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那些隨從中,有沒反應過來的,問了一句:“小海去哪兒了?怎麽半天沒過來吃飯?”
“剛剛小海去拴馬的時候,我看小海往樹林兒那邊去了。說是殿下的隨身玉佩落在曲大人府裏了,要他去取回來。”
“哎呦,隨身玉佩,那可不得了。”
宸王聽著窗外傳進來的話,連看一眼都不曾,隻是嘴角含笑。
隻是看著宸王的這個表情,容菀汐就知道,張福海的離開,一定和那一封書信有關。
剛剛的那名單,宸王沒有給她看,她便是連一眼都沒瞟。不知道那名單裏的具體內容,容菀汐是想不到宸王的意圖的。
心內好奇,上馬車之後,問道:“那名單裏到底是什麽?”
宸王靠在軟枕上,伸了個懶腰:“你猜。”
“我懶得去細猜。而且我又不是活神仙,猜也猜不到”,容菀汐笑道,“應該是能抓住太子把柄的東西吧?我最多也就能猜到這個程度。”
“是淮安河段的施工工人名單。幾個當時在場的要緊的工人和他們的住址,家裏要緊的人的身份,都在那裏了。”宸王道。
容菀汐了然。
難怪宸王說,記下來也沒什麽用。因為太子會想到這一點的。什麽地方最容易暴露,太子心裏是很清楚的。那些工人們並非是太子的家將府兵,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一旦被人找著了,隻要對方稍稍施加一些手段,他們就一定如實招來。但殺了他們以絕後患,也不是可行之舉。
一旦殺了他們,隻怕連對質都免了,隻要有人揭發,皇上就會認定為是他所為。
“你該不會是……”想到這一點,容菀汐的身上一陣發寒。
宸王該不會是要殺了這些人吧?
宸王抬眼,看了容菀汐一眼:“如果活著也有用,隻是稍微麻煩一點兒的話,我是不會讓他們死的。你以為我殺人上癮麽?”
“那倒不是……”容菀汐說得口不對心的。
宸王也看出了她是在敷衍,閉上了眼睛,午睡去了。
“張福海是去找曲福城派人讓那些工匠轉移,太子以為,這樣一來咱們的人就找不到他們了。可是蔡升應該已經派人守住那些工匠了吧?”
容菀汐在敷衍了宸王一句之後,就去拿蔡大人送來的那些點心了,並沒有看到宸王的反應,因而還和他閑聊呢。
分析道:“就算太子讓他們轉移,咱們也依舊會掌握到那些人的位置。這個位置,應該是最終的。太子自以為化解了危機,日後必然會鬆懈。而咱們也不必著急,隻等到日後需要的時候,再用那些人就行了。”
閑靠在橫榻上的宸王,環抱著手臂,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她:“你說你這麽聰明,怎麽就猜不準本王的心思?原來最開始的時候,你在太後麵前說的話,都是假的?”
“什麽話?”容菀汐將幹果裝盤兒,遞了一盤到宸王身旁去。
“具體什麽話,本王怎麽能記得清楚?”宸王伸了個懶腰,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悠然道,“反正意思是就是說,本王並非生性惡。”
“那不是假的啊,我本來也沒覺得你生性惡。”
容菀汐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宸王有些生氣了,完全沒領會到宸王的意思。她剛剛正在收拾幹果,心思完全不在宸王身上。雖說覺得宸王剛剛那問她真假的語氣有些奇怪,在此情況下,卻也沒有必要細想。更何況隻是一句話的功夫,宸王就已經變為了正常的樣子。
宸王笑笑,道:“也是,你本來也沒這麽覺得,是本王多想啦……”
她以為他狠,其實這本沒什麽的。因為他的確很狠。既然這是真的,為什麽會不想讓她這樣認為?有毛病嗎?還在腦海中將她的意思主動“升華”了一下,上升到她認為他本性為惡的程度,至於嗎?怎麽像個多愁善感、敏感多疑的深閨怨婦一般?
真是太可怕了……
“你幹嘛呢?”
看到宸王自己忽然連連搖頭,容菀汐很是奇怪。
“沒什麽,沒什麽……”宸王隨意擺了擺手,轉過身,背對著容菀汐。
“有毛病啊……”容菀汐低估了一聲兒,坐到一旁去,繼續她沒完成的繡花兒去了。
宸王又轉過身來,向她揮了揮拳頭。但是容菀汐低著頭,還以為他又在換舒服姿勢呢,根本沒注意他。
十日二日之後的一早兒,回到京都城。
宸王在府中稍作安頓之後,便要進宮述職去。容菀汐想著,太後和皇貴妃一定正想要知道這一路的情況呢,便主動要求了和宸王一起進宮去。
“你先去皇祖母和母妃那兒,回頭兒本王問了奴才們你在哪兒,就去找你。”宸王搖著從她那裏剝奪來的藍冰玉麵扇,安排道。
“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在太後和母妃麵前說你的壞話兒的”,容菀汐笑道,“你就隻管忙你自己的,不用急著過來看著我。”
“那怎麽行?還是要親自看著了,才能放心。”
剛出了昭德院的院門兒,就見薄馨蘭帶著她的丫鬟往這邊來。仍舊是穿著老氣橫秋的顏色,走路極其端莊沉穩,不緊不慢兒的。即便是看著了他們出來,卻是仍舊沒有快步跑過來,隻是施了一禮,稍微快步一些,到得近前。
“馨蘭,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我們要去宮裏呢。”宸王笑道。
“妾身聽府裏的人說,殿下和娘娘回來了,特來請安。看到殿下和娘娘都安好,妾身就放心了。不叨擾殿下和娘娘進宮去。”薄美人隻是規規矩矩地施禮道,一丁點兒失落的樣子都沒有。目光也沒有刻意在宸王身上多做停留。
“好,天氣熱,你快回去歇著吧。”宸王道。
“是。”薄馨蘭應了一聲兒,向宸王和容菀汐再施一禮,道了聲兒:“妾身告退。”
看著薄馨蘭的背影兒,宸王感歎道:“府裏的這些姬妾們哪,也就隻有馨蘭最關心本王。”
“人家看都沒多看你一眼,隻是過來盡禮數而已。你少自戀了!”容菀汐打擊他。
“你不懂”,宸王卻是很肯定,“馨蘭為人靦腆,所有感情兒都藏在心裏,不會表露出來。”
正說著,隻見齊姑娘、閔姑娘正往這邊兒來……
“哼哼……”宸王得意起來,“其實府裏在乎本王的姬妾還是很多的!”
正了正衣袍,自己賤特特地迎了上去:“兩位愛姬……這幾個月可都好?本王都想你們了!”
“咦……”容菀汐掃了掃身上的雞皮疙瘩。
又和這兩人寒暄了一番,還沒等這兩人說告退呢,又見一個穿著一身水藍色羅裙的美人兒正往這邊走來,是馮美人兒。
容菀汐瞬間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估計等下還會有趙姑娘和劉美人、或許還會有柳美人,這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挪到涇渭那邊去?
果然,沒幾句話兒的功夫,見劉美人和趙姑娘過來了,身後不遠處,跟著一身白衣、冷出了新高度的柳美人。
依次寒暄了一番,容菀汐笑得親熱,但心底裏是無奈得很,煩得很。宸王卻是不煩,而是樂在其中,就這麽當著她的麵兒,在每個姬妾身上都揩了油。捏捏臉啦、掐一下屁股啦、直接按一按胸啦……就連劉美人都不放過,還要在人家小姑娘的臉上啄一下。
可把他給樂壞了!
逍遙完了,樂嗬嗬地揮著手,把她們給送走了。隻留下在她身後的容菀汐,獨自一人在風中淩亂。
“走吧愛妃!”看著這些美人兒們五彩繽紛的背影,宸王樂得和不攏嘴兒,回身在容菀汐的臉上捏了一下。
容菀汐用手背掃了掃自己的臉,一臉嫌棄:“你之前不是還說看著頭疼呢嗎?現在怎麽又喜歡得不得了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之前天天看著她們,本王自然厭煩。但現在呢,已經許久沒見著她們了,心裏是想得很哪!”
宸王笑著,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這一陣子就天天看著愛妃你了,疲勞嘛!”
“看煩了啊?”容菀汐推開了他,“那你就別看!誰也不是非要讓你看!”
每天陪著他,她還沒說煩呢,他倒先說起來了!這是何道理?
宜蘭院中。
薄美人眉頭緊鎖。
“從前若是夫人去給殿下請安,剛好遇著殿下要進宮去見太後,都會帶著夫人一道兒去的。今兒殿下卻是連提都沒提。”冬雪道。
瞧著自家主子是為這事兒發愁呢,因而主動說起來,讓自家主子能抒一抒心內的憋悶。
“現下有王妃陪著他呢,哪兒能想得到我這個位份低微的美人呢?便是到了太後那裏,也是難免尷尬。太後自然還是要對人家的正經孫媳婦兒好的,我不過是一方侍妾罷了……”薄美人歎道。
容菀汐如此聰明,不論什麽地方,就是不出錯兒。若她是太後,也會喜歡這樣出身好、會行事兒的孫媳婦兒的吧?
有這麽一個好孫媳在,太後會很快忘了她的。
沒了太後的扶持,又沒有殿下的格外恩寵,日後在王府中,還有她的地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