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裏,議政殿上,一片鴉雀無聲。
就在剛剛,太子求皇上準許他,提太子府裏的慧美人為太子正妃,也就是說,他要娶秦穎月為妻。
正在一片安靜之中,還沒等皇上說準還是不準,太子向皇上說完,就征求了秦丞相的意見,問道:“丞相願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本宮?”
這樣一來,是等於把皇上和丞相同時給架起來了。
一時這兩人誰也不敢先開口。
丞相豈敢當朝拒絕太子的求親,他又不是容卿那個傻子。而皇上呢?太子既然已經向丞相提親了,若是他說不同意,豈不是等於表明了不願意和丞相聯姻?
如今皇上正在竭盡全力地對付鎮國公的勢力呢,豈能如此打壓丞相?
坦白來說,秦丞相的官品很好。官居高位,卻並不結黨營私。唯皇命是從,隻安穩做官。其實本質上,秦丞相和趙太師、容將軍,他們是一路人。隻是正因為是一路人,所以從不結黨,大家夥兒不往一處靠。
皇上自然也知道丞相的官品,如今有一個和太子聯姻、抬舉他的機會,又豈能當場否定?
雖然已經有意讓趙太師的女兒嫁給太子,但太子既然要娶丞相的女兒,他也隻能做了這個順水人情。唯一的擔憂就是:“可是據朕所知,你府裏的慧美人,是丞相的庶出女兒,這於身份上,到底不太妥當。”
但也知道,其實這一個問題並不能難住太子。太子既然想要求娶秦丞相的庶出女兒,自然是做好了打算的。但畢竟丞相的庶出女兒和太子之尊是不般配的,這點兒擔憂,他必須要當堂提出來。
太子說:“兒臣也知道慧美人是丞相的庶出女兒,身份是低了一些。但是在太子府中,慧美人知書達理,且將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條,頗有主母之能。兒臣與慧美人相伴日久,已經有了夫妻之情,對其就如同正妻一般敬重。慧美人對兒臣,也是侍奉盡心,如正妻一般對兒臣開解、規勸。”
“因而兒臣覺得,再無任何人,更適合做兒臣的正妻。又想到,慧美人雖然是庶出,但畢竟是丞相府裏的小姐,又是和兒臣一起上過太學的人。其無論品貌還是德行、才華,都不輸於任何一個官家的嫡出小姐。兒臣覺得,這嫡庶之別,若是放在丞相府裏,可能是沒那麽重要的。無論是嫡出女兒還是庶出女兒,丞相都會教導得很好,且兒臣也已經親自體會到了慧美人的好。”
這一番話說得,十足地抬舉丞相和慧美人,如果皇上再不同意,那可是說不過去了。
更何況,皇上也並未打算不同意。
太子有意和丞相聯姻,他是隻有準許的份兒。若不準許太子娶這個庶出的秦穎月,就隻能讓太子娶那個嫡出的秦穎萱。可這樣一來,秦丞相的兩個女兒,就都在太子府裏了。若有一日,麟兒真的被他外祖父一家所蠱惑,做了那對不起君父的忤逆之事,丞相就算不想要站在他那邊,為了兩個女兒的性命,卻也無從選擇。
但隻是一個庶出的女兒,應該是不要緊的。
皇上在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道:“好吧,既然你二人感情如此深厚,且慧美人到底也是丞相府的小姐,知書達理是一定的。既然如此,回頭兒讓慧美人歸家,以正經嫁娶之禮,重新迎回你府中。朕會讓太後下一道懿旨,為你二人賜婚。”
“兒臣,叩謝父皇……”太子忙跪地叩謝道。
“愛卿以為如何?”皇上問丞相。
丞相自然也隻有跪地叩頭的份兒,還要千恩萬謝的。
其實秦穎月已經是太子府裏的姬妾了,要提她做太子正妃,本可一道聖旨草草了事。但皇上卻說要按照迎娶正妃之禮,大操大辦,可見對他看重。皇上有此心,他還能不領情麽?
原本他就不願意蹚進太子和宸王的這一灘渾水裏,若非女兒以死相逼,說非沉宸王不嫁,他也不可能厚著臉皮主動向宸王提親。如今好麽,一個女兒不用嫁給宸王了,另一個女兒要嫁給太子。
雖然他並不待見月兒,但在所有人眼裏,月兒畢竟是他的女兒。這是事實,改變不了。
太子向皇上和秦丞相求娶秦穎月的整個過程,宸王就像一個傻子一樣,隻能愣在一旁,一句話也插不上。
他有什麽資格插話?一不是太子的兄長,二不是穎月的兄長,有什麽資格反對?
如果當場反對太子求娶月兒,非但不會起到什麽效果,反而會害得父皇丟臉、害得母妃在宮裏不得安生,也……也會害得容卿和容菀汐,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太多牽絆束縛著他,讓他不能隨著自己的心意來。
就隻能這麽聽著他們在自己身旁討論娶月兒的事兒,隻能聽著他們把這件事情敲定下來。
“嗬嗬……看來今天對微臣而言,可是個大喜的日子啊。如果陛下能成全,微臣今日,可是雙喜臨門哪。”丞相起身之後,借著這件事情說道。
“哦?愛卿有何事需要朕成全?”皇上笑道。
秦羽回身看了趙太師一眼。
趙太師也出列,稟奏道:“是兒女的婚事。”
“兒女的婚事?趙愛卿,這又和你有什麽幹係?難道你也想要代兒女求朕賜婚?”
趙太師和皇上說了兒子和秦穎萱兩情相悅的事兒,希望皇上成全。再加上丞相在一旁同求,皇上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在皇上看來,這可是一樁良緣。
原本他也是有意要在秀女中挑選一位給趙康的,如今趙康有自己瞧上的人,這自然是好。
而且既然答應了讓太子提秦穎月的位份,這趙太師的女兒,可就無處安置了……隻能收入宮裏來。如此,也能抬舉了趙太師的身份。趙太師原本以為的佳婿是太子,結果卻成了他這個皇上,心裏一定不願意讓女兒侍奉老頭兒吧?所以給他的兒子成全一門好親事,也免得他心裏不舒服。
如此今日的議事,可就成了皇上做月老兒了。
答應了趙康和秦穎萱的婚事,其餘大臣們也沒什麽事兒要啟奏,就此退朝。
下了朝,太子走在最前頭兒,得償所願,腳步輕快得很。宸王跟隨在眾大臣之後,走得很慢,腳步沉重……
秦羽回身看了宸王一眼,想想,還是停下來等宸王。
宸王走得可真是夠慢的,所有人都施了禮從他身旁走過了,他還沒下長階呢。
等到宸王到了自己身邊,秦羽施了一禮,在宸王身後半步遠的距離走著。低聲道:“殿下……昨日之事……”
宸王一抬手,道:“本王知道,丞相有心向著本王,因而寧願讓女兒屈尊。如今令愛覓得佳婿,有正妻之尊,本王心裏歡喜。昨日的事情,本王沒有放在心上。但丞相待本王之心,本王卻是放在心上的。”
宸王拍了下秦羽的肩膀,笑道:“不管有沒有這一層姻緣,都不會影響你我二人的關係。”
“是是是……殿下寬宏大量,令下官慚愧不已。”秦羽道。
宸王笑笑:“好啦,丞相不要客氣了。”
秦羽瞧著宸王鬱鬱寡歡,也不願意在宸王麵前討人嫌,因而道:“殿下,下官先行告退?”
“嗯”,宸王點點頭,“去吧。”
被秦羽這麽一鬧騰,宸王心裏的沉悶減輕了些。雖說不至於完全暢快起來,但也不似先前那般失魂落魄,總算步履正常起來。
宸王府,容菀汐帶著初夏出了門兒,沒坐王府的馬車,步行往護國將軍府去。
宸王回到府裏,直奔昭德院,卻見屋子裏沒人,隻有知秋一人在院子裏逗雪絨。
“王妃呢?”
“帶著初夏回娘家去了!”知秋忙著逗雪絨呢,頭也不抬地說道。
宸王歎了一聲,卻是並未離開昭德院,而是到書房的椅子上靠著去了。
將軍府裏,容菀汐拜見了父親,父親剛扶著她起身,就說起了朝堂上的事兒。
“今天的朝堂上啊,簡直成了月老的牽線大會了!”容卿笑道。
“怎麽了?”
“先是太子向皇上求娶丞相的庶出女兒,皇上準允了。後是丞相和趙太師一起,求皇上賜婚,將丞相的嫡出女兒,嫁給趙太師的兒子趙康,皇上也準允了。”
太子求娶秦穎月?
容菀汐在心內暗念了一聲兒,卻是沒再說什麽,笑道:“這還不好嗎?免得父親聽那些枯燥的算計。”
容卿笑道:“為父覺得好啊,並不是因為這個。”
“宸王和丞相那庶出女兒的事兒,為父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如今那慧美人可是要成為太子妃了,那是宸王的正經兄嫂,宸王再怎樣,也不能逾越了規矩。為父是想著,你的日子,往後能更舒坦些。”
“原本也舒坦著呢”,容菀汐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的道聽途說呀?宸王對秦穎月的心思啊,沒有大家傳得那麽神,就隻是有點兒喜歡而已。現在早就忘到腦後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