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哪,你真是夠狠哪!哥哥的招式你旁的不學,偏學這些陰狠邪道兒,你說,你這般以你大哥為榜樣,本宮是該喜啊,還是該憂啊?
秦穎月也很是心急,生怕容菀汐和青蘿出去,故意說些什麽,被李忠貴給聽去了,回頭兒到皇上麵前去賣弄。可……即便真的如此,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這種時候,是多做多錯。
不怕皇上氣惱訓斥,怕的是,皇上根本不給太子被訓斥的機會。但宸王這一局設的精妙之處就在於,讓太子隻能吃悶虧。
皇上不可能在這樣的場合,就一個小小的王府美人而問太子什麽,這未免有失帝王身份。別說是皇上了,就是這事兒放在一個王爺或是太子身上,他們都不可能因而出言問兒子什麽。
如此一來,聽到了什麽,便是心裏的定論,不會更改。
容菀汐叫了青蘿出了雨花閣,看似十分謹慎的樣子,一直出了雨花台,到得已經蕭條的禦花園一處樹林中。拉著青蘿在一株覆蓋著白雪的大樹後站定,很謹慎地四下看了看。
李忠貴從雨花閣後牆轉角處,已經看到容菀汐帶著青蘿出了雨花台,便從後門而出,仍舊站在一處牆角,看著容菀汐和青蘿的去向。這一會兒,看到她們二人在不遠處的樹林中站定,便沿著一邊兒,悄悄兒地到一株大樹後頭兒去。
冬日裏雖說樹葉凋零,但卻有枝幹上的積雪作為遮擋,再加上他所站的這一處,樹木較為密集,自以為是不會被發現的。
容菀汐故作謹慎地四下看了半晌之後,才低聲道:“你這是幹什麽?難道是要用眼神兒把太子殿下給殺死了不成?說了讓你進宮來別惹事,你怎麽還這麽糊塗呢?”
其實容菀汐四下查看是假,仔細聽著林中的動靜是真。她不可能真的查看得有多仔細,萬一一不小心,目光真的落在了跟來之人的身上,又該做如何應對?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因而這一番仔細查看,便隻是看起來很仔細而已。
好在今夜靜夜無風,隻要用心仔細聽去,就不難聽出林中的響動。知道已經有人跟來了,卻還是說得相當低聲。為的,就是讓這跟來之人想聽卻又聽不仔細。越是這樣,他就越相信她們所說的話是真的。
此時之事,是宸王的整個布局中最為關鍵的一處,卻也是最為冒險的一處。因為她們無法斷定,先跟來的人是誰的人。
但有了剛剛在宴席上的一番鋪墊,此時她叫了青蘿出來,太後和皇上之中,一定有一人是會派人跟來的。就算除了他們派來的人之外,還有其他人跟著——比如說秦穎月的人、太子的人,那其實也無關緊要。隻要確定,她們想要讓人聽到的話,能都被太後或是皇上派來的人給聽去,就算大功告成。
所以青蘿也並未直接說什麽,而是按照宸王之前的吩咐,故意拖延時間。支吾了半晌之後,才說道:“妾身再不敢了就是……可是妾身一見著太子,心裏頭就恨得厲害,就會想到太子他逼迫妾身的事兒。”
“看你說的口服心不服的,難道是對我和殿下的決定頗有怨言麽?”容菀汐像是被青蘿的話給氣著了似的,這才放高了些音調,用正常的聲音說話。因為有些怒意,這聲音傳出來,自然又比正常的聲音高出了一些。
這個聲音,跟來的人應該能聽得清楚了。
“妾身不敢。妾身知道,殿下和娘娘已經很為妾身著想了。是殿下和娘娘救了妾身性命,殿下和娘娘對妾身的恩情,妾身粉身碎骨難以報答。”青蘿鄭重道。
容菀汐歎了一聲兒,無奈道:“我知你心裏頭不服氣,一心想著要讓殿下和皇上言說此事,將太子的惡行昭著出來。可是這對殿下而言,實在太過為難。太子終究是殿下的兄長,就是他做得再不對,這件事情由殿下揭露出來,殿下便也是有不是的,你總不想讓殿下也在皇上那兒落一個心胸狹窄之罪吧?”
“妾身不敢!”青蘿忙惶恐地跪在地上。
容菀汐並未叫青蘿起身,而是趁機略略提高了音調,訓斥道:“你有什麽不敢的?你剛剛那般不顧場合地冒犯太子,就是在把殿下往火坑裏推!原本好不容易搪塞過太後那一關,難道你還要引得皇上親自發問不成?”
青蘿垂首,不敢言語。
容菀汐歎了一聲兒,耐心道:“你也知道,殿下本就不願意拿這事兒做文章,本想著吃一個悶虧,能救了你的性命,也算劃算。要不是那晚太子派了刺客來殺你,殿下也不可能冒著被盤問的危險,把你帶進宮裏來。你該看得出來,殿下為了保你性命,盡了多大的力。”
“如今帶你到皇上和太後麵前露個臉兒,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沒死,太子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去殺你了。算起來,你也是因禍得福,若非有太子的逼迫,你如今還到不了殿下身邊,還未必能有懷上皇家血脈的福氣。既然能保住性命在,何苦來還計較這些?”
“可是娘娘……”青蘿的情緒有些激動,恨聲道,“難道我們小老百姓的性命,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皇親貴胄眼裏,就真的不值錢嗎?”
“太子殿下若是單隻嚇唬妾身一人兒也就罷了,偏偏他要卑鄙到拿妾身的妹妹作為要挾。若非宸王殿下願意用自己的名聲來救妾身一命,隻怕就算妾身真的用自己一死來陷害殿下,回頭兒太子也還是會殺了妾身妹妹的!一想到這些,妾身心中就恨意難平!”
容菀汐也急了,壓抑著聲音怒斥道:“恨意難平也要平!難道你想害死殿下不成?你是個糊塗人,不懂得這朝堂上的風雲詭譎,如今殿下的日子本就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邊兒皇上要借著殿下打壓鎮國公府,殿下難免要遭到太子記恨,可偏偏一遇到和太子的紛爭,皇上又不可能站在殿下這邊兒。”
“殿下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有苦往自己肚子裏咽,每日裏小心翼翼地避著太子。你倒好,不說幫殿下排憂解難也就罷了,殿下為了救你性命才把你帶進宮裏來,你卻緊著要給殿下找麻煩,生怕殿下的日子過得安生呢!”
一番訓斥下來,青蘿更是低了頭,不敢言語。半晌,容菀汐歎道:“說到底,不管殿下對太子殿下的挑釁有多不滿,人家到底是親兄弟兩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話你不是沒聽過吧?若是你再這樣下去,隻怕殿下會對你動了殺心。倒時候,你隻怕是有命將孩子生出來,卻沒命看著他長大。若你做得太過,我也保不了你。”
青蘿有些糊塗:“殿下為何要殺妾身?”
“你想想,你如今懷有身孕,還是宸王府裏唯一一個有封號的美人,位份僅次於薄側妃。若是你哪一日忽然犯了糊塗,真的傷著了太子殿下,我們宸王府可脫得了幹係?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殿下絕對不會讓一個外人害到他的兄長。”
“青蘿……”容菀汐一聲長歎,說得語重心長,“他們兄弟之間再怎麽算計,卻也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殿下和咱們再怎麽親,咱們到底也隻是說扔就能扔掉的衣服罷了……”
“青蘿,你信我,若非能確定殿下對兄弟情義的看重,我豈敢和你說這些?我和你說這些,對我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回頭兒你若到殿下麵前去賣弄,還不是害了我?但你這命,好歹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我若看出了殿下的心思,卻故意不告訴你,那便是與設套害你無異,我不願意做這樣卑鄙的事。”
青蘿聽著容菀汐說完,頭更沉了些,半晌,一頭叩在地上,說道:“娘娘對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感激娘娘、報答娘娘還來不及,豈能去害娘娘呢?”
容菀汐覺得,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便歎了一聲兒,扶起了青蘿。拍著她的手道:“我的話,也隻能說到這裏了。一條,是生的富貴路;另一條是黃泉路,你自己好好兒想想。多用心思去想事兒,別再於此宴上做那無用的仇視,這點,能做到嗎?”
青蘿垂下頭來,默默點了點頭。
容菀汐稍稍放心,輕歎一聲兒,帶著青蘿往雨花閣走回。
其實與青蘿的這一番話,說得並不算很明了,並未直接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隻要那躲在暗處聽話的人不是個傻子,能將她們的對話如實轉達給主子就行了。
聽了她們的話,隻要稍稍一思量,不難想出整件事情的因果來。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後,都有這個自己想出整件事情的本事。讓他們自己悟到,要比她太過刻意地重複一下來龍去脈,要好得多。
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後,都很多疑,隻要聽出了她有故意說給人聽的嫌疑,她和宸王,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