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菀汐看著宸王、宸王看著空氣……
就這麽對峙著,初夏和知秋在屋子裏搬東西,來來回回的,但他們卻仿佛完全聽不到聲響、看不到走動一般。
這些響動、走動,完全入不了眼、入不了心。隻有彼此的反應,才能算得上是“動靜”。
過了許久,在廚院的人已經擺好午膳的時候,容菀汐才起身。又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伸出手來,在他麵前揮了揮:“哎,想什麽呢?怎麽還愣神兒了呢?吃午飯了。”
好像剛才並沒有發生忽視與被忽視的事兒似的。至於那些被他忽視掉的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話,不聽就不聽吧。她又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就當自己沒說過吧。
宸王搖搖頭,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兒。起身,隨著她去吃飯。
這也許是容菀汐能做到的,低頭的最大限度了吧?想要讓她像他那樣放低姿態,做一個喋喋不休的話嘮隻為哄她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她最大的讓步,也就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不和他斤斤計較。
可……這到底是讓步呢,還是因為不在意呢?
原本已經有些和緩的心緒,卻是越想越鬱悶。悶頭兒吃飯,沉默不語。
其實也不是氣容菀汐,而是氣他自己。
對他自己,他真的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對了,剛剛我說的話,其實你是聽到了吧?你覺得從我的觀察看,是不是能確定了?”容菀汐盛了一碗湯給宸王,試探著問道。
“根本不用這麽費心試探、觀察,光是用腦子想想就清楚了。這事兒,要麽就是薄馨蘭做的、要麽就是采曦做的。在這王府裏,柳美人、劉美人、趙姑娘,都對本王不那麽待見,沒什麽爭寵之心……”
“齊姑娘和閔姑娘雖說有爭寵的意思,但也絕對不會把目標放在你身上。因為除了你之外,她們頭上還有幾個人呢,沒必要先動彈你這個不容易動彈的。至於雅意呢,心性兒高潔得很,雖說對本王很有一番癡情,但卻不會做這種事兒。”
“采曦是有賊心有賊膽兒,沒有本事。馨蘭呢,是賊心賊膽兒都有。再加上她身旁那個十分機靈得力的丫鬟,這事兒,除了她,就沒別人兒了。”
容菀汐很驚喜地看著宸王……
可以啊,想不到宸王把他王府裏這些姬妾的情況,分析得這麽清楚。原來他之前的糊塗,隻是裝出來的,並非是真的對府裏女人們的心性兒毫不關心。隻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你看……你這不是想得很清楚麽?既然知道我是被人給害了,還和我耍設麽脾氣?玩兒什麽冷戰啊?”
“我和你冷戰了?”聽了容菀汐的話,宸王反而很詫異。
而且這詫異,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本能反應。
“難道……不是嗎?”容菀汐也詫異。
“嗯……也對。”宸王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看到宸王又有恢複到沉悶的苗頭兒,容菀汐急著要把宸王拉回來。殷勤地夾了塊紅燒肉給他,趁機追問道:“你真的決定,不是冷戰、沒有和我使小性子?”
“我和你使小性子?”宸王更加詫異了。
不隻是詫異,看著她的眼神兒,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和你使小性子?還要不要臉了?”
“啊……是……是嗎……”容菀汐撓撓頭,怎麽覺得,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很有喜感的畫麵呢——
仿佛看到,宸王正在啪啪地抽自己大嘴巴子,自己打臉打得這叫一個麻利兒痛快。
說完,宸王也覺得有些……心虛。
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幹咳了兩聲兒。手杵著大腿,目光看向別處,自己緩了半晌。這才麵色平靜地回頭,看著她,說道:“我那是憋著火兒呢,不忍心向你發出來。”
“啊?”容菀汐隻顧著看他那一臉尷尬的滑稽樣兒了,一時並未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一聲詫異脫口而出。
“昨天那種情況下,一旦我和你開口,準保對你大怒”,宸王別過頭去,不看她,咬咬牙,道,“看你被人坑了,心裏也挺不舒坦的,我不願意再給你添堵。”
“啊,合著你的意思是,我保持風度和沉默,反而便成使小性子了是吧?原本挺大氣的事兒,怎麽到了你這兒,味兒就變了這麽多呢?”宸王看著她,一副很難理解的樣子。
實際上,他覺得真正難以理解的,是他自己。
發火兒就發火兒,難道不應該麽?吃飽了撐的麽非要憋著?結果倒好,人家不領情也就罷了,反而汙蔑你像個女人似的使小性子……是,他是有使小性子的情況在,但那不也僅僅限於剛才麽?至少從昨天到現在,他的大態度,還是容忍和包容的吧?還是頗有男子氣概的吧?
怎麽就看不到他的好兒呢?
明知道人家看不到他的好,卻偏偏還要這麽犯賤!不如發泄出來,圖個大家都痛快,難道不好?
容菀汐看著他,眼睛眨了兩下兒,迅速在自己的腦海中反映了一下他這一番話。
當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來,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以為他是在和她生悶氣呢。
還真是冤枉了這個好男人啊……
“哎?你怎麽不吃啊?這可是我給你夾的紅燒肉。”容菀汐指了下宸王麵前小碟裏的那塊紅燒肉,活躍氣氛。
宸王看了一眼這紅燒肉,又直勾勾地看著她:“其實你心裏很明白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對吧?不然怎麽會以為,你給我夾的肉,我就一定要當寶貝一樣對待,一定會很稀罕地吃進去?”
容菀汐被他問得怔住了一瞬,真的是被他給將住了。
待到回過神兒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夾回這塊紅燒肉,不讓他有繼續拿著這一塊肉說事兒的機會。
“不吃我自己吃!”容菀汐夾起宸王碗裏的這塊兒紅燒肉,就往自己嘴巴裏送。
“你給我拿來!這是我的!”宸王卻捏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牢牢控製住,伸著脖子就到她的筷子上來咬。
也是夠穩準狠的,一下兒就搶到了他自己的嘴裏。
心滿意足地咀嚼著,美美地咽到了肚子裏。
然後用手指指著容菀汐的心口,說道:“你記著,給我的東西,你別想要回去。尤其是這裏……你的心。”
“哎呀!”容菀汐嫌棄地打開了他的手,“吃飯就吃飯,你煩不煩?”
真是的……她又那一句話招惹到他了?
早知道還不如和他繼續冷戰,至少圖一個耳根子清淨啊!
她是哪兒根筋不對勁兒了?閑來無事討好他做什麽?還沒吃飽呢,怎麽就撐著了呢?
宸王懂得什麽叫做適可而止,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緊了,因而也不再說什麽。而是安靜地吃了會兒飯,才隨意問道:“昨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隻能猜到個大概,具體怎麽回事兒,你和我說一說。”
“我出去之後,沒想到翎王也出來吹風……”
“他不是出去吹風,他就是出去找你的。”宸王糾正道。
“啊,是,是那麽回事兒”,容菀汐隻能胡亂應了一句,繼續道,“他叫住了我,說了幾句話。說完,我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覺得頭很暈,腿也軟,隨後就暈倒了。醒來,我和翎王在枯草叢裏,翎王的衣服被人脫掉了,我的衣服被人退到了肩膀處,發髻也被人弄得十分鬆散。”
“當時是初夏把我們叫醒的,我們剛醒,秦穎月和雲裳就過來了。初夏機靈,把自己弄得很淩亂的樣子,打算頂下來。未免事情做大不好收場,我也隻能讓初夏先頂著。就這麽回事兒。”
容菀汐沒有說,當時決定讓初夏頂下來,主要就是因為,她不想讓宸王在明麵兒上也成為別人的笑柄、不想讓太子當場嘲笑宸王。
“你們說什麽了?說得那麽用心,有人躲在暗處都沒發現?”
“就說一些關於蔡妃的事情”,容菀汐不能將交談的內容全部告訴給宸王,但能說的,她也不想欺騙,“翎王說,沒帶蔡妃來,是因為不想讓我見了他和蔡妃一起而不舒服。但他發現在酒宴上,我並未多看他,心裏有些不舒服。說即便帶了蔡妃一道兒過來,也沒什麽,因為我根本不在意。”
“就這些?”宸王問道。
容菀汐點點頭:“就這些。”
回答完,才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怎麽弄得好像是在審問犯人似的?而她,則成了一個相當聽話的犯人。
宸王的嘴角勾了勾,難掩喜色:“連二哥都看出來了。”
昨天晚上,菀汐有好幾次都盯著他看,那眼神兒,可癡了。
她還以為他不知道呢,看得肆無忌憚的。他又不是傻子,原本注意力就都放在她身上呢,她的目光在何處,他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二哥生氣了,追了出去,一定好一番吃醋。這女人對她的翎哥哥,原本就有很重的感情包袱,聽了二哥的那一番酸激流的言語,心裏一定愈發自責愧疚,哪兒還能注意到周圍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