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草木之下都如此,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呢?她這身子,不也如同院子裏這株柳樹一般,再也不會發芽兒了嗎?
如今她在明處,薄馨蘭在暗處,如果薄馨蘭再有加害她的心思,她是防不勝防。麝香倒還好,她能聞得出來,如果是別的東西呢?如果是什麽極其寒涼的東西加到了食物裏頭,她可還能聞得出來?
日後的事情是說不準的,雖說她不奢求宸王能真的把她當做姬妾一樣寵幸,可……萬一呢……畢竟她是要生活在宸王府裏的,萬一宸王哪一日真的對她有了興致,真的寵幸了她,甚至是很長一段時間長久的寵愛她,可她卻不能懷上個一男半女的,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可安穩一生的機會?
她不想爭,不想搶,但她不得不防。
可薄馨蘭是宸王的正經侍妾,真正有肌膚之親、且有了他的子嗣之人。而她呢,隻不過是一個用以對付太子的工具而已,就和一把刀、一把劍,沒什麽區別。她去揭發薄馨蘭,殿下會相信麽?會不會以為,她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誣陷?
來府裏的日子雖說不長,但是她也能看得出來,這王府裏,除了王妃娘娘之外,就屬薄馨蘭最聰明。若是一番揭發不成,沒扳倒薄馨蘭,反而被薄馨蘭給記恨上了呢?以後她在王府裏,可還有好日子過?
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不能去揭發她。但卻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等著別人來害她。
既然殿下忘了她,她還是去提醒殿下一下吧。
“春香,給我找一身兒不帶香氣的衣裳,我們去昭賢院求見殿下。”青蘿道。
她是一個頗有自知之明的人,殿下剛病的那一陣子,為了讓自己的行為襯得上自己的位份、掩人耳目,她倒是挺積極地去宸王那裏。可去了四五次,宸王都不見,她便沒再去過了。在這個位份上該做的場麵事她做了,不該她的實際身份做的,她便不做,這就是本分。
“哎……”昭賢院裏,宸王正站在窗旁,看著外頭的大好春光和陣陣春風直歎氣。
“我陪你下棋啊?”容菀汐放下手中的書,哄孩子似的問道。
“沒勁……你是女人,本王也不好意思贏你。”
“那你就自己待著……”容菀汐本是要說,“我就不管你了”,但念頭兒一轉,覺得不應該對宸王這樣無情。而且也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很有深意地笑道:“我去給你請了霓裳姑娘來?晚上再傳了紅媚啊、月靈啊什麽的,好好兒服侍你一番。”
宸王轉頭看了她半晌,說道:“不招我你好像能憋死。”
很有些氣悶地往床畔走,忽地停住了,回身道:“去叫了霓裳來吧……對了,也別隻叫她這一個,再叫了鶯鶯或是燕燕來,隻叫一個就行了,多了眼花。”
“知道啦,這就給你去辦。”容菀汐放下手中的書,笑著要往門外走。
就知道他是想美人兒了。雖說不一定非得是能用的,但這眼耳享受,卻是不能客氣著,怎麽痛快怎麽來。
剛開門,就見青蘿帶著春香走到了門口兒。揚聲問了句:“什麽風兒吧福美人吹來了?”
說完,回身看宸王,意思是,你見還是不見。
宸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妾身想著好久沒給殿下和娘娘請安了,惦記著殿下和娘娘,便過來瞧瞧。不知道是否給殿下和娘娘添了麻煩?”青蘿向容菀汐施禮道。
容菀汐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心想宸王也真是太會為難人。再裝下去,難不成真讓她生出個孩子來?
“外頭風大,快進屋說話吧。”容菀汐將青蘿迎了進來。
春香沒跟進來,侍力在門外。
青蘿進屋,向坐在圓桌旁的宸王施了一禮,道:“殿下萬安。”
宸王也看了眼她的肚子,玩笑道:“愛姬有孕在身呢,不必多禮。”
青蘿尷尬地起身,隨即,卻是直接跪地。
“好端端的,跪什麽?”宸王詫異道。
“殿下是不是……是不是忘了妾身身上還有這‘肚子’呢?算著月份,如今已經五個多月了,妾身要是再裝下去,可不好收場了。”青蘿低聲怯怯地提醒道。
“本王哪有那麽糊塗呢?你快起來說話兒。”宸王示意容菀汐一眼。
容菀汐便親自扶起了青蘿。心裏卻是和青蘿站在一處的,也覺得宸王是應該讓她卸肚子了。
青蘿順著容菀汐的手起身,卻是不能就此作罷。垂著頭,低聲道:“妾身每日裏提心吊膽的,總怕露了餡兒,屋子也不敢出。眼瞧著這大好春光,實是憋悶得很。殿下……不然妾身自己想個法子摔一跤吧?反正就是鞠大夫一句話的事兒嘛。”
宸王避重就輕地笑道:“你與本王倒是一對同命鴛鴦。本王不能出去撒歡兒,你也不能,這可真是緣分呐!哈哈……”
宸王這般不在意,聽得青蘿簡直要去撓牆了!
心想你到底是要幹什麽啊?難道真要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出來嗎?那你倒是要我啊!你這算是怎麽回事兒啊!
容菀汐看青蘿著急的樣子,笑道:“你先別急,殿下是逗你玩兒呢。若是換做旁人,殿下還不一定有心思逗她呢。你坐下說話兒,別站著了。”
容菀汐按著青蘿在宸王對麵兒坐了,青蘿卻是不敢,忙抬了起來,推辭道:“妾身不敢僭越。”
“無妨,這是在咱們自家裏,你若弄得太拘束了,我和殿下也不自在。”容菀汐說著,在他們二人之間,宸王身旁坐了。
提醒宸王道:“青蘿又沒懷過孩子,你讓她整天帶著一個‘肚子’,多難受呢?”
宸王不搭理她。心想我這是為了誰啊?你就不能稍微領一下我的情?還緊趕著給我拆台。太不厚道!
“你先別急,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呢。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可是見過太後的麵兒呢,並不是你說讓他沒,他就能隨隨便便沒了的。咱們得做得滴水不漏才行,不然一旦露餡兒了,太後和父皇怪罪下來,本王怕連累你啊。”宸王說得推心置腹的。
容菀汐覺得,青蘿都快哭出來了……
青蘿委委屈屈地咬了咬下嘴唇兒,不敢反駁什麽。但對宸王的意思,卻也不能苟同。
想了半晌,隻好提醒宸王一下,但願宸王能意識到危險。
可卻也不敢直接說,必須要用委婉的方式說出來才行。因而笑道:“是妾身婦人之見,魯莽了。”
“無妨。本王也知道你帶著這‘肚子’不舒坦,但你且耐心些等一等,等大功告成了,本王一定重重賞你。多給你些銀子花。”
“噗……”容菀汐憋不住笑了出來。
宸王怎麽就這麽能忽悠人呢!說得好像多了不得似的。結果這重重賞賜,就是一點兒銀子啊?
聽到容菀汐的笑聲,青蘿很不好意思,垂著頭,道:“妾身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王府裏又不少妾身的吃穿。”
“吃穿是吃穿,你們女人麽,不都想要攢一些體己錢嘛!”宸王道。
青蘿道:“妾身有幸能來到宸王府裏,有好屋子住、有衣裳穿、有飯吃,妾身已經很滿足了。要想攢體己錢,從每月的月錢上節省些就是了。”
十分感激地看了容菀汐和宸王一眼,又低下頭去,道:“妾身在王府裏的這一陣子,真是妾身過過的,最好的日子。”
語氣略一轉,很有深意地說道:“方才薄妃娘娘還特意派了冬雪去香來院,詢問一下妾身的身子狀況呢。飲食起居巨細過問,讓妾身好生感動……但也好生擔心呢。畢竟薄妃娘娘的院子裏,還有兩個宮裏的人兒呢。薄妃娘娘怎麽就自驚蟄之後,忽地又想起妾身了呢……”
“驚蟄?驚蟄怎麽了?”宸王問道。
青蘿閃爍道:“哦,沒什麽,就是也派人來關心了妾身一番。”
宸王沒看青蘿,隻是聽著她的聲音,並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聽她這麽說,便道:“放心,別多想。她隻是因著你們兩人都有身孕,覺得若是對你漠不關心,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客套一下罷了。吳嬤嬤和敬敏雖是宮裏的人兒,但過來卻隻是伺候薄馨蘭的,不會注意到你的身上。”
聽了宸王的話,青蘿但覺心裏堵得慌,直想要抓著宸王大喊一番!
宸王不是很聰明嗎?怎麽就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呢……
難道是她說得還不夠明顯?
也是,是不太明顯。可是……也不能再明顯了啊,再明顯下去,可就真成了告狀了。
聽宸王這一番話的意思,明顯是對薄馨蘭頗為信任,她是更不敢說什麽了。
“哎?菀汐,你怎麽還在這兒?不是說去給本王找美人兒嗎?快去快去。”宸王回頭兒吩咐容菀汐。
“你來得剛好,就別走了,直接留在昭賢院裏吃晚飯。等下王妃會請了美人兒來歌舞,你也瞧瞧。看看是她跳得好,還是你跳得好。”宸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