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識相地退下了,馮媽媽回身關上房門,扶著盧采曦坐到桌旁椅子上,便給她規規矩矩地施了一禮,笑道:“小的拜見娘娘。”
盧采曦苦笑道:“媽媽可別打趣我了,每次我一回來,媽媽準保這樣打趣我一回,嚇得我都不敢來了。”
“哎呦……可別!是媽媽的不是,以後可千萬不做這沒輕重的事兒了,夫人可千萬別生氣。你若不來,誰陪我說話兒呢。”馮媽媽笑著,親自給盧采曦斟茶。
人啊,都是如此,拜高踩低的。之前她在這院子裏的時候,馮媽媽待她雖也不錯,但哪裏會有這一番敬重?待她不錯,是因為她長得美,是頭牌,得靠著她賺錢呢。對那長得不美的小玲,可是一天三頓打罵,比派飯還及時。
如今馮媽媽敬著她待她好,是因為她身份尊貴、也因為她是個大財主。每次她過來拿東西,不都能讓馮媽媽大賺一筆麽?
盧采曦接了茶,緩緩飲了一口。放下了茶盅,方說道:“媽媽可知,你給我的那藥,若是一直用下去,用到十月臨盆,會有什麽後果兒?”
馮媽媽聽了,原本堆笑的一張脂粉臉,瞬間嚇得慘白。
“哎呦……這……這可玩笑不得啊……”馮媽媽在她身旁坐下,低聲提醒道,“夫人,這藥,用上一劑兩劑是無什麽大礙,日後總能調理過來的,可若堅持到十月臨盆……夫人,且不說咱這肚子裏沒貨,生不出來,就是真能想辦法生出個孩子來,夫人這身子,也毀了啊。一劑藥,最多最多,也就能將脈象支撐兩個月,這是最多的。十月臨盆,這五劑藥下去……”
她不是不想賺錢,但是盧采曦能從這裏走出去,實在不容易,她也不想就此兒毀了她。所以這個中要害,還是要和盧采曦說清楚。
再者還有,這臨盆……哪裏來的孩子可生?盧采曦少不了要陰取他人之子,這事兒可了不得啊,這可是混亂皇家血脈的大罪。若是被宸王發現了,順著線索追究下來,她的小命還有嗎?
她是用含有麝香的東西害了盧采曦不假,但問題是,她之前也並不知道那裏頭有麝香啊。隻是因為有一個做香料生意的恩客,每次來,都會給她一些有利於生意的東西。之前她隻是覺得這些香料真的管用,便給了一些看起來有前途的閨女,讓她們用著攀高枝兒去,她也能從中多賺一筆。
她沒什麽背景,開不起大廟,這小廟留不住人。就是再漂亮的姑娘在他們這裏,想要拚京都城的花魁,那也是不可能的。沒有達官貴人捧著,沒有名氣,那什麽去拚?所以她也想開了,遇到漂亮的呢,你在這裏幫我賺幾年錢,隻要有人願意花高價買你,我絕對不攔著。如此倒騰著,錢來得反而如灌水之多、之快。
還是在前一陣子,那恩客遊商到此,過來住了幾日,閑聊起這香料的配方兒來,她才知道,原來人家給她的,不是什麽不值錢的東西,而是真的含有名貴麝香的香料。讓她賣大價錢,並不是忽悠她,而是這東西它就值這個價兒。
當時她頓時覺得自己賣虧了。但一想到反正也是白來的錢,也就想開了。倒是看出了吳老爺的百般好,盡心盡意地服侍他。
也因此,才知道吳老爺的東西都是貨真價實的,管用的。這可以讓人有假孕脈象的藥,也是由香料製成,數十種可內服的香料放在一起,雖說沒有太名貴的,但是藥效極強。所以吳老爺說這東西不能多用,多用則終生不能有孕,這邊一定是真的。
她這小本兒生意,安穩賺錢,可不想要惹上什麽大麻煩啊,而且也不想太過喪盡天良地害人。
盧采曦仔細想了半晌,沉聲問道:“所以媽媽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一直用下去,以後,是再不可能有身孕了,這副身子就毀了,是嗎?”
“是……是啊……”馮媽媽怯懦地應了一聲兒。
盧采曦咬咬牙……再咬咬牙……
身為女人,誰不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奇怪的是,她之前承寵那麽多次,怎麽就懷不上呢?
她是繼續賭自己的身子,還是放手一搏,直接來一招兒快的。想要兒子就能弄來一個兒子,無需做賭身子這看起來太不靠譜的事兒?
一年了,她都沒有懷上個一男半女,若是賭身子,再等一年、兩年……她能懷上嗎?若是等了一年、兩年、三年……她都懷不上呢?
到時候,殿下對她的寵幸越來越少,她就是想要假孕,都找不到機會了吧?
但若是自己害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能懷孕,她也實在不甘心。
仔細想著,半晌……
咬牙道:“媽媽再給我來四份兒藥,我先準備著。”
出來一次不容易,既然已經出來了,而且是為此事而來,便先準備著吧。至於這考慮一事,還是回家去做,不急著在現在下定論。
“夫人……”馮媽媽有些猶豫。
“拿來吧,銀子少不了你的。”盧采曦道。
說著,直接將三十兩銀子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她剩下的所有積蓄。
若是買了這藥,用不上呢,可是等於搭上了她所有的積蓄。但是也不要緊,隻要她還在宸王府裏麵,還愁沒有錢花嗎?隻要她能重新得到殿下的寵愛,殿下隨便兒賞給她點兒什麽東西,她拿出去賣了,腰包裏裝得鼓鼓的。
所以最主要的,不是這些銀錢,還是她在府裏的地位、殿下的寵愛。
她可以不愛殿下、殿下也可以不愛她,但是她必須成為這府裏,他寵幸最多的人。不然以她的出身,該仰仗著什麽而在宸王府裏立足呢?
馮媽媽見了這三十兩銀子,再看盧采曦這麽堅決,自然也不能再勸說什麽了。沒有人能抗拒這銀子擺在麵前的誘惑。
反正路是她自己選的,要是到時候她真的把自己給毀了,也怪不到她的頭上。而且細細想來,宸王怎麽可能和一個開暗館的一般計較?若是盧采曦的事情不成功,沒有給宸王府造成什麽損失,宸王是不會多做牽扯的。若是事情成功了,盧采曦真的“生下”個兒子來,宸王寵她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查出什麽事兒來?
如此安慰著自己,又給盧采曦拿了一包藥。這次是四份兒一起的,自然是一大包。
“這可是媽媽這裏最後的東西了,都給你了”,馮媽媽道,“隻是夫人可千萬要三思啊……媽媽不是心疼我這點兒東西,而是心疼夫人的身子啊。”
盧采曦覺得她有些煩,心想你心疼什麽?我又不是不給你銀子。我讓你賺銀子,你還假惺惺地說什麽不是心疼東西,說得好像我不給你銀子、你這東西是白給我的似的。
但一想到之後還要繼續問她拿香料呢,便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拎了這一包藥,笑道:“我還有急事兒在身,今日不方便,改日再來和媽媽說話。”
馮媽媽送盧采曦出了門兒,也不知怎的,看著她的背影兒,還是輕歎了一聲兒。但是想到桌子上放著的三十兩銀子,又緊忙樂顛顛兒地跑回去了。這世上,隻有銀子才是最有用的東西啊!
盧采曦用大氅裹著藥,腳步匆匆地往花鼓巷子裏走。冬天日子短,這時候,花鼓巷子裏已經熱鬧起來了。她貼著路邊埋頭走著,出了花鼓巷子,仍舊到福寶齋去,買了些點心,這才回到王府。
靳嬤嬤一定已經回來了,所以不能讓靳嬤嬤看到她拿著的藥。在福寶齋的時候,多要了一份兒包裝,將這些藥放在福寶齋的袋子裏包好了,看起來就像是兩份兒點心似的。
回到香來院,一進院門兒,靳嬤嬤就迎了上來。笑道:“夫人這是去哪兒了?讓奴婢好生擔心。若是夫人有什麽吩咐,讓奴婢們去做就行了,何以勞動夫人親自出去呢?”
“怎麽,秋燕沒和你說嗎?近日來我在家裏待著悶得慌,看到今晚靜夜無風,便想要出去走動走動……對了,我買了福寶齋的點心,嬤嬤快進來嚐一嚐。”
靳嬤嬤對點心自然不感興趣,但是對跟她進屋,倒是很感興趣的。
因而也不推辭,笑道:“哎呦……這……這怎麽好意思呢……隻是奴婢還真的有點兒嘴饞了。不然夫人賞給奴婢一塊兒?”
“什麽賞不賞的?嬤嬤別見外,咱們坐在一塊兒吃吧。嬤嬤想吃多少吃多少。”盧采曦笑道。
心裏頭,卻是對靳嬤嬤十足厭惡。心想你別看本夫人現在給你好臉色,若是讓本夫人重新得寵,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這個老賤人!
心裏也在想著,等一會兒可不能讓靳嬤嬤發現了那袋子裏的蹊蹺。靳嬤嬤老奸巨猾的,可不是讓她看著那福寶齋點心的袋子,就能讓她放下心來的,她得親眼看到裏頭的東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