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宸王這一聲喚,容菀汐猛然驚醒。因為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宸王得懷抱中的。他就這麽抱著她,抱得這麽緊……
可剛剛在他的懷抱中,她是一丁點兒都沒有覺得別扭的。反而覺得無比溫暖,反而真的把這個緊緊擁抱她的人,當做了一個可以信賴的依靠。
“菀汐……你怨本王麽?”宸王的聲音很輕,緩緩問道。
怨他嗎?她有什麽理由去怨他呢?畢竟他真的言而有信,救了爹爹的性命,畢竟是他幫忙,才使得她不必落入太子的魔掌中。
但若說一丁點兒埋怨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有時候,她也在想,如果當初宸王是毫無要求的幫助她,那該有多好?
有時候她真的希望宸王是一個膚淺張狂的人,而不是這般城府幽深、笑如春風。因為如果宸王是那心中毫無思量的人,卻還是想要報複太子、和太子作對,那麽這件事情的結果會是什麽呢?
或許宸王會救出父親,然後再以美人或者侍妾的身份,隨隨便便的將她弄回府中去。隻要她頑抗到底,讓他覺得沒趣兒了,自然也就趕出來了。
可偏偏宸王不是這樣的人。
他不是下凡普度眾生的神仙,不是那胸無城府的草包,所以他選擇的,是一個折中的方式。既能報複了太子、也能救了一個良臣、還能給自己找一個安寧。
他隻是聰明、隻是理智而已,所以她有什麽理由怪罪他呢?
看到容菀汐許久沒有回應,宸王心內一沉。他早該料到,她的心底裏,對他是有些許埋怨的。
可最終,卻見她在自己的懷中搖了搖頭。
容菀汐從宸王的懷裏掙紮出來,不想讓他這麽抱著,也不想繼續在房中待著。起身,背對著宸王靜了片刻,開門對小廚房旁的初夏和知秋的房間喊了一聲兒:“初夏,知秋……”
“小姐……”初夏忙應聲而出。
“麵已經吃完了,收了吧。”容菀汐道。
她的聲音和往日無異,聽著,還有些歡喜似的。
“小姐這麽快就吃完啦?奴婢做得好吃嗎?”初夏興衝衝的問道。
“當然好吃了。”容菀汐笑道。
初夏進了門兒,見小姐果然已經吃了大半碗,心下歡喜。笑道:“看來奴婢做得真的很好吃呢,小姐剛剛用過午膳,卻吃了這麽多。”
看到小丫頭端著碗興衝衝地出去了,容菀汐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小廚房中都有什麽。”
隨初夏出了門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麽。
宸王看著容菀汐的背影,眸光久久不願離開。
到底還是錯了麽?可為什麽偏偏,他不覺得錯呢……
……
“菀汐,我們不是說好了,到了淮安府,要去買一把好琴的麽?走啊,去集市上轉轉?”容菀汐一回屋,就聽宸王笑道。
“嗯。”容菀汐點點頭。
悠閑躺在床上的宸王,一個打挺兒起身,笑道:“逗你的!還是本王自己去吧!看你這一副心情兒不好的樣子,帶著你出去,可是會影響了本王的好心情兒!”
宸王走到容菀汐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本王出去轉轉,你自己好好兒平靜一下。待到本王會來,希望這屋子裏的味道已經恢複如常。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嗎?”
“嗯。”容菀汐仍舊隻是應了一聲兒。
他是嫌和她悶在一處,見她這沉悶的樣子,心裏不痛快吧?既然是合作的關係,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就和和氣氣的,不要弄得氣氛尷尬不舒服。宸王讓她好好兒平靜一下,等他回來的時候,他們還是能如同往日那般,像是摯友一樣,自在一些、熱絡一些。這樣彼此都舒服。
可有一點,容菀汐是不明白的。既然覺得這屋子裏的氣氛讓他不舒服,他隻管去盧采曦的屋子就是了,何必非要和她膩在一處?
看到宸王腳步輕快地出去了,容菀汐搖頭笑笑,想什麽呢?不去盧采曦那裏,自然是因為宸王已經不待見盧采曦了。是人家自己心裏的事兒,自然是和她的存在沒有關係的。就算這屋子裏的人不是她,隻是一個可以讓宸王安心待著的處所,宸王也會選擇回到這裏來的。
宸王出了門兒,果真一路往市集那邊去了。
淮安府很大,十裏長街,甚是繁華熱鬧。江南的清秀女子們行走在這些秀美雅致的樓舍中、街道上,讓人看起來賞心悅目的。就連這些鋪麵的名字,取得都是透著靈動的水鄉之氣。
譬如這“輕歌雅舍”、“曼舞紅樓”、“君來居”、“留客坊”、“清風伴酒”……其實也不過就是一些妓館、客棧、酒樓之類,但看起來就如同從書卷中走出來一番,頗為有情調的。不帶菀汐一起出來轉轉,還真是遺憾。
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不能讓菀汐知道的。
一路沿著長街到淮水邊兒上去,長街的盡頭,就是風國著名的淮安碼頭。四麵八方的商旅們,多從三淮碼頭這便走貨,這裏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很熱鬧。
宸王覺得這邊不夠安靜,不可取。便沿著碼頭一直往下遊走,想要找到一個僻靜的水邊兒。但是沿著這碼頭走過來,忽而有了另外一個念頭兒。回身看著自己走過來的這一條長長的路,宸王覺得,實在有些太單調了。若是在這一路上都掛滿大紅的燈籠,那才好看呢。
讓菀汐一路沿著這紅彤彤的顏色走來,找到他,不是要比他帶著菀汐過來,幹巴巴地放電燈、放河燈,要有趣兒得多嗎?
宸王拍了下自己的頭,暗想道:“早兒怎麽沒想到呢?”
沿著碼頭一路往下遊走,漸漸脫離了碼頭的繁華,隻有一條建造在淮水邊兒供百姓們散步的長長木板路。走在其上,腳踩木板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如同走在木橋上一般。
長路的盡頭,已經是這淮安府的西郊了。通常散步的人們是走不到這裏的,嫌累,都隻是在這條長路上,走到中間便折返回去,在這其中散步。
但淮水依舊清澈,站在水邊兒上,清風徐來,腳下的土地很柔軟,和那經過建造的水邊步行路是不一樣的感覺,多了幾許去璞歸真的天然之感。
而且這邊已至西郊,再往前走,有一條長長的過河橋,是通往對麵兒的村子的。這一片水邊的土地,相比於淮安府的緊湊擁擠,便顯得空曠了些。若是好好兒布置一番,這裏一定美不勝收。
如此想著,在這邊兒好好考察了一下情況,就往集市上跑回。
去雜貨鋪子買了許多蠟燭和燈籠,回到府衙去,直接提著這些東西從正門兒而入。
看到宸王親自提著這大包小裹的進來,蔡升忙迎了出來,問道:“殿下怎麽親自去采買東西?讓底下的人去做就行了啊!”
宸王忙活得有些口幹舌燥的,急匆匆走進了後堂裏,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喝了,這才道:“你不許給本王聲張,隻需按照本王的要求給本王出人就是了。”
“啊……是是是,殿下盡管吩咐就是。”蔡升有些懵了。
“你去差人給本王做四個大木頭牌子,能插進土地裏做提示之用的那種。然後再給本王找幾個今日沒什麽差事要辦的衙役……也不用太興師動眾了,有三個人就行了。去辦吧。”宸王吩咐道。
蔡升一頭霧水,稀裏糊塗地應了一聲兒,出了門兒,才仔細回想了宸王的話,照做去了。
不多時,蔡升已經帶著四個可以插入地麵做標牌的大木頭牌子、並著三個衙役進了屋。
宸王看了眼三個衙役,道:“你們都回去換上便服,到碼頭上去等本王。”
“是。”三個衙役頗為鄭重的,聲如洪鍾的應了一聲兒。
衙役們走後,蔡升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您這是要幹什麽啊?”
“今兒是本王王妃的生日,本王要大幹一場。”宸王道。
“啊……”蔡升還是有些糊塗。
“去給本王拿筆墨來,本王要寫字。”宸王道。這時候可沒心思和蔡升解釋什麽,時間緊迫啊。
他還要去布置場地、還要去碼頭上租船,許多事情要做呢。
蔡升雖然不甚明白宸王所說的“大幹一場”指的是什麽,但看到宸王很認真的樣子,也就話不多說,隻按照宸王的要求去辦了。
拿了磨好的墨、筆,給宸王放在了屋內的圓桌上。
見宸王在四個木板上寫著:“若非有急事,望父老鄉親們不要從此處同行、踩踏,不勝感激”。
四個木牌上,都是如此寫著。
見此,蔡升便道:“是哪裏不方便讓百姓們通行?殿下告訴下官,下官直接讓官差去封了那條路不就得了?”
“不要這麽興師動眾的”,宸王道,“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豈能利用官府徇私?要不是本王不方便回去調人,就連你的那三個公差,本王都不用……對了,千萬不要和王妃說本王回來過,也不要和她說,本王神神叨叨的在安排著什麽。明白嗎?”
“是,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守口如瓶。”蔡升道。
心想,殿下您還知道您現在是神神叨叨的啊。您這到底是要幹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