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跟在小姐跟前兒伺候,是小姐歸京之後這三年的事兒。但實際上,奴婢是自小跟著小姐的。先前跟小姐和老爺一起在邊疆那邊來著,後來出了一件事兒,小姐擔心奴婢的安危,就讓老爺差人將奴婢送回京都府中了。”初夏規規矩矩地答道。
“嗯”,宸王頷首,問道,“你家小姐打雷,其中緣由,你可清楚?”
畢竟容菀汐不是那種矯情的女子,不至於連打雷下雨都要哀歎傷懷一般。可那晚她那樣害怕,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原因。
“就是因為那件事啊”,初夏道,“就是因為那件事,奴婢才被老爺差人送回來的。說起那事兒啊,真的好嚇人的……至今想起來,奴婢都覺得渾身發抖呢……”
“是什麽事兒?”宸王問。
初夏心有餘悸地如實道:“那還是七年前的事兒呢,軍營裏舉行什麽……什麽練兵,反正奴婢也不懂。就是那晚,我們駐紮在邊疆的黑麒山下。原本白天的時候還好好兒的,可是到了後半夜兒,忽然下起暴雨來,電閃雷鳴的,營帳裏所有的火都被澆滅了。”
“都說這黑麒山上有狼群,可誰也沒真的見過,也都沒在意。哪成想,那晚狼群趁著營帳裏漆黑一片,襲擊了我們的營帳,有不少兵士都受傷了。奴婢當時被雨聲驚醒了,許是著了涼,肚子痛,就去營地後麵方便去了。回來的時候,看到營地裏已經亂作了一團。忙衝回帳子去,奴婢看到,那帳子裏進了三頭狼呢!”
“有一頭狼正張開血盆大口要吃小姐!嘴巴眼瞧兒著就要碰到小姐的頭顱了!奴婢嚇得當場暈過去了。被人叫醒的時候,卻發現小姐好好兒的,隻是帳子裏多了三隻餓狼的屍體,還有渾身是血的翎王,好嚇人啊……是翎王救了我們小姐。後來聽小姐說,翎王是從餓狼的嘴裏將她救下來的,當時那餓狼的牙齒都已經碰到小姐的額頭了……”
回想起當時的事兒,初夏不免嚇得渾身直哆嗦。想起當時那另外兩隻餓狼回身用幽綠的眼睛看著她,她就覺得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幸虧了翎王殿下及時出現,殺了那正要吃小姐的餓狼,轉移了那兩頭狼的注意力。不然她和小姐,可就都沒命了……
初夏定了定神兒,繼續道:“聽小姐說,那兩頭狼見自己的夥伴被翎王砍碎了頭顱,發了瘋似的撲向翎王。翎王一邊要護著她,一邊還要與餓狼激戰……當時的情況可慘烈了。奴婢醒來的時候,看到地麵上有好多血,翎王殿下流的血,和那些餓狼的血,已經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如此說著,當時的情況,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初夏嚇得渾身發冷,抱著自己的肩膀取暖。邊用力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將這可怕的一幕給忘掉。
平複了半晌,方又說道:“奴婢隻是看了一眼,就嚇成了這樣兒,可想而知,差一點兒就要被那餓狼給吃了的小姐,得嚇成什麽樣兒呢!此後,小姐就染上了這怕深夜打雷暴雨的天氣,每到這樣的夜晚,都嚇得渾身顫抖。”
宸王安靜地聽她說著,腦海中,也隨著她的話,想到了當時的畫麵。難怪菀汐會如此心念著二哥,原來是有這層緣由。
對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姑娘而言,經曆了這樣的驚嚇,不嚇得自此癡傻已是萬幸了。而那晚,菀汐卻是連一聲驚呼都沒有發出,甚至於連顫抖,都是極力控製著……
想到那晚的容菀汐,宸王不禁一陣心疼。掀開窗簾看向通往桃源鎮的方向,心裏想著,但願這幾日裏,不要有雷雨天才好。
……
馬車一路行駛,到了胡村那邊。
鄉間小路上,見一個砍柴而歸的老伯正向這邊走來,雷停勒馬停住,揚聲問道:“老伯,去桃源鎮,往這個方向走對嗎?”
“是啊……”老伯說著,往前方指了指,“沿著路一直走,見著兩個岔路,走左邊的那個。”
“多謝老伯指路”,雷停謝了一句,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問道,“老伯,你可見一群江湖人帶著一個錦衣的公子嗎?那公子很不情願跟著他們的樣子,應該很好認的。”
老伯想了想,道:“哎呦,見到了,見到了!隻不過那公子好像是昏迷著的……約莫著半個時辰前吧,就在身後兒的樹林裏,我看到兩夥兒人打起來了!一夥兒穿得挺好的,看起來像是大門大派的樣子,另一夥兒人就很寒酸了,膀臂都露著呢!那夥兒穿得好的的人說……說什麽,這人定是你們劫來的人質,又想用人還錢是不是?那一夥兒穿得破破爛爛的人說,關你們屁事!”
“然後他們就打起來了,那些大門派的人,好像布了一個什麽陣法之類的東西,將那些匪徒給打敗了,從他們手中救了人……”
聽得老伯說完,雷停道了聲謝,將馬車往一邊靠了靠,給老伯讓了路。身後的三輛馬車也隨著這第一輛馬車,向一旁讓了讓。而且老伯的話,他們也都聽得差不多了。
追風喊道:“雷停,如此說來,少夫人可是被人救下了?也不知道那夥兒人是好是壞。現在這江湖中啊,看起來像是名門正派的,實際上卻是齷齪之輩的人可多得是啊!”
剛好老伯走了過來,追風問道:“老伯,你可見那些名門正派的人有什麽特征?或者是說了什麽能證明他們身份的話嗎?”
“這個……”老伯停住了腳步,仔細回想了一番,道,“他們說他們是……是……什麽陽劍閣的人。”
“是崇陽劍閣嗎?”雷停回身問道。
“對對對,就是崇陽劍閣!”老伯道。
雷停對追風道:“如果是崇陽劍閣的人,那就沒關係了。他們可是實打實的名門正派。而且這一次去參加武林大會,一定是大弟子帶著的。那蕭河,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正人君子呢!”
“是啊!如此咱們可能放心了!少夫人和崇陽弟子們在一起,一定很安全。咱們隻消到那桃源鎮上去找崇陽劍閣的弟子們領人就是了!”追風道。
聽了這老伯的話,一行人顯然都放下心來,估計除了第二輛馬車裏的盧采曦之外……
盧采曦心裏暗想道,容菀汐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呢?她還想著等救回容菀汐的時候,要用她的貞潔一事大做文章呢。可是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她就化險為夷了。
盧采曦掀開車簾,用滿是擔憂的聲音問道:“追風,這崇陽劍閣的弟子,當真有傳說中的這麽正派麽?畢竟少夫人可是那樣世上罕見的美麗容貌呢……這一路上他們帶著少夫人,若是有人動了歹心,少夫人一個弱女子,可怎麽反抗呢?”
“盧主子放心”,追風朗笑道,“如果連崇陽劍閣的人都信不過的話,這江湖上可就沒有什麽正經門派了。”
雷停也回身道:“是啊,崇陽劍閣的正派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盧主子放心吧,屬下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這崇陽劍閣是什麽樣的門派,她是不清楚的。但聽雷停和追風這麽說,崇陽劍閣的弟子,在江湖中的口碑極好,這是一定的了。若是汙蔑他們對容菀汐做了什麽,顯然不靠譜。
而老伯說看到容菀汐被人救走,是半個時辰之前的事兒了。不過半個時辰,那些匪徒又忙著趕路,怎麽可能有心思對容菀汐做什麽?如此一來,想要拿容菀汐的貞潔做文章,可是不靠譜的事兒,弄不好還要被殿下好一通訓斥。自此冷落了她也不一定。
如此想著,也就隻能暗歎自己時運不濟了。
聽此,初夏也放了心,笑道:“原來小姐被人救下了,這可太好了!知秋在最後一輛馬車上呢,許是聽不到呢,少爺,奴婢這就去告訴她!”
宸王點點頭,讓她下了車。
初夏下車後,宸王掀開窗簾看著窗外。及至此時,所有要做的準備都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兒,也就隻是趕路而已。他原本是應該輕鬆悠閑的,可這心裏,也不知怎的,竟是悠閑不起來。
不知道容菀汐和那些崇陽弟子們相處得怎樣,與那些江湖人同行,她習不習慣。還有,若是這幾日裏遇上下雨天,可怎麽辦?
那傳話的老伯,當然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為的是穩定這一行人的人心,不讓他們著急慌亂。這一番謀劃,他的確算得仔仔細細的,目前為止還沒發現有紕漏之處。可卻又總覺得,他真的漏算了什麽……
宸王搖搖頭,心想道,“不能再否認啦,真的是漏算了很重要的一點——自己的心。”
不管怎麽說,他和這小女子相處也有些時日了,而且相處的時日裏,甚是歡暢。他可是個內心很善良的人,怎麽可能不在乎這合作夥伴的死活?
坦然承認了他是擔心容菀汐的,心裏反而暢快了不少。伸了個懶腰,會周公去了。
天下之外無大事,能睡著的時候,何必要醒著?