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北怡笑道:“是啊,是該死,跟著我,你們早晚都得死。但這也怪不得我,被分到我身邊兒來,隻能算你們命不好……”
是覺得有些凍著了,風北怡起身,回床上去躺著。
采蓮跪在地上,大氣兒不敢出。采薇隻是恭敬地侍立在原地,沒有風北怡的吩咐,不敢跟上去服侍。
整個清宜宮裏,死寂一般……
但風北怡知道,不多時,這宮裏就要熱鬧起來了。
父皇的這些妃嬪們,怎樣也得表示表示,派人給她送點兒東西,算作心意。一群虛情假意的東西……
這未央宮啊,真讓人惡心。
想想也好,不管怎樣,終於是要離開這惡心人的牢籠了。
……
“怡兒嫁到雷國這事兒算是定下來了,早朝上,父皇已經正式下旨,且說了,會親自送怡兒出城去。”午膳之時,宸王回到昭德院,一進屋便忙著對容菀汐道。
容菀汐為他接過披風,隨口道:“等你回來說這事兒,什麽都晚了。剛剛宮裏已經來人知會過了。”
“呦?”宸王原本正要到床上去躺著,聽容菀汐這麽說,忽然回身看向她。
“看著我幹什麽?”容菀汐被他看發懵。
“怎麽著?聽你這個意思,怎麽是對本王頗有不滿呢?”宸王湊近了她,在她臉頰邊笑道,“本王沒有在下朝之後馬上回來,愛妃不高興了?”
容菀汐推開了他:“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高興了?想得倒是挺美……”
“你就是不高興了,狡辯什麽。我和你說,我是去紅袖坊不假,但卻是有要緊事在身。”宸王又湊到她身旁來解釋。
“我知道,不就是把琳琅送給太子的事兒麽。”宸王不說,她也知道。
“你看,你這不是知道本王有要緊事情嘛。還計較什麽?”
“我都說了我沒計較!”容菀汐真是覺得,這個跟在她身後的人,實在太討人嫌。快走了幾步,甩開了他。
宸王把要把琳琅送給太子,為的到底是什麽,隻有宸王自己心裏最清楚。好端端的,非要送一個美人兒給太子做什麽?或許能讓她幫忙探聽出什麽消息來,但最主要的,還不是為了轉移太子對秦穎月的注意力麽?宸王是看著太子和秦穎月夫妻和睦、成日裏你儂我儂的,心裏頭不舒服呢。
心裏頭那點兒貓膩,還以為誰不清楚呢?
宸王看著容菀汐那嘴上說沒事兒,心裏卻很在意的樣子,臉上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
“愛妃,送給怡兒的陪嫁,你用心準備著。”宸王搶過了容菀汐手裏的書,手撐在書桌上看著她。是強迫著容菀汐和他說話兒呢。
“知道了。”容菀汐卻隻是應了這麽一聲兒,抽出了宸王手裏的書,並沒有和他多做交流的意思。
“打算給怡兒陪送些什麽?”宸王繞過書桌,靠在她的椅子上,誓要將她糾纏到底。
“回頭兒我問問靳嬤嬤,看看府裏庫房裏有什麽好東西,挑選你一兩樣兒吧。反正未央宮裏的陪送一定不少,其實我們送的東西,也就隻是盡到一點心意而已。事情已經做了,再用心也不能彌補什麽,反而可笑得很。”
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惡人,那便惡到底吧。若是送了什麽太搶眼地的東西,怡兒看了,反而更生氣。還不如就送一些大概能看得過去的,心意盡到了,卻也別讓怡兒太注意。
“你啊……有時候通透得,未免讓人覺得有些無情。”宸王用食指戳了下容菀汐的頭。
也讓人覺得,有些可怕。如果有一天,菀汐決定在他這裏做一個惡人,隻怕是要一惡到底了,一丁點兒惻隱都不會表現出來吧!
這女人,總是能給人驚喜、卻也總是能給人驚嚇,總是讓人懸著心,不斷地探究。
“對了,晚膳本王不陪你吃了,說了在紅袖坊做東兒,請大哥和老四,還有雷千琉。”
“嗯,祝你成功。”容菀汐淡淡地應了一句。
宸王訕訕地起身,心裏暗罵自己:“又自討什麽沒趣兒……”
在容菀汐心裏頭,看書啊、做刺繡啊、甚至於逗雪絨,都比他重要。
又或者是,這次怡兒的事情,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了。
總之他也不想去深究。夫妻是長遠的陪伴,時而好了、時而惱了,這是常有的事兒。時日還長著呢,總有他們能真正的、完完全全地了解對方的時候。
其實容菀汐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就是不願意和宸王多說多談,總覺得這顆心裏,有什麽防備的東西又升了起來。但卻並非是針對宸王,而是針對……皇家。
怡兒這事兒,她雖然也是作惡者之一,而且也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作惡,但卻還是不得不感歎一下皇家的無情。
而宸王,就是這冰冷皇家中的一員。似乎,隻是想要讓自己離他們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
宸王說是晚上請客,下午就鮮衣華服地準備出門兒了,樣子好不風騷。容菀汐睨了他那一身紫色的華服、黑色帶著狼毛領子的大氅一眼,心想,知道的你是要送美人兒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勾搭美人兒呢!逛青樓還逛得這麽囂張!
“愛妃與本王同去不?”宸王出門前,回身兒和她客套道。
“不去。”容菀汐哼哼了一聲兒。
“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本王不帶著你!”宸王壞笑一聲兒,樂嗬嗬地出去了。
站在窗前,看著宸王那挺拔的身姿,走在萬物蕭條的冬日裏,容菀汐覺得,心內悲涼得很。
但實際上,這悲涼卻並不是因宸王而起,而是想著,沒有人真的把怡兒要遠嫁雷國的事兒放在心上,包括她自己。
對宸王而言,也隻不過是當時的為難罷了。為難一番,事情解決了,便也不放在心上。緊跟著,還要去做自己的圖謀呢。
每個人都有關於自己的情感、前程、生死的事情要忙,哪有心思去管旁人呢?
這天地間的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隻是這兩個字,在皇家,尤甚。
……
花鼓巷子裏,一個新開的雅致小青樓。院門口兒是別致的木質匾額,上頭寫著“紅袖坊”三個很有氣韻的大字。很是好看,像出自於名家之手似的。
但據說,這匾額並非是名家所寫,而是紅袖坊的老板素菊所寫。
素菊今年三十出頭兒,風韻猶存。憑著那保養得宜的容貌,就是放在哪個大青樓裏掛牌接客,都有人點。
但是放在這紅袖坊的姑娘堆兒裏,還是顯得遜色了些。紅袖坊的姑娘不多,一共才有十三個。但是唱趣兒的、舞蹈的、撫琴的、下棋的,卻是樣樣兒齊全,難怪才開了沒一陣子,在京都城裏已經是聲名大噪,
據說素菊原是在廬州開青樓的,但人往高處走麽,便想著趁著還能折騰得動,便到京城裏闖一闖。初來乍到,不敢大幹,也不敢和淑女坊、天香樓去強風頭。隻能悄悄在這花鼓巷子裏買下一個院子,暫做小本兒經營。
沒想到這小本兒生意,卻在短短不到半個月裏,就火了起來。京都城裏達官貴人都有獵奇之心,這是一方麵原因;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紅袖坊裏,有一個容貌美極了的頭牌花魁——琳琅。
據見過琳琅姑娘的人說啊,這位美人兒,那是天上少有地上無,能得一見,便是散盡萬金也值得。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不僅美,而且非常有性格。從不做那諂媚客人之事,高貴冷傲得就好像是落魄的前朝公主一般。
紅袖坊開了沒幾天,但每一日早兒,這琳琅姑娘的局就已經被人定下了。她每日隻出一局,這規矩是鐵打的一般,絕對不能變。別管你是多麽有身份的人,如果錯過了今日這一局,都得等著。
而像宸王這般有身份的人呢,自然也不願意做那強迫人的事兒,所以這規矩守得倒也好,至今未變。
“菊姨,本王可是昨兒一早就派人來交了定局子的錢,你可別說,今天見不著琳琅姑娘啊。本王可把客人都約來了。”
一進院門兒,素菊就親自迎了出來,宸王跟在太子身後半步遠的距離,對素菊笑道。剛好在門口兒遇見了太子,更方便他做戲做全。
“錯不了,這回絕對錯不了!要是再不讓殿下見著,殿下隻管抓了奴家去殺頭!”素菊笑道,“靖王殿下已經來了,說是殿下的客人,奴家已經將他送到琳琅姑娘的房間裏去了。”
“哎,你這可不厚道啊!本王約好的人,本王還沒先見著呢,卻是讓老四搶了先!”宸王說著,引著太子往院內的一個三層花樓裏走,說了聲:“大哥請。”
聽了宸王這話,素菊立刻停住引路的腳步,回身施禮道:“奴家沒認出太子殿下來,怠慢了殿下,給殿下請安。”
太子一抬手,笑道:“起吧,別太拘束著。本宮和三弟可是京都城這些歌舞館子裏的常客,大家夥兒常來常往的,也都沒人在意本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