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嬤嬤走後,容菀汐就明白了宸王的意圖。
是她想多了,並不是宸王健忘、也不是宸王在和她玩兒什麽新招數,而隻是宸王在做給靳嬤嬤看呢。
靳嬤嬤出了這院子,宸王立刻變了態度,摸了摸雪絨,冷冷淡淡地到小書房去了。
嗬嗬……他還有心思過來圓場兒,也是難得。
今天她讓靳嬤嬤去扔那些衣服,為的就是讓靳嬤嬤看到那條被宸王撕爛的褻褲。靳嬤嬤看到了,自然會以為她昨天的確和宸王雲雨了,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宸王又到了盧采曦那裏去。
她說因為她昨晚身子不舒服,宸王又未盡興,這才去別人那兒的。靳嬤嬤半信半疑的,自然不會貿然下了她和宸王鬧別扭的定論,而是要等著進一步的查看。
如果宸王自昨晚之後,幾日都不來她這裏,那自然就是他們兩個鬧別扭了。但如果宸王來看她了,就說明她說的是真的。他們並沒有鬧不愉快,反而是她大度,由著宸王去別人那裏發泄。
這麽做,其實原本隻是想著拖延靳嬤嬤幾日罷了。靳嬤嬤是個做事謹慎的人,怎樣也要等到確定了,才能將這邊的情況稟報給太後。所以就算宸王今天不來看她、明天不來看她,靳嬤嬤也要等到後天,確定了宸王真的不是因為忙、而是因為生氣,那才行呢。
但是在這一兩天裏,她是可以做應對的。大不了主動去看看宸王,且要做得讓靳嬤嬤知道,表現一下她的懺悔之心。這樣一來,靳嬤嬤報上去的情況,也就隻能是,宮宴當晚,殿下和娘娘鬧了不愉快,但是後來娘娘主動去找殿下和解。
這就沒什麽了。太後聽在耳中,並不會太過在意。就算她因為翎王的事情而和宸王鬧不愉快,事後還是會主動講和的。這就是他們小夫妻之間的事兒了,太後是不會過多過問的。
在這個過程中,她是完全沒有把宸王算在內的,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開恩幫忙。
現在看到宸王坐在書房中看書,沉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他幾千兩銀子似的,容菀汐真不知道是該感謝他、還是趕他走。
糾結了半晌,索性當做沒有他這個人。他看他的書、她繡她的牡丹圖,雖然是在一個屋簷下,但是仍舊是井水不犯河水。
刺繡是一件能讓人心裏靜下來的事兒,尤其是在身旁還有雪絨這樣懂事兒的小狗兒陪伴的情況下。漸漸的,容菀汐竟然真的忘記了宸王的存在。低頭認真刺繡,心靜得很。有時候雪絨動一動,她就溫柔地揉揉它的頭,然後繼續刺繡……
刺繡之時,容菀汐心靜如水。但在一旁看書的宸王,卻是心靜不了。甚至於到目前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麽書。
覺著容菀汐沒在看著他,索性放下了書,靠在椅子上看著容菀汐。
看到她安靜地坐在圓桌邊刺繡,麵容恬靜;看著她偶爾伸出手來逗逗雪絨,溫柔天真……
畫麵很美好,但是心,卻更沉了。
昨晚的事情,對她一丁點兒影響都沒有嗎?
他來了,她不問他為什麽來;他坐在這裏,她也不趕他走。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今天便能心靜如常。到底是該說這女人活得豁達呢,還是該說她無情呢?或者,都不是,隻是她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而已。
“小姐,傳飯去嗎?”初夏在門口兒問道。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留在這裏吃飯的意思,因而並未馬上回答,而是等著宸王的表態。
但宸王卻隻是嘴角含笑,不語,等著容菀汐問他。
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刺繡,對門口兒的初夏道:“去吧,告訴廚院,正常午飯。”
“正常午飯”的意思是,宸王不在她這裏用膳,隻是她一人用的飯菜數量。
“是。”初夏也不猶豫,痛快地應了一聲兒。
小姐不留宸王在這裏吃飯,自然有不留的道理。誰讓宸王做出那種不光明磊落的事情來的?小姐晾著他是應該的。
宸王也不說什麽,笑笑,闊步出了門兒,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曾。
容菀汐也不在意。他愛來便來、愛去便去,和她是沒有關係的。何必想那麽多呢?和這樣的人相處,要麽啊,就是每天巧笑逢迎,一點兒真心也無;要麽啊,就是把他當空氣,不說、不做,也就不會冒犯了他、不會出錯。
如果沒有昨晚的爭執呢,容菀汐覺得,她采取的應該是前者;但因為有了昨晚的爭執,她何不借著這個爭執,徹底改變了態度?采取一個讓自己更為舒坦的應對,那就是——後者。
以後就把他當空氣,樂得清閑,多好。
這一次他過來給她解圍,又何曾隻是為了她呢?不也是為了他們的合作能平靜繼續下去麽。讓太後知道他們夫妻不和睦,對他自己而言,也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隻是……這一次躲過了,以後呢?
她和宸王之間的隔閡已經形成,想要修複,哪有那麽容易呢?更何況她自己是一丁點兒修複的心思都沒有。
借著這件事情,她想要徹底改變和宸王相處的態度,讓自己在王府中過得舒坦一點兒。隻有宸王的“配合”還是不夠的,還要有人不將王府中的一切告訴給太後,那才行呢。
更何況,就算沒有這件事,自己家裏的生活,卻總有人監視著,這滋味兒可是不好受。靳嬤嬤這個問題,早晚是要解決的。
……
宸王出了昭德院,心內氣悶,總有一種被人趕出來的感覺。
什麽叫“有一種感覺”呢?可不是真的被人給趕出來了麽?
也好,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王府中的姬妾這麽多,他隨便去哪一個人的院子裏,哪一個不都要樂得開花了麽?除了那個柳美人之外。她就算能樂出來,而且還真的樂得開了花兒,那也是一朵冰蓮,能凍死人。
在後宅中閑走著,抬頭之時,剛好看到了宜蘭院的匾額。宜蘭院是距離容菀汐的昭德院最近的一個有人居住的院落,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宸王是懶得走的。闊步而入,喊了聲兒:“馨蘭,你可吃午飯了?”
薄馨蘭正在屋子裏做小孩子的衣裳,打算送出去貼補哥哥一家。聽到宸王來了,忙讓冬雪收了起來,急匆匆迎了出來,欣喜道:“聽了殿下的聲音,妾身還以為是幻覺呢!定睛看了看,見窗外的身形兒的確是殿下,這才相信了!”
“看看你在家裏忙什麽呢,有些日子沒到你這裏來了,都想你了。”宸王隨口笑道。
“妾身還能忙什麽呀,不過是做些女工刺繡,打發時間罷了。”
“又是刺繡……”宸王悶悶地嘟囔了一聲兒。
薄馨蘭感到奇怪,笑道:“殿下,有……有什麽不對的嗎?”
“沒什麽”,宸王隨意道,“就是有個討厭的人,也在做刺繡呢。”
“討厭的人?”薄馨蘭笑道,“殿下若是討厭刺繡這個活計,妾身以後不再做了就是。”
“和這活計沒關係,你隻管自在做你的。你這人又不討厭。”宸王道。
薄馨蘭心內有些犯迷糊,隻是能看出宸王是在和別人賭氣呢,但一時也沒想到是在和誰賭氣。忽然想起了宸王一進院兒的時候問的話,笑道:“妾身還沒吃午飯呢。殿下吃了嗎?不如讓妾身服侍著殿下用一些?”
“嗯,也好。你吩咐人把飯擺過來吧。”宸王道。
這話說得,好像很勉強似的。實際上他就是過來蹭飯的。
宸王隨意地到裏屋床上躺著去了,薄馨蘭卻是在心內連連叫苦。心想她的命數怎麽這麽不濟呢?殿下好不容易來一次,卻偏偏是在午膳的時候。如果是在晚膳的時候,她就可以直接留住他了。
殿下自從回來之後,對府裏姬妾雨露均沾,算著,這兩日也該到她這裏了。她已經準備妥當,可殿下卻是在中午過來的。若是白日對殿下行那些刻意引誘,事成了,能給殿下留下一個頗有情趣的回憶,但若事情不成,殿下心裏對她那“穩重得體”的印象兒不就沒了?
穩重得體,那是成為主母該有的風範。她好不容易讓殿下對她的穩重性格有了打心眼兒裏的讚許,如何能自己把這印象給弄沒了?
爭寵是可以,但不能將自己的定位給弄模糊了,不能失了自己。像盧采曦那樣的嬌媚逢迎,隻圖床笫之歡,是最不長久的。更何況,若拚這些,她的確是拚不過盧采曦和容菀汐的。
她對自己的容貌,有著很準確的估量。她的容貌生就一副大方得體的賢德模樣,於美色上,隻是稍有些,卻不至於稱得上美人兒。
宸王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兒。看得多了,這美人兒啊,反而就不稀奇了。
薄馨蘭吩咐了冬雪去傳午飯,自己坐在床邊兒給宸王捶腿。
宸王閉目躺著不說話,她就也不說話兒,隻是安安靜靜地服侍著他。在心裏麵盤算著,該如何把他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