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燕停住腳步,猶豫了一瞬,手緩緩放在了房門上,像是要推門而出似的。
然後,房門緩緩推開,皺著眉,緩緩邁出了一腳。但最終還是停住了。
忽然折返回來,快步到宸王麵前去,撲通跪下:“殿下恕罪,奴婢有罪!”
“哦?何罪之有?”宸王已經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如今這麽忽然折返回來,撲通跪在地上,的確讓宸王有些驚訝。
容菀汐起身,輕輕關上了房門。繼續事不關己地和雪絨玩兒。
秋燕垂首道:“奴婢剛剛想到了一件事兒,但是這事兒,其實奴婢早該意識到、早該和殿下說的。隻是奴婢糊塗,一直沒太注意,方才才想到。”
“不打緊,什麽事兒,你起來說話。”宸王道。
秋燕不敢起來,可能也是因為太急著說出這些話來,並沒有分心起來的心思。直接道:“奴婢……奴婢……奴婢想到,就在十月裏,夫人……夫人還來月事了呢。”
宸王眸光一沉,卻並未有什麽驚訝之舉。
“但……但是……但是奴婢也不敢確定那到底是不是月事。奴婢看到夫人換下了一日的血帕,之後就沒有了。而且夫人月事向來不多,所以那血布上麵,倒也不能確定是不是月事。隻是……隻是若非是月事,那是哪裏來的血呢?又為什麽要用到血帕?”
說起月信這樣的事兒,秋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漲紅了臉。但要說的話卻不能差,繼續道:“奴婢忽然想到了這一處蹊蹺,自己不能斷定,但覺得,也應該告訴給殿下。奴婢糊塗,其實早該過來求見殿下的。隻是夫人每日的吩咐太多,奴婢真的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可不能讓宸王覺得她是刻意幫盧采曦隱瞞著。
盧采曦說她懷孕了,可是她卻發現在本應不來月信的月份裏,盧采曦在用血布,但她卻沒有將這如此嚴重的事情稟報上來,那不就是同流合汙嗎?
如今殿下問了她才說,或許會讓殿下覺得,她並無坦白的誠意。
要做好人,那便做到底。至少還能讓自己日後能留在宸王府中。要是做壞人呢,那便要和盧采曦上一條賊船,絕對不能出賣她。可她剛剛已經出賣了容菀汐,也就是說,她選擇要站在殿下這邊,做一個本分的好人。
所以便隻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且還必須要讓宸王覺得,她是一心效忠,從無欺騙之意。
宸王聽出了她是在忙著摘清自己呢,但是他並不會把一個小丫鬟的心思放在身上。不管秋燕之前是否和盧采曦同流合汙,他都懶得管。其實他隻要聽到盧采曦背著秋燕換衣服的情況,就已經足夠他做出判斷的了。
“之後呢?這個月有沒有來?”
秋燕搖了搖頭:“沒有,反正奴婢是沒有發現。”
這也正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若說盧采曦真的沒有懷孕,那麽為什麽,這個月也沒有來月信?這事兒可真是奇了。
但即便盧采曦是真的懷孕了,殿下也不可能因近日之事而怪罪她吧?顯然殿下叫她過來,為的並不是簡單關懷他們香來院中的情況,而就是想要問,這一陣子盧采曦那邊有什麽蹊蹺。她隻是如實把蹊蹺的情況說出來而已,這並不為過了。殿下沒問的時候,她也並未主動栽贓自己的主子,不是麽?
“知道了,你退下吧。記著,回去之後別把在昭德院說過的話告訴給你主子。我想你也沒有這麽愚蠢。”宸王道。
秋燕緊忙說道;“殿下放心,奴婢絕對不會亂說的。若是夫人問起,奴婢就隻說,殿下是詢問奴婢香來院的情況,關心咱們香來院一下。”
宸王點點頭:“你是個聰明的丫頭。”
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秋燕也不再說什麽,向宸王施了一禮,恭敬退下。
相比於先前的腳步緩慢猶猶豫豫,這一次可是迅速得很,快步出了房門。
出了房門,但覺這顆連日來一直懸著的心,忽然放下了。
別管盧采曦到底有沒有懷孕,隻要能把自己摘出去就行。免得被盧采曦給拖累死。
長舒一口氣,腳步輕快地回昭德院去了。
這一次,還得多謝靳嬤嬤。一定是靳嬤嬤將在香來院裏發現低於些蹊蹺,告訴給了殿下,殿下這才問的。若是沒有殿下的這一番詢問,她還不好將自己輕鬆摘出去呢。
“采曦的膽子可真夠大的。”宸王嘟囔了一句。
容菀汐隨意笑道:“也不能聽這丫頭的一麵之詞吧,還是不要這麽妄下定論。”
“你啊……就隻管說體麵話吧”,宸王搖搖頭,“就隻有咱們兩人在房中,愛妃,你還擔心什麽?怎麽想的,就怎麽和本王說唄,何必要避嫌?”
聽得宸王說得頗有抱怨之感,容菀汐覺得委屈:“我若說采曦什麽不好的話呢,豈不是顯得我善妒?現如今,我隻是盡到本分,適當勸你一勸,你卻又覺得我待你不真?我可真是無法了,不知道在這王府裏,在你麵前,到底該怎麽做人才好。”
我若如實說出對府裏這些姬妾的看法,一次兩次的,你可能不會覺得怎麽著,但是長此以往下去,未免會覺得我有些挑剔、長舌。這些事情我本來就不關心,何必非要順著你的意思說什麽呢?到頭兒來反而害了我自己。
容菀汐本就不是一個愛嚼舌根的人,就算不是為了避嫌,隻是讓她和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隨意說說,她也不願意開口。
但宸王的注意力,卻並未放在她這一番關於進退兩難的抱怨上,而是對兩個字分外糾結。
“待我不真?”宸王笑道,“所以愛妃的意思是說,其實愛妃原本待本王很真嘍?”
看到宸王的眼角眉梢上,滿是曖昧之意。那樣子,就差要湊到她麵前來,托著她的下巴等著她不知所措的回答了。
“我待你當然真”,容菀汐麵不改色,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我同處一個屋簷下,又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雖說並未有什麽結拜之交,但交情其實已經堪比結拜兄弟了吧?君子之交,自然以誠相待、以真相待。”
宸王原本那一張曖昧的臉,此時別提有多難看了……
“咳咳……”宸王尷尬地咳了咳,下意識的,自然是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但隻是這麽緩和的一瞬,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是他自作多情麽?明明是容菀汐在那兒狡辯!可是,他卻被菀汐那平靜淡然的樣子給震懾住了,自己先亂了陣腳。
可真是窩囊,窩囊至極啊!
也是怪菀汐那沉穩的樣子,實在太有威懾力。
“不說這個了”,心裏有事兒要安排,自然也沒有太多心思玩笑,更何況還是剛剛敗下陣來呢?因而轉移了話頭兒,“愛妃覺得,采曦這一次假孕,目的為何?”
既然宸王已經自己在心裏斷定了盧采曦假孕,容菀汐也就沒有必要避諱什麽了。
適當的避諱是懂分寸,避諱得太過,便顯得太刻意、太矯情。
容菀汐笑道:“爭寵吧。但卻也未必隻是爭寵而已。”
盧采曦被宸王給降掉了美人的位份,而且在盧采曦看來,很可能是因為她揭發了薄馨蘭、惹得宸王不悅,這才被降位份的。所以急著要和薄馨蘭較量一番。覺得薄馨蘭因為有孕在身,所以才如此受寵,她便也弄出一個有身孕的假象來。
隻是她這假象做得,竟然能連鞠大夫和江大夫都瞞住了,可見著實下了一番功夫。
若隻是為了恢複美人的位份,實在不至於。
盧采曦雖說不甚聰明,但也並非完全沒有腦子,不會做這種隻想到開頭兒,沒想到結尾的事兒。
可是對這件事情而言,她要的結果,到底是什麽呢?
真的弄一個孩子過來穩固地位?不太可能。這可是混亂皇室血脈,她沒有這個膽量。所以,盧采曦打的算盤,應該不是把孩子生下來,而是想要中途“弄掉”這個孩子,賴上誰,讓誰過來背黑鍋。
宸王見容菀汐還有話要說,便安靜地等著。
聽得容菀汐道:“或許她現在已經在找‘小產’的機會了吧?而這個在她小產中,最有可能倒黴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薄妃。”
宸王笑道:“所以本王才說啊,今年的生辰,不能你我二人過了……”
說起來,真的頗為遺憾,歎道:“都是被這個不懂事兒的給鬧的。本王最討厭事兒多的女人,她卻偏偏要往本王的忌諱上撞。”
其實對府裏的這些女人,他始終保有仁慈之心,如果不是有誰反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他都願意爭一隻眼閉一隻眼。和女人計較個什麽勁兒呢?小打小鬧的,就讓她們做去,隻消保持府裏整體上的風平浪靜就行了。
可以采曦這麽個作法兒,隻怕早晚,這表麵的風平浪靜都要被她給弄沒了。
所以這個害群之馬,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