。為的,是讓他能因這事是對付宸王的,而盡心去辦。
但是從長遠看來,秦穎月這女人還是有用處的,暫且不能放,所以還是要將她給維護好了。
這女人手腕兒很深,沒有太子,還有宸王不是?
現如今的局勢是,這皇位,最終不是太子的,便是宸王的。先前他隻想著一心攀附太子,以求日後位極人臣。但經過今日的事情,他忽然發現,太子的確不是個很能靠得住的主子。他都意識到這一點了,秦穎月那聰明至極的女人,豈能意識不到?估計早就給自己做了兩手準備了吧?
所以他決定改變策略,不是借助秦穎月攀附太子,而就是跟準了秦穎月這個人別看她是個臭**,但是心計和膽色,要比一般男人強得多。最主要的是,正因為她是個臭**,才能在太子和宸王麵前都站住腳,換做別人,可做不到。
等了快半個時辰,已經到了午膳的時候,李忠貴才帶著一個小個子的精健獄卒急匆匆地來到禦書房。
皇上讓禦膳房的人簡單送來兩道小菜兒,就在禦書房中用了午膳。李謝來了,皇上也沒急著問,而是用完午膳,讓李忠貴將東西收拾下去了,漱了口擦了手,這才問道:“你為周青山做事多久了?”
李謝楞了一下,再看了眼睛戚常發,便知道一定是戚常發把自己給供出來了。
在此之前,他雖然不知道戚常發也是為鎮國公府做事的,但畢竟同是大理寺的獄卒,彼此都混個臉熟,偶爾也會打個招呼。剛剛一進門,見戚常發跪在地上,雖是一瞬詫異,但轉瞬便已經猜到了幾分。這一會兒皇上這麽問,自然知道,倉是藏不住的。先前他不知道戚常發的身份,但戚常發卻知道他的。
因而倒也痛快道;“回陛下,小的認識國舅爺有五年了。是國舅爺給小的找的這份差事,小的對國舅爺很是感激。但小的做的是風國的小吏,自然是為王法辦事,是為陛下辦事,卻不能說是為國舅老爺做事吧?”
皇上被他這巧舌如簧給逗笑了,道:“朕這個大舅哥兒很會選人哪,蝦兵蟹將都很有腦子。”
李謝知道皇上這話自然不是誇他,但也並沒有什麽怒氣。因而隻是垂著頭不說話,適時地保持安靜。
皇上問道:“你都為周青山做過些什麽?”
“也就是傳傳字條兒什麽的”,李謝道,“國舅老爺給了小的這份差事,讓小的能養家糊口,小的認國舅老爺為大恩人。大恩人讓小的幫些小忙,小的自然會去做。”
“嗬……”皇上真被這兩人沒有事先商量,卻如出一轍的話給逗笑了,笑道,“這話朕剛聽過了。你就別給朕說這些為自己開脫的話了,隻說你都做過些什麽,老實交代。或許朕看你老實,就饒你一命。但若你不老實……朕讓你活不到下個時辰。”
“是是是……”李謝忙叩首道。
皇上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李謝抬起頭,看著地麵,說道:“四年前,小的給關押在乙字牢房的吳軍辦傳過兩次字條,後來……後來吳軍辦就在牢房裏自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的傳的字條有關,反正小的至今仍心有愧疚呢,還夢到過吳軍辦來索命呢……”
皇上笑道:“又不是你殺的他,他來找你索命做什麽?”
“可是小的是幫凶啊!小的總覺得,要不是小的那字條兒,或許他就不會自盡。哪有這麽巧的事兒?小的剛送完晚飯,還沒過一個時辰呢,他就一頭撞死在牢房裏了。可是小的也不敢和別人說,更不敢去問國舅老爺。所幸國舅老爺之後沒有再找過小的,小的覺得,這樣也算是報了他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